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半朵
我胃疼似乎更加嚴重,於是翻出‘藥’來灌下兩粒,倒在沙發裡昏昏沉沉地做着各式各樣奇怪的夢。直到太陽落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驚醒,我‘揉’着漲痛的眼睛爬起來。會是誰?遊永?
我顧不得整理蓬着頭髮去開‘門’,立在‘門’前的是卻一身運動裝的李嘉文。他被我的一頭‘亂’發和‘肥’睡衣嚇到,撓着頭羞怯道:“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擾。”
被他這樣一說我也羞愧。他又道:“我找到兩個疑點,大概與你說的文件有關係,所以拿來給你看一下。”
我大喜,請他進屋坐下,好不容易從櫃子裡翻出一隻玻璃杯卻沒有開水,最後拿着一隻空杯抱歉道:“這裡太久沒有人住,所以……”
他直襬手說:“沒關係,不渴。”又轉移話題,“你這裡‘挺’難找,我按錯了多少‘門’鈴才找到。”
“怎麼不打手機?”
“你關機了。”
我抓起手機一看,又抱歉:“剛好沒電了。”
-79小說網,m.李嘉文邊笑邊從大口袋裡掏出兩張紙來,鋪開在擺桌上:“這是我在公司的行政和會計那裡拿到的經理辦公室的電話帳單和近期公司的財務轉帳報表。”
他指着其中一張被圈起的四行表格道:“這個陌生電話號碼,期與我們經理通過四次話。”
他又指向表格中的時間欄:“第一次和第二次通話時間長達半個小時,第三次時間比較短,但是你看,這次發送了一份傳真。前面三次都是對放打過來,看情形很像是在談一個生意,而第四次是經理撥過去的,時間就在昨天晚上,且只有短短十幾秒鐘。是不是太奇怪了?你再看這裡,最奇怪的是,每次通話都是晚上八點鐘整。對照一下電話單中的其他記錄,全部是白天……”
我抓起表格盯着被原子筆圈起的部分,那個號碼,我再熟悉不過,那是遊永辦公室的電話。怎麼回事?
李嘉文又指向第二張表格:“第二個疑點。這是本月截止到昨天的財務轉帳報表。大部分都是小額資金的週轉,只有月初一筆五百萬的入帳,和前天一筆二百萬的轉出。我問過財務人員,其他的來往都是多次合作的相熟客戶,只有前天這一筆,匯到了我們的競爭對手的公司帳號名下。聽說你要我查的那件生意就是從他們手中搶過來的。”
“什麼?”我蹭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按此思路想來,竟是遊永用那份文件換了二百萬現款?
可是我親眼見過這個生意的評估報表,利潤分明高達千萬,而且呈持續上漲趨勢,爲什麼?以常理判斷實在說不通。
我又看看一臉疑‘惑’的李嘉文。他問:“有幫助嗎?你也想到了什麼疑點?”
我仔細端詳着兩張密密麻麻的長表格:“會不會‘弄’錯了?我覺得不太可能。”
“什麼不可能?”
我把原委大體說給他聽,李嘉文也仔細盯着他帶來的表格,道:“確實沒道理。誰傻到用千萬換百萬?除非他資金無法週轉,急需現金。”
我搖頭:“不,他怎麼可能拿不出兩百萬的現金?而且他一直重視這件生意。新文件還是我與他一起修訂的。除非……”
李嘉文一雙黑亮有神的眸子看着我。想到這裡我不寒而慄,拿文件的手瑟瑟發抖。
第二天當我帶着李嘉文找來的表格站在遊永公司的大廳裡,幾個路過的工作人員側目看我。前臺小姐是個整齊乾淨的生面孔,小‘女’孩不知道內情,只當我是訪客熱情招待我。
我禮貌問:“遊永在嗎?”
小‘女’孩一楞,趕忙說:“遊總在開會。”
我笑一笑:“那我上去等他。”
她更不敢阻攔了,急急忙忙問一句:“有預約嗎?”
我搖搖頭:“不需要。”
‘女’孩呆在原地,害怕失職也怕我大來頭得罪不起,面現難‘色’又不敢阻攔。
我向她保證道:“不用擔心,忙你的事情吧。”
遊永的辦公室旁邊,吳英也不在。我正要開‘門’進去,聽到裡面的談話聲。
‘女’聲道:“預計比去年少兩千三百四十萬利潤。”
“能不能從其他貿易上補回來?”
