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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邊的高瘦男人是相親認識的。

他告訴我,長這麼大他第一次相親第一次戀愛就遇到了我。他心中有一箇中學時代暗戀的女孩,耗費了他近十年的等待,現在,女孩婚期已近,他想踏踏實實經營一段感情。我暗暗觀察着身邊的人,試圖捕捉他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造孽”我苦悶地想,“我並不想認真投入結婚生子,我們都找錯了談情的對象。”

雖然如此,我們仍相約看了一次電影。回家路上,他講了一個母獅犧牲自己保護小獅的故事打發時間。我坐在他自行車後坐,擡頭看天上稀朗的星星,發現他此刻講話的語氣竟跟我心中的某個人相似。

於是有了第二次電影,第三次電影……

這期間,我換了一份工作。他忙於艱深的司法考試,各自碌碌,不常見面。我以爲這樣最好,畢竟是沒有結果的相交。

至於新工作,雖不是萬分滿意,但薪水能夠勉強養活自己已經謝天謝地。幾易職位以後,我明白要找一份可靠而長久的工作果然不是易事,如同感情沒有天長地久一樣。但我很喜歡臨桌同事每天滿面陽光的笑臉,看了讓人心如花開,愉悅非常,所以決定留在這間小公司,做到厭倦爲止。

有一次,在洗手間跟她撞了個滿懷。她大笑,說怎麼這麼巧。我說:“洗手間這樣小的地方,很容易撞車。”

譚盈立刻有異議,說:“不對,這是緣分,躲也躲不掉的緣分。我看見你第一眼就知道咱們有故事,可惜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只能當姐妹了。”

一席話說的我也好笑:“怎麼不認爲咱們是情敵?”

她從鏡子裡打量我,一派純真:“不可能,哪有這麼聊得來的情敵。再說我男朋友不是你的型。”

“你可知道,我是愛帥哥的?”

“帥哥也有千萬種,昨晚我在路上看到你跟你男朋友,與我那位完全兩型。”她衝我眨眨眼,一對長睫毛像黑蝴蝶忽閃着輕盈的翅膀。

昨晚我確實與蕭朋相約看電影,可惜她只說對一半。

“你又怎知那是我男友?”

她古靈精怪地笑:“我當然知道。”

“我以後改叫你譚仙,你可願意?”我關了水龍頭。

她搖頭晃腦道:“哎,可惜了。小沉你怎麼投個女胎,咱們這麼投緣。”

我羨慕譚盈身上這份發自內心的孩子氣。曾幾何時,我也是個可愛又單純的小女人,身邊有心愛的男友問寒問暖,像被呵護的洋娃娃,不染塵埃。

大學畢業那年,我選擇去異地繼續求學,心愛的男友投入工作。我們曾經發誓永不相忘,但久居兩地,依戀被時間沖淡了,彼此默默分手,留下心中抹不去的名字卻失去聯繫。後來我也被各色男人追求過,談了幾次失敗的戀愛,騙得別人感情也被人欺騙過,漸漸對愛失去信心,加之工作換了又換與安定無緣。

有時候我想,如果當初沒離開他,或許現在的我依然是純真的洋娃娃,每天過着公主般的生活。

鬼使神差,離開四年後我又因工作回到這個被我拋棄過的城市。風物一切如昨,只可惜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這份滄桑感像揉皺了的舊襯衫,鋪在心底,怎麼也熨不平整,洗不乾淨。

我也幻想過,如果某天我與某人在街頭不期而遇會是什麼情節,我們會說些什麼?各種劇情在我腦海上演無數遍,可人生畢竟不像電影充滿美麗的偶然。我必須收拾回憶,繼續工作,繼續戀愛,繼續過生活。

然後我遇到蕭朋,遇到譚盈,猜測着今後還會遇到什麼樣的陌生人。

譚盈總在公司對我講述她的神秘男友。從相識到現在的每一個小細節在她口中都甜美浪漫。偶爾哭着臉哀怨道:“今天他又沒空陪我,好無聊的一天啊。”

我笑:“譚仙靠約會度日的?沒他不行?”

她張大眼睛瞧着我:“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我只是認爲女人不能爲了愛情而活。”

譚盈只小我一年,但我在她面前卻像長她十歲,我顯老,她顯年輕。

她歪着腦袋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也對,”隨即又說,“小沉你今天有約嗎?”

我聳聳肩,表示時間充裕。

她大喜:“那今晚一起去逛街怎麼樣?上次看到兩件衣服拿不定主意,你幫我選吧。”我不是需要別人選衣服的女人,自中學開始我的大小事宜都自主決定,但是這不防礙我更加喜歡譚盈的可人氣質。

認識譚盈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裡,她對我的依賴與日俱增,程度堪比走紅的股票,攀升曲線清晰可見。她拉我聊天,吃飯,逛街,選衣服,感情事除了沒提過男友姓名和相貌無所不談,儼然已把我看做密友。有時我覺得世界真是奇妙,女人與女人做朋友是簡單的事,只要稍具好感、品位無差,便可做伴。而男女卻不同。

這天臨近下班時,蕭朋來電話說要慶祝我們相識一百天,邀我共進晚餐。

我聽了好笑:“共進晚餐?這麼雅的詞大概是訂了哪家高級餐廳吧?”

電話那邊他窘迫的接不出話來。

我明白以他現在的收入是訂不起高級餐廳的。這並不另我失望,讓人失望的是向來他無半點幽默感。若是我心中的某人接到這個問題他會說:只要你坐在裡面,再破的小飯館都蓬蓽生輝,如同五星級。

我嘆口氣:“別在意,我跟你開玩笑的。”

蕭朋乾笑了兩聲說:“等會我過去接你吧?”

“騎自行車?還不如搭公車,等會見吧。”說完我掛斷電話,把手機往桌上一扔。

旁邊的譚盈直盯着我。

“怎麼了小沉?我上次說男友騎單車載我逛公園你還羨慕呢。”

我也睜大眼睛看她。這樣明顯的逢迎她居然信以爲真,還惦念至今,可見不懂察言觀色之極。只好解釋:“我喜歡的不是單車後坐,是某種氣氛。”

她一臉疑惑,我已收拾好東西,不等她再發問便道了再見,整點下班。譚盈則像往常一樣留在辦公室等待他的白馬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