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個煩人的聲音就是這個傢伙。
克萊德爾有些不耐的看着他,又皺眉巡視一下四周,“怎麼回事?”低頭看着神色的繩子,眼中閃過一絲幽光和冰冷的戲謔。
“我,我們又被找到,帶回來了,哦,是之前抓我們的那些人……”
少年太過急切和緊張,語氣有些語無倫次。
克萊德爾更是不耐,“閉嘴,慢慢說。”冷冷的打斷他的話,腦中迅速的搜索少年的記憶,從少年的記憶中,終於得知這個略微熟悉的地方,一邊聽這少年緊張的解釋。
之前兩姐弟從皇宮中順利逃出,卻白癡的中了幾個乞丐的陷阱,竟然被迷昏送進一處叫做妓院的地方,少年少女都被逼迫接客,少女爲了救少年,被毒打受了重傷,而少年爲少女,也被毒打一頓,最後兩人雖然成功逃離,可惜卻帶着一身傷,最後躲避在破廟裡邊,不吃不喝加上重傷的原因,少年終於的不支,苟延殘喘三天後還是嚥氣了,相比來,只是受輕傷的少女就沒有生命危險,但估計若他不出現,也差不多了。
不過因爲昨晚少女淒厲的叫喊,使得驚動到了別處一些乞丐,其中也有青樓的眼線,便通知了拿出妓院,然後,同樣昏迷的他們就被帶回來了。
因爲兩人同樣昏迷,而不得不先被綁起來丟在這個地方,如今已經差不多過了一天一夜。
他撇了下旁邊昏迷的狼狽少女,不耐的皺眉,果然是麻煩。
好在休息了一天,精神力補充得還不錯,身上的繩子突然鬆開。
他不耐的扯開繩子,伸手點了下少女的眉心。
少女終於轉醒,神情還有些恍惚,然後眼眸轉動,看到了熟悉的聲音,接着,瞳孔猛的一縮。
在少女要張開之際,克萊德爾手指再次點了一下少女的眉心,一點光從眉心滲透進去,然後少女便呆住了。
旭陽在一邊看得清楚,心中一緊,不由開口,“你,你做了什麼?”
可男人並不理會他,他又不敢再進一步動作,就怕男子瞬間取了少女的命,只能緊張的看着少女。
少女的眼神從驚恐怨恨到迷茫,最後到驚訝懷疑,然後終於有了反應,帶着一絲期待和戒備,看着克萊德爾,“是……真的?”然後,一雙眼眸,小心翼翼的搜尋周圍,好似在找什麼一般。
克萊德爾淡漠的嗯了一聲,剛剛給她看的,是他和少年交談時的片段,他懶得去和她解釋什麼,直接讓她看更簡便,“我現在需要恢復,想看到他,需要再等幾天,不過,最好以後安靜一點,我討厭吵鬧,也討厭有人違揹我的話,任何一點有不滿,我隨時都會毀約,知道麼。”
少女咬咬脣,張了張口,眼中帶着猶豫,又看看周圍,如同將要溺死的人突然抓住浮木一般,輕輕的點頭,不管是真是假,時間會證明,猶豫了下,她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那,你能告訴我,在現在在哪個位置麼?”
哪怕到最後都只是一場欺騙也好,現在她不介意自欺欺人,因爲她實在無法接受他真的會這樣從她生命中永遠消失。
旭陽聽着他們的對話,便已經明白剛剛男人的動作是爲什麼,此刻看佳和小心翼翼滿含期待的四處搜尋,便清楚她是在找他了,不由抿緊脣,走到她面前,哽咽着想要保住她,卻徒勞無功,只能維持環抱的姿勢,若不是鬼魂沒有眼淚,不然此刻怕已經淚流滿面,“嗚嗚,對不起,佳和,是我一直連累你,我就在這裡,嗚嗚。”
克萊德爾看他這樣子,對這姐弟兩感到越發的不耐,乾脆閉上眼睛,冷冷拋出一句,“就在你前面。”然後儘快調整自身狀態,雖然他現在身體虛弱,經過那一番治癒後更嚴重透支精神力,不過一天一夜的休息也讓他補充不少,好在這個人類少年的身體似乎天生靈氣,根骨也是上品,再看少年那清澈的靈魂,在人類世界,這樣的條件,不管在哪一處應該成爲天才吧。
只是從少年的記憶中知道天才隕落成爲庸才的原因,卻讓他心中對少年更是不屑幾分,無法承受打擊而總選擇逃避,從而害怕受傷自動的自我保護起來,拒絕所有人的關心,表明怯弱無害,其實也可算是極爲冷漠的一個人呢,若這個被他視爲最重要人的姐姐不是從小開始,特別在他最低落時期一直強硬介入他的生活,維護他,保護他,估計也無法被他放進心中吧。
這都只能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如此怯弱的性格,若沒有人保護,估計他也活不到今天了。
他倒是反而對那女子多了些好感,雖然因爲弟弟,爲了保護弟弟,而願意拋棄所有,不折手段,甚至也傷害別人,傷害真正關心她的人,但是這份保護卻還是讓他覺得很好,或許是觸動他心中的那根弦吧。
所以,兩種加起來就中和了,也沒有覺得這兩人多礙眼。
反正他在這裡逗留的時間也不長,等找到瑞,把他帶回去,這裡的一切,都將成爲一個不再存在於他們生活的幻影而已。
