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守對着周卿言跪下,稱呼他爲“丞相大人。”
楊太守稱周卿言爲“丞相大人。”
周卿言是丞相大人。
除了他本人和楊太守,其他人無一不是滿臉震驚,似是被雷憑空劈了一般,呆呆看着他出不了聲。
在這一刻,所有人的腦子都是懵的。
包括我。
有些一直不願意去想的事情似乎成真了。
“楊太守,好久不見。”周卿言像是沒有察覺到周遭的氣氛,仍悠然自得的打招呼,“本官正想着找個時間約楊太守,沒想到這麼巧,竟然在這裡遇上了。”
巧?
他竟然有臉說“巧”這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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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他以爲現在是在大街上,而不是在琳琅齋的地下室裡?
楊太守擡頭,陰晴難辨的說:“卑職不知小兒最近的好友竟然是周丞相。”
周卿言勾脣,緩緩的說:“楊太守若多關心呈壁些,或許就不用等到今天才見到本官了。”
楊太守深深的看了楊呈壁一眼,眼裡的情緒已不能用生氣來形容,“小兒愚鈍,若有得罪之處還希望周丞相見諒。”
“本官與呈壁很好,楊太守不用擔心。”周卿言笑的坦蕩,“呈壁,你說呢?”
楊呈壁呆在原地,沒有回話。
“丞相大人在和你說話沒有聽到嗎?”楊太守大喝一聲,“還不趕緊跪下!”
楊呈壁身子一震,怔怔的盯着周卿言的臉,然後跪下。
“草民見過丞相大人。”他眼中仍有震驚,不敢相信面前這人竟是高高在上的丞相,他看了我一眼,似在問我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卻只能呆呆的回望着他,無法出聲。
周卿言伸手扶起他們:“楊太守,呈壁,不用如此多禮。”
楊太守並不扭捏,乾脆利落的起身,而後笑說:“周丞相,這地方實在上不了檯面,不如我們上去後再說?”他臉上雖帶笑容,眼裡卻滿是警惕與試探,“今晚卑職定要辦場宴會,好好替丞相洗塵一番。”
“我倒是覺得這裡不錯。”周卿言指了指周圍的水晶匣,“說來不怕楊太守笑話,本官長到這歲數,都沒見過這麼多寶貝。”他低低笑了幾聲,“若不是遇到了呈壁,恐怕這輩子都見不到。”
楊太守笑容一僵,“丞相的意思是,不願意上去嗎?”
“不急。”周卿言揮手,走到一尊玉佛前,問:“楊太守,這件是什麼寶貝?可否向本官介紹介紹?”
楊太守臉色暗了幾分,卻還是笑說:“一些不入流的玩意兒罷了,丞相若真想看,卑職府裡還有更好的東西,不知大人是否有興趣隨卑職回府?”
周卿言挑眉,似笑非笑,“價值一座城池的玉佛竟被大人說成是不入流的玩意兒,大人好大的口氣。”
楊太守眉頭鎖起,笑容緩緩散去,“看來大人不願意去我府裡。”
周卿言並不回答,轉身又指着另一樣東西,饒有趣味的問:“太守大人,這又是什麼?”
楊太守看都不看,“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本官能有什麼意思?”周卿言一臉無辜,“只是十五年前被賊人所搶的貢品竟然會出現在這裡,本官有些驚訝而已。”
楊太守冷哼一聲,“看來丞相大人是衝着這些來的。”
周卿言搖頭,“不過十五年,太守大人都忘了自己做過什麼嗎?”
楊太守面無表情的說:“卑職不懂大人在說些什麼。”
“昭元二十二年,黎國向本國進貢禮品,共有黃金十萬兩、牛羊各一百隻、汗血寶馬十匹,另有十件價值傾城的寶貝。”他指向身後水晶匣,“十樣寶貝里,這裡有五樣。”其中正包括了引起他楊呈壁爭吵的西陲峽嶺圖。“護送進貢隊伍的正是由太守當年帶領的禁衛軍隊。二十二年七月十日,禁衛軍在沙漠遭遇土匪,進貢禮品被洗劫一空,除去楊太守,其他禁衛軍全部犧牲。”他笑笑,“楊太守雖護送貢品失敗,但誓死保衛貢品的精神仍得到了皇上的欣賞,隨後在國舅爺的提拔下更是一路高升,最後娶了國舅爺最小的女兒爲妻,也算是成了一樁美事。”
楊太守假笑,“這麼多年前的事情虧丞相還記得這麼清楚。”
“不是本官記得清楚,而是邱心霖邱副將記得清楚。”周卿言問:“楊太守可還記得邱副將?”
楊太守在聽到“邱心霖”時瞪大了眼,隨即冷冷一笑,“想不到他竟然沒死。”
“正是如此。”周卿言一副“恭喜你答對了”的笑容,“楊太守當日雖然心狠滅了所有人的口,卻忘了檢查是否有人還留着一口氣。依我看來,太守那日應當才細細的檢查一遍,對準每具屍體的胸口再刺一劍,確保沒有活口後再回去。”這番話說的自然至極,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
“丞相了半年的時間接近我兒,就是爲了套出這些貢品所在?”楊太守不怒反笑,“丞相與我明明是一類人,又何必爲難與我?只要丞相答應不說出今日之事,我定將這大恩銘記在心,好好感謝與你。”
於是這便是名目張大的行賄嗎?
