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草被劫,前鋒軍全部損失,而後面潛伏的主力也損失過半。
這個消息一傳回來,頓時整個議事大廳裡邊一片沉默,安靜得只剩下衆人粗重的呼吸。
攻打了快一個月,本打算最後轟轟烈烈的來打一場,結果莫名其妙的不費吹灰之力就成功拿下城池,這猶如當頭澆下一桶冷水,而這桶冷水,還能以終於拿下城池這點來回溫,可是……
纔不到兩天的時間啊,被他們認爲已經不足爲據的花間守軍卻給他們來了一個迎頭痛擊。
第一戰雖然只是試探而已,可對方給他們的震撼,遠遠大於損失的那些人。
百萬兵馬,僅僅損失個千百人還不足引起注意,可問題是在於,他們敗得太快,快得讓他們覺得,他們所有的舉動,似乎都在那邊的掌握之中,甚至,他們其實一直按着那邊挖下的陷阱在走。
原本的信心,再次有所鬆動。
從開始攻城到現在,他們一直都是掌握步調的,明明主動方是他們,可是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竟然失去了控制全局的時機。
衆人都沉默的看向長桌首位那三位。
瑞王臉色黑得難看,在進入宛城後,他就覺得一切都被掌控,但是他卻自欺欺人的找了其他藉口,而現在,他不得不承認,事實確實如此了,他們完全是在按照他們挖好的陷阱在走。
一直都處在那麼被動的位置上,讓他精神都高度緊繃。
這場攻城戰,看似勝券在握,以多勝少,但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艱難,沒有人知道他打得多麼辛苦,而且還要顧及到朝中金牌翻譯。
這場戰,是他的第一站,皇兄死後,最有繼承權的,就是他了,如果他能拿下這場戰的勝利,那麼儲君一定是他的,可是若是輸了,那麼後果……
所以他不能輸,可是多方的壓力,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拿下宛城算是他破釜沉舟的一步,卻成功得讓他更加窩火,現在,他覺得神經真的快崩斷了,腦中一片混亂,根本想不到什麼好的對策來。
位於他左右兩人,左邊是柳河,右邊是果王爺,兩人此刻臉色也不好,看着瑞王備受打擊的樣子,他們此刻也生不起幸災樂禍的心,因爲他們同樣感到恥辱。
特別是果王爺,他向來自負,原本就對被派來攻打宛城很不滿,因爲他認爲,就算不用他們加入,宛城一定也會被拿下,以多勝少,本就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而拿下宛城,這小地方有什麼用,無非只是打贏第一站加強士氣而已,在他看來,還不如去攻打另外的守城。
而來這裡後,他大多也採取隔岸光火的態度,等着金陵拿下宛城後便調軍轉往其他城池。
卻不想,他們竟然走得那麼被動,百萬的軍隊,竟然拿那不到四十萬的軍隊沒辦法,還被對方玩弄於手掌中。
對於向來自傲的果王爺,這無疑比打敗仗還恥辱,不過,這也激起了他的好勝心,那裡邊,竟然有人能佈下這麼精妙的局,到底是誰,李維麼?
可是不像,李維的戰略,他每一場都有深入研究過,他的風格手法都是比較直接的,而這樣婉轉曲折的戰略手法,不像是他的,那會是誰,新人?
除了這個他還真想不出是誰,姬毓軒在皇嶺攻打綾羅,雲瀟坐鎮朝中,另外讓他讚賞的武將,左雲和陸揚都隨在姬毓軒身邊,而且,他們雖然也優秀,但是也不可能會相處這樣的策略,那麼會是誰,他真的很好奇,花間皇朝什麼時候又多了這麼一個人才,若這次能拿下花間皇朝,定要把這個人才招攬到本國,就算不能招,也一定要除掉。
而柳河,表現就很直接了,氣喘吁吁的瞪大眼睛,如同被惹怒的猛虎一般,吊着眼睛,熊熊怒火在眼中燃燒,在沉默好一會後,終於重重的一掌拍在座子上,震得桌子上的東西都跳了起來,茶杯叮噹互相撞響,有的直接掉落地上碎裂,而長長的沙盤,已經變成了一團散沙,旗幟掉落。
其他人都被他嚇了一跳,卻都還是穩坐在位置,就算有的被茶水淋到,也沒有什麼反應,因爲柳河此刻做的,就是他們最想做的了。
“他奶奶的,老子馬上帶兵去把那些傢伙給平了,經過耍老子。”癟了半天,柳河終於是憋出這麼一句話,起身,看樣子還真像要去拼命的樣子。
被柳河這麼一弄,另外兩人心裡反倒沒有剛剛那麼憤怒了。
果王爺斜睨了人高馬大的柳河一眼,淡淡的說道,“那麼敢問柳將軍,您打算怎麼平?死攻?同歸於盡?還是引蛇出洞?”
