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飛原本想岔開話題,只是有人向來喜歡刨根問底。南煙在心裡輕哼,往事也是事情,有些可以不計較,但有些還是得弄清楚,白洛飛越是支吾其辭,她越是覺得他心裡有鬼。
碧荷居里,南煙倚在錦被之上,媚眼如絲地看着白洛飛,低低地問道:“我知道桃林開花的時間是人間的美景,不過花美人更美,是不是啊,相公?”
白洛飛只覺得頭大無比,心裡暗罵鳳顏,死了也不放過他!他看着南煙倚在牀上的模樣,雖然不是風情萬千,但對他卻是致命的誘惑,小腹處早已不聽話地緊繃了起來,但是他也知道南煙生氣了。這副模樣的她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她說話的語氣裡微微有些撒嬌的味道,但是他卻覺得她周身透着危險的氣息。真是該死,心癢難耐,卻又不敢動她分毫,怕她生氣,也怕傷着肚子裡的寶寶。
白洛飛卻還是忍不住誘惑爬到南煙的身邊,聞着她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體香,心裡不由得又是一陣激盪,在看到她略帶警告的眼神時,只得壓下心底的悸動,支支吾吾地道:“其實真的沒什麼事情,只是三年前在朝京的萬桃園裡發生了一點小事情而已。”見南煙眼裡詢問的味道更濃,只得又道:“呃,我真的是無辜的,那次被人設計了,被人下了春藥,呃,剛好鳳顏來了……”說到這裡,他不由得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南煙的臉色,見沒有太多的異樣,接着道:“娘子,你答應過我的,不和我算以前的事情的。再說了,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若是知道你會是我的娘子,我那天就去學士府找你了。”
南煙心裡恨得慌,這小子以前還有多少風流事啊?若要一筆一筆跟他算,只怕她真的會氣死。三年前?三年前他們的確是還不相識,只是這小子最後的那句話實在是找抽。什麼叫那天就去學士府找你?他還真的不把女子的名聲當回事,她轉念卻又一想,也或許正是因爲他是這種性子,所以兩人初識時他一點都不計較她有過的那些傳聞,還真的是有利就有弊!
南煙溫柔無比地道:“這麼說來,相公當年還真是既風流又瀟灑,不知我離開的這半年時間又去逛了幾次妓院、醉了幾回溫柔鄉?”雖說是陳年舊事了,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有些生氣。
白洛飛只覺得頭皮發麻,縱然慾望如海,也不敢再靠近她,卻又不捨得離她太遠,當下便微微地往旁邊挪了挪道:“娘子,你也知道的,自和你成親之後,我的心裡就只有你,哪裡還敢再去想其他的女子。”他終是忍不住誘惑又朝她靠近了一分道:“這段時間可想死我了!”嗓子低啞無比,鳳眼裡閃閃發着光,裡面的東西南煙看一眼就明白。
她不由得覺得好笑,嫁給這樣一個人也不知是她的福氣還是她的黴氣,她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我還得感謝你這段時間爲我守身如玉呢?”
白洛飛訕笑道:“哪裡哪裡,這是爲人夫應該守的本分!”這個時候自然是什麼話好聽就說什麼話了,只希望今晚能早些過關,讓他一親芳澤。
南煙緩緩轉過身去臉對着白洛飛,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道:“看來我真的是嫁了一個好相公!”在說完相公那個詞的時候,突然伸手擰住他的耳朵,再使勁一旋,直把白洛飛痛得哇哇大叫,知道兩人的實力懸殊,怕一不小心弄傷了她,又不敢用力掙扎。
南煙橫眉豎眼道:“好你個白洛飛,以前的事情一句話就推得乾乾淨淨!好啊!我不跟你計較,但是你娶撫瑤的事情又要怎麼跟你算!”