“此言差矣。”周卿言微笑着搖頭,“本官要的東西,你給不了。”
楊太守大喜,“只要丞相大人想要,卑職就一定能替你拿到。”
“哦?”周卿言危險的眯眼,笑說:“我要國舅爺的腦袋,你可辦得到?”
楊太守的臉瞬間變冷,“看來丞相大人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他看向楊呈壁,“壁兒,你可看見了你真心相待的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
楊呈壁早已呆若木雞,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以及......傷心。
“卿言,你接近我真的只是爲了調查我爹?”他顫顫巍巍的開口,臉色蒼白如紙。
周卿言卻無一絲愧疚,淺笑着說:“正是。”
楊呈壁還未說話,卞紫便帶着哭腔的開口問:“那你一開始接近我......也只是爲了認識楊呈壁嗎?”她比楊呈壁好不到哪裡去,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所以才一直拒絕我嗎?”她喃喃自語,淚珠一顆顆滴落,“原來如此......嗎?”
“這麼說來,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們?”楊呈壁面無表情,死死的盯着周卿言,“一開始就是你計劃好的?”
“是。”
楊呈壁咬緊了牙關,緩緩看向我,“那你呢,開?”
我明明該開口說我不是。
我明明該辯解說我根本不知道。
我明明該大聲斥責周卿言爲什麼騙了我們。
可是我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我......”我艱難的開了口,努力的想說些什麼,卻被周卿言搶過了話。
“我與你的關係,多虧了有開纔能有今天。”他走到我身邊,對我溫柔的笑了笑,“開,你說對嗎?”
我握緊了拳頭想一拳打散他的笑容,最終還是鬆開,面無表情的說:“是。”
我又怎麼能否認說不是。
即使我不知道他接近楊呈壁另有所圖,即使我不知道他對楊呈壁都是虛情假意,即使我不知道那麼多的事情......我還是無形幫他拉近了彼此間的距離。
“連衝進火場救我......也是設計好的嗎?”楊呈壁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顫抖着問。
他毫不猶豫,甚至殘忍的說:“是。”
原來如此嗎......什麼奮不顧身,什麼真情真意,都是他接近楊呈壁的手段而已。
“你這卑鄙小人,竟然這樣利用我家少爺!”齊揚在一旁聽得忍無可忍,拔劍就要衝上來,卻被楊呈壁伸手攔下。
他頹然的笑笑,“齊揚,夠了,都是我蠢......”
“少爺!”齊揚咬牙,“是他......”
“我說夠了。”楊呈壁冷冷的喝道。
齊揚狠狠的瞪了周卿言一眼,正欲收劍便聽楊太守說:“齊揚,殺了他。”
齊揚愣了愣,“老爺?”
楊太守陰森的說:“還傻站着幹嘛,我叫你殺了他。”
齊揚看向楊呈壁,卻見他正冷笑看着他爹,“你當日殺人滅口搶東西的時候難道就沒想到有這天?”
楊太守顯然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這樣對自己說話,等反應過來後直接過去賞了他一個巴掌,“你這個畜生!要不是你他又怎麼能找到這裡!”
“是啊,多虧了呈壁。”周卿言悠悠接口,“將太守大人的府邸都搜了一遍還是找不到東西,原來是藏在了別處。”
楊太守怒紅了眼,陰聲笑說:“不瞞丞相大人,卑職藏東西的本事高,藏屍體的本事更高。”說罷一手奪過齊揚手裡的劍,直直朝周卿言刺了過去。
我並沒有動作。
我爲什麼要動作。
我此刻的心情如楊太守一般,恨不得親自拿劍瞭解了他的性命,他殺了他,或許更符合我的期許?
楊太守出手狠辣,對準周卿言的心臟刺了過去,周卿言稍稍側了側身,卻不躲開。直到利劍刺入肩膀,鮮紅的血順着劍身緩緩滴了下來。
一滴,兩滴,三滴。
“沈開。”他似乎不覺得疼痛,不顧楊太守的訝異伸手握住了劍身,將它緩緩從胸前拔出,而後咧開嘴角看向了我,俊臉笑的比往常都要燦爛,“你忘了誰纔是你的主子嗎?”
我自然知道誰是主子。
我也知道這人難以捉摸,卻可以掌握他人的生死。
我更知道得罪了他,就沒有任何方法再去救楊呈壁。
我奪過了楊太守的劍,開始跟他打鬥。曾經的禁衛軍頭領雖已步入中年,卻依舊身手不凡。我機械的跟他過招,卻無法無視周邊的一切。
楊呈壁面無表情的看着我們,眼中一片死灰。齊揚待在他身邊心急如焚,卻無可奈何。卞紫跌落在角落暗自垂淚,傷心欲絕。而周卿言站在一旁,不顧手上一直流血的傷,滿目含笑。
直到路遙帶人衝進來將所有的人都帶走,我都還沒回過神。
直到周卿言附在我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開,金陵之行最大的收穫不是這些東西,而是你。”
我真的不會再停更了=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