隔了一會兒‘女’聲又道:“粗略計算過,如果沒有新單談成,最多可以補回一千萬左右。”
遊永聲音沉重:“報告留下,你先去工作吧。”
然後是椅子摩擦地板和‘門’把旋轉的聲響。
走出來的是企劃部同事,她見我站在‘門’邊,先是驚諤,立刻又回頭對遊永說:“遊總,藍沉在等你。”
他當然沒有對我的突然到訪發表任何意見。我徑直走進辦公室,關了‘門’,把帶來的兩張表格丟在他桌上。直到此時他才把目光從剛剛的報告上移開,瞟一眼我丟的表格,然後落在我臉上。
“你都聽見了?這個損失比你拿到的提成只多不少吧?”他刻薄。
我儘量使自己平靜下來,道:“你看一看桌上的東西就明白了。”
遊永拿起表格,臉上略過一絲震驚一絲惶恐,轉而又凝重的看了我片刻:“你拿這種東西給我想要證明什麼?”
“證明你錯了,我沒有出賣過你。遊永你仔細想一想,我再貪財再急於升職也不用爲了幾百萬買一份文件。是,你可以說我帳戶裡窮的連這點錢都沒有,但是我們認識一年半,生活在一起也近半年,如果我貪這點錢還會等到現在嗎?即使等到現在我也不會大費周折去賣什麼破文件。”
遊永被我‘激’怒,銳利的目光逐漸匯成一條縫,他眯起眼睛靜靜地望着我。
“你認爲憑着兩張紙就可以唬‘弄’我嗎?我不會再受你欺騙。”
“難道我們的感情比不過那兩千萬嗎?”我苦笑:“你可以不相信我。我只是要警告你,公司裡有內‘奸’,出賣你的是別人。”
“別人?”遊永扯扯嘴角,“那邊的保險櫃,除了我沒人知道密碼。”
“我也不知道,你又憑什麼認定是我?”
“文件是你做的,你連內容都清楚,還需要密碼嗎?”
事到如今我百口莫辯,但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不能頂這個罪名。
“如果有別人恰好也知道密碼呢?”
“如果有人知道,那也只是你的嫌疑最大。”
“爲什麼是我?”
遊永順勢把表格往桌旁垃圾桶一丟,道:“因爲直到昨天以前,密碼是你的身份證號碼。”
整件事情所有的矛頭全部指向我,怪不得遊永認定我是個騙子是個叛徒。
我望着被他丟掉的表格,不再爭辯了。
“能做的我都已經做了,我問心無愧。既然感情無法挽回,只能分道揚鑣。你多保重。”
我背過身離開這是非之地,他沒有挽留,也沒有任何離別贈言。
在辦公室‘門’口我正碰上吳英,她狠狠瞪我一眼。我忽然想到能夠隨時進出遊永辦公室的也只有她一人,聲音淒厲道:“是你?”
“你瘋了吧,隨便拿兩張紙來就‘亂’咬人?!我既沒有理由又沒有條件,你憑什麼血口噴人。”她義正詞嚴。
我相信吳英不會害遊永,不然她也不必等到現在。如果不是公司內部人員做的,那麼李嘉文給我的兩張表格是假的?他又是爲什麼誤導我?不,他也是好人,我不能草木皆兵,被誤解的心情我最清楚,怎麼能再隨便懷疑別人?
我想這些天的起起落落已經磨掉了我所有的理智。吃不好睡不安,每日誠惶誠恐,強咬着牙支撐到現在,但是安靜下來仔細想想,我做的一切究竟是爲了什麼?愛一個人一定要愛的這麼辛苦嗎?不,人活着應該追求美好和幸福,如果愛情帶來的只有痛苦,不如不愛。戀人之間的信任就像綁在兩人腳上的紅線,一旦它斷了,愛情也會隨之湮滅。我與遊永的紅線,就在他把表格丟掉的那一瞬間,輕輕斷裂。
我一頭仰在沙發裡,累極了,再也拿不出力氣掙扎。
給父母撥了一通電話,我懨懨道:“最近累地散架,想回去住段時間。”
母親忙問:“‘女’婿也來嗎?”
我說不。
她沒有多問,安撫道:“累了就回來吧。”
因爲這一句話我幾乎哽咽出聲。即使全世界都離我而去,惟有父母永遠是我的歸宿。
當天我拖着一身疲憊退了房子,訂一張車票,拉着行李與這個城市告別。走在樓下的時候秋風掠過,一片枯葉悄然劃過我身邊,愛情的結束也應如此靜謐無聲。我對自己說:藍沉,不需留戀,你根系的不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