白洛飛心裡直叫苦,什麼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他現在可算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爲這件事情,他已跟她解釋了許多次,雖然知道她嘴上說原諒他了,心裡其實還是念念不忘,爲了這個錯,只怕他得用一輩子來彌補;因爲這個錯,他得被她怨上一輩子,而他還得好生哄着她。
白洛飛求饒道:“娘子,不要這樣啦!有人進來了,給我幾分面子吧!”他聽得門外響起了腳步聲,他們這副模樣若是給別人看了去,以後只怕還得傳出韓王懼內的傳言。雖然面子不是太重要,可是男子漢的尊嚴還是需要保存的。
他的話音剛落,門口便響起了敲門聲,南煙瞪了白洛飛一眼,哼道:“這次就先饒了你!”說罷,示意他去開門。他只覺得鬱悶無比,只得強行將燃起的慾望平息下去,怏怏地去開門。進來的是剛擦完眼淚的採兒,白洛飛一見採兒,便打量了她一番,然後才道:“怎麼了?段玉程又欺負你了?”
採兒卻越過他,不理會他,直接進到裡間去找南煙。南煙一見她進來,便問道:“怎麼了?又哭了啊?”
採兒撲進南煙的懷裡,撒嬌道:“嫂子,我求你件事情,你一定得幫我!”
南煙摸了摸她的頭道:“傻丫頭,都是一家人,求什麼求,有話就直說,只要嫂子能做到的,肯定幫你。”
採兒看了看跟進來的白洛飛,才轉過頭對南煙道:“這件事情嫂子是一定能幫得上忙的。”只是神色間滿是躊躇,還有幾分猶豫。
南煙微微一笑,見她的神色,也大概猜到了是什麼事情,拉着她坐下道:“你是不是擔心段公子的安危,想讓你二哥出兵保護他?又怕你二哥不答應,所以便來求我,是不是?”女子的心思,也真的甚是奇妙,她還清楚地記得她和採兒初見段玉程的情景,這個小丫頭還砸了他一身的雞蛋。
採兒微微一驚道:“嫂子,你好厲害,這也被你猜了出來。”說罷,又有些擔心地看了看白洛飛。
白洛飛不禁覺得有些無奈,他是不是做得太明顯了,就連他這個單純的妹妹也看得出來南煙是他的剋星。這種事情,不來求她的親哥哥,反而去求她的嫂子,這世道實在是沒天理了!
南煙笑着問採兒:“段公子什麼時候出發?”採兒若是知道在宵鳴白洛飛與鍾痕已和好的事情,也不用如今日這般怯怯的了。
採兒答道:“他說這件事情刻不容緩,他明天一早就出發。”心裡縱有萬分不捨,卻也不能不放他走,鍾痕於段玉程有大恩,她也不想他被人說成只能共富貴不能共患難的小人,再說了,她的相公也要如二哥一般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南煙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和你二哥商量一下。”採兒還想說什麼,她又道:“你就放心吧!”說罷又朝她笑了笑,採兒這才緩緩地離去。
採兒才走,白洛飛便道:“你憑什麼替我答應採兒,我是她的親哥哥,她居然來求你!什麼世道!再說了,我與鍾痕的恩怨可沒這麼快了結,我憑什麼要去幫他!”其實採兒就算不說,他也早已叫薛離去調集人馬,只是現在與楚寒的戰爭還沒有結束,大燕的局勢又這麼亂,他不敢調動太大。只是心裡實在是不太舒坦,說出來的話便有幾分賭氣的性質了。
南煙拉過他的手讓他坐到牀沿上道:“你也不要忘了,在宵鳴的時候,若是沒有他,我們只怕都逃不出來。”
白洛飛恨恨地道:“是啊,沒有他,我也就不用九死一生了,也不用飽受相思之苦了。”對於鍾痕,他是沒有恨意的,不過卻有敵意。雖然兩人在那一次合作中,默契十足、相互佩服,卻並不代表他就接受了鍾痕。他怎麼可能忘記鍾痕看南煙時那含情脈脈的眼神。
白洛飛之所以早有準備幫鍾痕,其實他的私心和算計卻是極多的:首先,如果他幫鍾痕剷除了鍾銘,那麼鍾痕即位後再不會對大燕動心思,可保江山的牢固;其次,鍾痕也幫過他,但那次只是使兩人的恩怨扯平,這樣幫他便是多了一份朋友之情;最後,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他賣了這樣一個大大的人情給鍾痕,就不信他以後還好意思來搶南煙!
