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愛過孃親,可惜,只是愛過而已,到底他也沒能爲孃親爭取到什麼,甚至沒能好好地護着她,讓她早早便悲哀死去。而她要的就是藉着這一份已經褪色的感情,爲自己在這個家爭得一席之地。
沉默了一會兒,葉隆終於進入了正題,“你孃親臨死前交了什麼給你?”
慕容氏難產死的時候,葉隆並不在府中,回來之後,慕容氏已經下葬了,也就是說,葉隆並沒見到慕容氏最後一面。
當然,他更不知道,慕容氏是在難產的時候被清平下毒害死的。
葉宸起身,走到一個黑色陳舊的櫃子前打開,取出一個錦盒,她走回來,打開錦盒,裡面放着幾封信與一幅畫卷。
“這是孃親留下的,具體是什麼,女兒也不知道,父親自己看吧。”葉宸把盒子遞給葉隆,眼底斂住一絲光芒。
這些信件,她自然看過,是他們成親的時候,葉隆出征,寫回來的家書,那時候,他是愛着她的,年少氣盛,信中自然也寫了很多對她的承諾。
而那一幅畫卷,則是他在婚後不久爲她作的,是她容貌最盛的時候。
葉隆打開畫卷,乍看到這個在他生活中消失了許久的人,神色微微一變,前塵往事浮上心頭,竟覺得心中有難忍的酸楚疼痛。
一個最薄情的男人,在直面自己年少輕狂時候的愛情,心都會變得很柔軟,而畫中的人,臉上帶着幸福的笑容,自然勾起了他所有和她美好的回憶。
死亡是最霸道的,會讓人忘記死去的人所有不好的東西,而只留下美好的一面。
更何況,雖然葉隆自己不承認,但是他心裡很清楚,他對不住慕容氏。
“孃親是生三弟的時候難產死的,她不曾見過三弟,想來,對三弟也一定很不放心。”葉宸輕輕嘆息道。
慕容氏嫁給他第二年,生了一個兒子,但是這兒子沒有養大,三個月的時候夭折了。
而程氏在也曾生下兒子,可惜這個兒子也沒能活下來,所以葉天是他如今唯一的兒子。
“你弟弟在你母親那邊撫養,不會受什麼委屈。”葉隆打起精神道。
葉宸心底不免失望,其實只要他用點心,就知道清平公主不過是在他面前對葉天好,府中所有的人都知道,葉天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
他太過相信清平公主,以爲皇家帝女就一定大度仁慈?
但是,她如今也不能說太多,只得微微笑着說:“是的,有母親照顧,女兒很放心。”
葉隆瞧了她一眼,燭光掩映下,她的面容潔淨而單純,他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女兒,覺得她性子畏畏縮縮,膽小怯懦,難登大堂,但是如今聽她的談吐,看她的神情,又彷彿和自己認知的不是那麼一回事。
不過,葉隆也沒有深究,大概是之前自己與她少接觸的原因罷了。
“放心,以後爲父不會讓你受委屈的。”葉隆嘆息了一聲,輕輕地道。
今夜想起慕容氏,他心中五味雜陳,在這個時候說這句話,多是出於對慕容氏的愧疚,能頂一時,卻終究不會長久。
但是,葉宸要的就是這一時而已。
葉宸抿脣一笑,“父親說的是什麼話?女兒哪裡委屈過?在府中錦衣玉食的,也沒能幫家裡什麼忙,女兒深感慚愧。”
她的指腹掃過裙子上的紋路,臉上的笑意盈盈,眼底也是誠懇之色,讓葉隆看不出任何端倪,只覺得她心思單純。
“傻姑娘!”葉隆慈愛一笑,這種慈父的光輝葉宸前生未曾見過,一直以來,葉隆對她都是疏離冷淡的,她也不曾懂得像現在這樣用心計與他說話。
所以,這冷淡便一直延續到她嫁給白擎夜。
這一夜,葉隆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他其實不是不知道清平公主這些年對葉宸的所作所爲,可他並不願意爲了葉宸與清平公主起衝突。加上清平公主一直都很收斂,並沒有太過分,像今天發生的事情,之前不曾有過。
他隱隱覺得,以後這個家,不會再有這樣的平靜。
葉宸也沒有入睡,重生之後,她沒有一夜是可以安然入睡的,只要一入夢,夢中盡是血腥和惡毒,耳邊縈繞的是驚叫聲,淒厲聲,還有一雙暗黑悲傷的眸子在注視着她,對她說:若不曾認識你,該多好!
過了兩日,葉二夫人陳氏的丫頭小初告知小靈:“事情都調查清楚了,是公主屋中的丫頭杜鵑與黃貴勾搭成奸,杜鵑偷走了公主屋中的貴重首飾,要與黃貴私奔,但是在去的路上,杜鵑被山賊抓走,黃貴爲了掩飾罪名,纔會誣陷是二小姐勾引他私奔。”
小靈把這件事情告知了葉宸,葉宸只淡淡一笑,並不說話。
前生,清平公主身邊的大丫頭杜鵑,忍受不了清平公主的謾罵毒打,所以,在她去伏安寺的前一天就偷偷地離府了。
清平公主爲了平息事情,自然就會把杜鵑推出來,好取信於人。因爲,自從這件事情之後,杜鵑確實是無影無蹤了。
這一切,都在葉宸的預料之內。
幾日之後,鳳織苑內。
清平公主聽了護衛的回稟,冷冷一笑,“看來,捐給伏安寺的銀子,是變賣了本宮的首飾得來的。”
“沒錯,小人查探過,慕容氏留下的首飾箱,一直都在攬勝苑,不曾動過,所以,她說把慕容氏的遺物變賣捐獻給伏安寺,是謊言。”護衛回答說。
昌樂郡主葉青在旁聽得此言,怒道:“她怎敢騙人?母親,我們得趕緊告訴父親,戳穿她的謊話,讓父親知道偷東西與黃貴私奔的人就是她。”
清平公主不悅地掃了她一眼,“你想去戳穿她什麼謊言?杜鵑與黃貴偷盜私奔,是我調查出來的結果。這個結果你父親已經接受,如果現在你或者是我去跟他說,又無真憑實據,他怎會相信?反倒會覺得我們污衊那小賤人。”
葉青秀眉蹙起,不甘心地道:“難道就這麼放過她?她這麼可惡,總要讓父親認清楚她的真面目,那日葉婉跟我說,父親竟准許葉宸喚二姨娘爲孃親,可見父親對她是動了惻隱之心。”
清平公主面容一變,“你說什麼?”
葉青低頭,把那晚葉婉到攬勝苑鬧事的前後始末說了一遍,最後恨聲道:“這府中還有沒有規矩了?姨娘就是姨娘,母親只有一位,現在這般擡了她起來,那她二姨娘豈不是成了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