宮人們在後頷首示意着,林軒兒離開後,都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務。
夜色漸濃,這樣寂靜的夜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林軒兒依舊靠在窗前的軟榻上,像似在對着夜色出神,卻又似在等另一人的到來。
宋景然的身影,如定格時針般出現在她眼前,林軒兒笑了笑,但笑意裡又摻雜着一味傷感,她不知,是否真的有一天,她能實現他口中的諾言,她期望那麼一天,她能在世人面前,敞開心扉的擁抱他。
宋景然用同樣的方式,來到她身邊,將她擁在懷裡,對着夜色,他們都有言不盡的情話,也有說不出的傷感。
兩人在相依了許久後,宋景然悠悠的喚了一聲“軒兒...”
“嗯。”林軒兒輕輕柔柔的應了一聲。
“等我回來,我帶你離開這裡可好?”宋景然隨心所欲的話語,除了心中真實的想法,他沒有再思索其它。
“好。”林軒兒雖然柔柔弱弱的一聲,但能聽出她內心堅定的抉擇。
“如果....”宋景然稍稍遲疑了一下;林軒兒趁着他停頓了瞬間,擡頭覆上他的脣,她不願聽聞他接下來的話語,所以她不給他機會開口。
林軒兒將吻移在他耳邊,輕聲卻堅定的說道:“沒有如果,我會等你回來,一直一直...等你。”
宋景然的心揪緊在一起,他第一次有這種發自身心裡的害怕,他突然好害怕,他不能再好好愛她,亦或者是沒時間再愛她,守護她。
他帶着心中的膽怯,緊緊的將她擁在懷裡,熾熱的吻,肆意在掠奪着她脣舌,彷彿要告訴她,他有多害怕失去她。
林軒兒不僅深情的迴應着他,還任由他索取,也許她能給他的,也只有這些,至少暫時是這樣。
窗沿在不經意間沒合上,不算寬敞的軟榻,足以容納相纏的兩個人,他們相互給予,相互索取,熾熱的纏綿,溫暖了一室光景,嬌喘纏繞着粗重的氣息,爲夜也添了幾分羞容。
兩人交匯了熾熱的纏綿後,相依相偎在軟榻上,享受彼此的溫度,聆聽着彼此的心聲,彷彿萬物皆爲虛有,海誓山盟就在眼前。
宋景然平躺着,眼神落在上空,悠然的喚了一聲“軒兒...”
林軒兒窩在他懷裡,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宋景然轉眼看着懷裡的她,嘴角勾勒出一抹幅度,他起身看着她,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道“軒兒,答應我,一定要好好活着,照顧好孩子,照顧好自己,知道嗎?”
宋景然不想給她添加無謂的愁緒,卻又想叮囑她,想她好好活着,不管世事如何改變。
林軒兒微微一怔,她以爲宋景然是在暗示她,他對孩子的猜疑,所以,她忽略了他意味深長的話意。
“宋景然...”林軒兒臉上添加了幾分凝重,她想向他解釋,她想告訴他一切,她不是衝動,她突然想給他一份公平。
可是,宋景然卻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他伸出食指,擋在林軒兒脣邊,他輕輕柔柔的說道:“什麼都別說,等下次,下次見面時,我們一起分享彼此,一起守候花開花落。”
戰爭在即,他什麼都不能承諾給她,所以他膽怯的逃避去面對,而現在言明一切,只會給他們彼此,添加沉重的心裡負擔,他依舊不能給她責任的承諾,反而讓她再次失望,所以,他只能在心裡默默的承諾於她。
林軒兒笑着點了點頭,她雖有不明,但她相信,再次見面,他們一樣能找回曾經的彼此,希望時間能給他們機會,希望歲月,能爲他們停留。
但願他們能來得及,守候下一季的花開,但願下一季的花落,能帶走他們半世的哀傷。
兩人再次陷入彼此的情意裡,這一夜,註定是個熾-熱纏-綿的一夜,也註定是不眠感慨的一夜。
宋景然依舊守候在黎明前,才戀戀不捨的離開;林軒兒起身後,宮人們已備好了早膳,以及收拾好了行禮,早飯後,林軒兒又坐回了回宮的馬車,對於她而言,彷彿又踏上那條無歸之路。
馬車緩緩前行,又將她帶回那暗無天日的深宮,林軒兒甚至開始厭噩王宮的氣息,她揭開車窗簾,想吸取外面的氣息,存留在身體內,允許她偶爾的回味。
宋景然一直沒有離去,直到她上了馬車離開,他才走出,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馬車裡承載着他的愛,目送愛人的離去,竟是如此無法形容的滋味。