柳河頓時被果王爺這不溫不火的問題給問住了,梗着說不出話來,確實,該怎麼打,死攻,說不定還沒有攻下自己一方便死傷無數了,同歸於盡,怎麼可能,引蛇出洞?他可想不出什麼引蛇出洞的辦法,別到時候反倒是引狼入室了。
瑞王在心中暗暗鄙視,真是浪費柳河這麼一個名字,和這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傢伙真的不配。
“那你有什麼辦法,總不能現在還像縮頭烏龜一般不動聲色吧。”柳河被噎住,有些惱羞成怒的再次拍桌子,等着施施然的果王爺。
果王爺挑了挑眉,“我麼……按我說,我們不如,先按兵不動,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去肅城的軍隊依然。反正他們喜歡在山裡呆着就呆着吧。”
“這怎麼可以,都不知道他們還會耍什麼花樣,而且如果分出兵力去肅城,那麼如果花間反攻我們呢,我們豈不是成了困獸夜明珠(高幹)。”柳河直接反駁。
果王爺眼微微擡,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河,慢悠悠的說道,“若不想被對方掌控,按照他們的計劃走,那麼便只能我們支配自己,即使結果可能對我們自己有害無益,但起碼脫離掌控了。”
“你是在說廢話嗎,老子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在這裡聽你說廢話。”聽完他的解釋,柳河更加惱火,直接轉身要離開,“那麼,老子就按照自己的辦法來。”
“等下,柳將軍。”瑞王急忙叫住他,這個時候,他們可不是生內部戰的時候。
“讓他去,反正幕陽國的人多,這邊人死光了,不是還有去皇嶺那邊的二十萬麼,戰爭麼,死個十幾二十萬的,沒有什麼大不了不是。”果王爺懶洋洋的說着風涼話,一段惡毒的話偏偏說得雲淡風輕,如同在談論天氣一般。
柳河氣得快要拔刀砍了他,但是他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如果他冒然帶領自己的三十萬去攻打的話,或許能成功,可是最終的結果其實和同歸於盡差不多,到時候不止自己對皇上無法交代,還便宜了這兩個傢伙。
綾羅國的領頭自從皇女離開後,她便很少參與其中,更多隻是按照指示走而已,所以對於這場吵鬧,也只是坐壁上觀。
“好了,都少說一句,現在我們該做的是想辦法,而不是起內訌。”瑞王站起來,惱怒的大喝,他已經夠煩的了,偏偏這兩個人還不是他能掌控的。
“哼。”柳河冷哼一聲,看着果王爺冷笑,丟下一句,“我等你能不死人的戰略。”說着,便直接大步流星的離開,估計出去發泄怒火去了。
大廳裡再次安靜下來,其餘將領都不敢出聲,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剩下能拿主意的兩位。
瑞王揉揉額頭,這場戰爭,他是名義上的主帥,但是這會,他更不願意有這個名頭,實在想不出什麼法子來,只能看向果王爺。
果王爺回視他,嘆了口氣,“先按兵不動觀察兩天再定主意吧,現在的心情,都不利於研究戰略,等清醒清醒大腦再說。”其實他也沒有想出什麼好對策來,因爲太過於被動,反而在心裡有一定的壓力,每走一步都要設想對方會怎麼走,這一步是不是也是按照對方的思路走的,這樣的心裡戰術,讓他覺得很有挑戰性又覺得很麻煩。
之前氣柳河,不過也只是在發泄心中壓抑的鬱悶之氣而已。
對於他的建議,衆人面面相覷,算是也贊同,畢竟他們現在的心情,確實不適合安靜的研究戰略。
瑞王點頭,然後解散,各自離開。
只有果王爺依然坐在桌邊,手指輕輕的在茶杯邊緣移動,而他右對面,同樣沒有離開的,還有一個人,綾羅國留下的將領林欣悅。
他挑眉,沉默的看着沒有離開的女子,說實話,雖然綾羅國的女子也有驍勇善戰之名,也是真有這個實力,但是在他們心中,有時候還是有些輕看她們的,總覺得,柔弱的女子進入戰場,只會拖後腿而已。
從來這裡,他除了開始和皇女有些許接觸外,便再也沒有過多的關注過綾羅的人。
“林將軍還有什麼問題麼?”他勾起嘴角,柔和的嗓音聽起來很是可親,滿帶善於。
林欣悅只是冷漠的掃了他一眼,再沒有理會她,眼睛看着面前被茶水浸溼的紙張面無表情的發呆。
對於這軟釘子,果王爺也只是挑挑眉,然後也不再說話,只是手指撫弄被子的動作沒有停頓,議事廳再次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