外邊紅色的光芒從窗臺門縫射了進來。
而隨着天色越來越黑,外面也開始熱鬧起來,夜晚,纔是這個地方的活躍之地。
佳和一直抱着雙膝,蜷縮在一起,不斷的低聲自言自語,或者是在對着空氣說話,只是整個人越來越虛弱,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也沒有正常的吃喝了,先前因爲旭陽的事情一直神經緊繃着,所以沒有多大的感覺,現在,心暫時出現一絲空隙,那些感覺便排山倒海的涌來,若不是硬撐着想和旭陽說話,怕他會害怕孤獨,她估計早暈過去。
而旭陽,就坐在她身邊,滿足的聽着她嘮叨着,儘管那些事情他都知道,都是一些他們從小到大的點滴,其實這些事情,他印象要更爲深刻。
在死前的那一刻,以前的所有,不管好壞,都一一的浮現在腦海中,那麼的清晰,讓他有不甘,有絕望,有怨恨,有後悔,有自責,等等。
他不由擡頭,小心翼翼的看着那個一直維持姿勢不便,靜坐,不知道是不是睡着的男人,咬着脣,心裡很是複雜,他害怕這個男人,有崇敬他,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強,儘管他現在似乎很虛弱的樣子,但是那樣卻完全無法抹去那中強者的氣息,這樣上位的氣息,他在很多人身上都感覺到,而最爲明顯的,是那個前不久他們才見過的花間皇朝姬毓軒。
從那個男人身上所散發出的壓迫力,是他不敢仰望的,好似自己就直說一直螻蟻一般,他能感覺到,那個男人,遠比他表面和傳言所看到的還要恐怖,冷酷無情,隨同他總會有笑着的時候,但是他卻知道,那笑,不含任何感情,反而好像是那高高在上的神祗嘲諷不屑的看着世人一切苦難一般。
還有那個看起來很冷漠,其實卻並不冷漠的雲相,他同樣能感覺到那個人的壓迫力,都說雲相無心無情,冷漠冷酷,可是在他看來,那個人其實卻是感情很豐富的一個人。
從小就開始僞裝情緒的他,又怎麼能不感覺到,或許是因爲害怕,然後從小僞裝,也敏感的去感受別人的情緒,所以他對於情緒心情的感覺總是比別人要更清楚一些。
但是這個男人,他卻無法從他身上感覺到什麼情緒,他就好似只是一潭死水,或者是九天之上,相傳喝下便能忘卻七情六慾的無根水,他感覺不到他的任何情緒,一切除了空,還是空,哪怕他會不耐,會不屑,會煩躁,但是那都只是他意識中飛反映而已,卻不是他真正的情緒。
這個人,就好像世間一切都無法入他的心他的眼,不像他這種因爲逃避而自我封閉,而是那種一切在他眼中,都沒有資格被重視。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一個略帶做作妖媚的叫罵聲,而且所罵的人,恰好應該就是他們,隨着叫罵聲,還有不少腳步聲,都是往他們這邊來的。
三人都聽到了。
旭陽瞳孔一縮,下意識的瑟縮起來,先前的恐懼和陰影還讓他無法忘卻,畢竟在皇宮裡邊,雖然不受喜愛,備受冷落,但是好歹也是皇子,加上總有佳和護着,沒有受到多少欺凌,這次的毒打,已經在他心中烙印上一個無法遺忘的印記。
而佳和,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睛卻是一凝,如同迴光返照一般,精神起來,手下意識的抱住前面,一副保護的姿態。
旭陽看着她抱着空氣的樣子,心裡更加酸,也更加懊悔,從小,自己都只會逃避,理所當然的縮在自己的世界裡,然後由着她去保護。
她的姐姐,本來應該是父皇最寵愛的公主,她是最溫柔的女子,卻爲了保護她,總是和父皇他們衝撞,得罪不少人,讓自己變得尖銳起來。
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或許,應該開始承擔起作爲一個男人的責任和尊嚴了,他不能總讓一個柔弱的女子在他前面保護着,哪怕已經的陰陽兩隔。
原本被恐懼染上的眼眸突然變得清明起來,他霍的一下站起來,似乎忘記現在他只是個靈魂力,直接站到佳和前面,“佳和,這次由我來保護你。”
這些聲音,克萊德爾自然也聽到,只是他不屑理會而已,不過在聽到少年清脆堅定的聲音時,他微微有些訝異,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看向少年,卻見少年擡頭挺胸,儘管眼中還有害怕,卻多了另一種東西。
他挑了挑眉,似乎是無意中的一場蛻變呢,他倒有些好奇了,這個少年,能蛻變到哪個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