當宋景然的身影出現在林軒兒的視線裡時,雖然相隔較遠,但目光相觸的瞬間,彷彿彼此就在眼前,他們都笑了,彼此笑眼的秘密,只有他們彼此明瞭。
林軒兒想對他揮手,卻又顧及宮人會發現,她伸出一半的手,停頓在半空,手中的錦帕,不小心脫落,隨風吹向宋景然的方向。
在馬車轉彎後,林軒兒笑眼裡的悵然,又加深了一些,明明不是永別,卻更勝似永別。
本不該到秋高氣爽的時候,這日,卻是烏雲密佈,冷風颼颼,對正式開啓的戰事,不知此狀是意味着好,還是噩。
王宮門前,一片烏壓壓的整裝大軍,個個氣宇昂揚,只待高晉一聲令下,他們將奔赴同一個使命。
高晉一身龍袍,站在高高的宮牆門上,舉着北涼的戰旗,隨手一揮,震耳欲聾的旗鼓聲,轟動着數數萬萬人的心。
隨着高晉的令下,衆兵馬緩緩挪動的步伐,宋景然一身古銅色戰甲,坐騎依舊是隨他多年的悍馬。
秦豐則是一身銀灰色戰甲,坐騎黑色寶馬,緊隨在宋景然左側;以宋景然爲首,秦豐在左,另一名大將在右,浩浩蕩蕩的隊伍,前行在通往死亡與神聖的道路上。
爲了自己的國家,他們做出神聖的犧牲,徘徊在死亡的邊緣,只爲數數萬萬的人民,打造一片安逸的天地。
隨着大軍的出發,旗鼓聲漸漸隱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悠揚的琴聲;琴聲清揚而連綿,婉約而惆悵,忽高忽低,流露着纏綿與思念。
林軒兒在宮牆門上的另一邊,爲出發的大軍,送上了一首‘望君歸’;她看着浩浩蕩蕩的隊伍,她指下的每一根琴絃,都彷彿牽引着每個人的心,因爲她是在替每個人的家人,訴說心中的念想。
宋景然聽聞熟悉的琴音時,他停頓了馬步,他強忍着沒有回頭,卻也遲遲沒有起步。
林軒兒本沒有尋覓那熟悉的身影,因爲宋景然曾說他只是協助戰事,但在隊伍停頓的那小片刻,她的心猛的抽動了一下,如同指間的琴絃,在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時,嗖的一聲,繃斷在指見,她怔怔的看着鮮血從指頭涌出,她的心,彷彿也如手指一樣在流血。
林軒兒傻傻的看着大軍離去,直到大軍消失在視線裡,她依舊沒有離去,天空飄起了濛濛細雨,細雨略過了她的烏髮,透過了她的華裳,她疲憊的閉上了眼眸,任由身體傾斜。
濛濛細雨,並沒有影響宋景然行軍,他與幾位大將商量後,藉着妙姬給夏風國的假地形圖,將夏風國兵馬放進來,夏風國兵馬,定會直奔他們藏軍出攻擊,而他們的大軍,在暗處設下埋伏,這是他們第一步計劃。
數數萬萬的軍馬戰士,開啓了他們有始無終的戰亂。
林軒兒昏迷了三日後,醒來便在寺廟爲戰事祈福,每日以素爲食,以誦經爲生,每次傳來戰事的情報,她都如被觸電般緊張,雖然消息都還算喜,但她還是提心度日。
長達六個月的戰事,終於在新年裡,迎來了暫告段落的好消息;在宋景然與秦豐,以及各關部大將的齊力合謀下,北涼的大軍成功將夏風國軍隊圍剿,並攻退了夏風國兵馬,佔領了夏風國邊土。
夏風國早遭遇重創後,向北涼言和,只要給他們國家存活殘喘,夏風國願劃分一般的國土由北涼統治,並年年交糧交稅。
宋景然將此夏風國的降書以及言和條件,都派人加急稟報給高晉,原以爲高晉會求之不得的同意夏風國的言和,卻不想,收到的竟是,高晉堅決剿滅夏風國的命令,除非夏風國願意接受北涼一國統治的條件。
高晉本就是要統治天下,眼下勝利就在眼前,他又怎會心仁退步,與其給自己留下後患,他何不就此將障礙清除,更何況,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舉,他絕不允許,他的舉例再次出現在他兒孫後代裡。
由於高晉不同意夏風國的言和,宋景然只能將大軍駐守在邊關,等夏風國對一國統治的回覆。
因爲小憶與小軒一直找孃親,林軒兒在祈福半年多後,重回了軒妃殿,看着久違的孩子,她留下了歉疚與思念的淚水,孩子的成長,更讓她感到驚訝,也許是分別較久的緣故。
這日,陽光格外的明媚,春風格外舒怡,得知了戰事的狀況,林軒兒緊繃的心絃,稍稍得以緩解,她藉着難得的暖意,將孩子帶在園內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