南煙嘆了一口氣,都說女人小氣,男人小氣起來一點都不輸給女人!她輕輕地倚在他的懷裡道:“你比我還小氣,不管怎樣,他都是個還不錯的人啊!其實只怕在你的心裡,也已經把他當朋友了,對不對?”
白洛飛道:“我可沒有他那樣的朋友!”嘴上雖然這麼說,只是聲音已開始有些顫抖,南煙居然在他的胸前畫圈圈!他不由地暗罵自己,他引以爲傲的自制力,一到她的面前便完全破功。他的身體早已出賣了他!
南煙不由得暗笑,把他拉進被窩,放下牀簾,輕輕地道:“其實你也一直很清楚,我的心裡只有誰。又何必耿耿於懷,這麼小氣呢?”他不要以爲她不知道他的心思,他會出兵幫鍾痕的目的也是清清楚楚的,像白洛飛這樣是好人的壞人,做事之前只怕也都已經算計好了。
白洛飛嘆了一口氣,原本想再逗南煙的話語,也因爲她主動親過來的脣而全部咽回了肚裡,原本精明的腦袋在這一刻完全罷了工,呼吸不由得也急促了起來。
南煙看着他的反應,在心裡不由得有幾分得意,就在某人快要忍不住的時候,她輕輕地俯在他的耳邊低喃道:“大夫說我動了胎氣,現在不能行房,你這般,只怕會傷了寶寶。”偏偏她說話的聲音,帶着些喘息,帶着些勾引,只是話裡的內容卻與語氣完全相反。
白洛飛一聽,不由得火大,在心裡也怨起寶寶來,還沒有出生,就想跟他爭南煙,真是氣壞他了。只是心底的慾望來的是那麼的強烈,卻又不得不強行壓了下拉,他氣悶悶地拉過南煙道:“你是故意的!”
南煙朝他淺淺一笑道:“飛,你說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過是想親親你,可是你好像就想歪了!再說了,也是你跟我講我動了胎氣,現在得好好養胎啊!”她看着白洛飛氣悶的樣子,心裡沒來由地有些想笑,又有幾分得意。
白洛飛只想抓狂,恨恨地盯着南煙,卻又見到她那張笑得有些壞的小臉,怒氣也提不上來。她真的是他的剋星,她能輕易地勾起他的慾火,也能短短的幾句話便說中他的弱點。是啊,他愛她,又怎麼會不顧她的身體,又怎麼能傷害自己的寶寶。他磨了磨牙,在心裡道,等寶寶出生後,看我怎麼向你討要回來!
南煙卻又輕輕地窩進他的懷裡道:“飛,別生氣了,你這副模樣,寶寶會生氣的!”說罷,只覺得一陣倦意襲來,她不由得想到,還是他在身邊比較好,身上暖暖的,連帶着這個寒冷的夜晚也溫暖無比,心裡再無任何雜念,幸福的感覺涌上了心頭,窩在他的懷裡便睡了過去。而慾火未消的白洛飛卻要抓狂了,她這副模樣,讓他怎麼睡?鼻子裡聞到的是她的體香,觸手處是她柔軟的身子,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膛,他便知道今夜是註定無眠!做男人真是命苦,尤其是娶到這麼一個聰明的娘子的男人!
第二日一大早,南煙便被採兒的敲門聲驚醒,睜開眼睛卻見白洛飛睡得正香,只是眼旁的黑眼圈是怎麼都遮不住的,閉着的鳳眼在長長的睫毛下還有絲孩子氣的可愛,心裡不由得微微有些心疼,她昨晚是不是玩得過火了些?她知道她現在得叫醒他了,否則以採兒的性子只怕會破門而入。
正待推他,他卻自己睜開眼睛,見南煙正在看着他,他撇了撇嘴表示着他的不滿,有這樣的娘子和妹妹,他實在是可憐!心不甘情不願地穿好衣衫便去開門,兩人洗漱好之後便去了大廳。
南煙一進大廳,才發現薛離與段玉程都在那裡。薛離見到白洛飛行了一個大禮,卻對南煙跪了下來,把她嚇了一大跳,她忙去扶薛離,邊扶邊道:“薛離,你這是做什麼?這麼大的禮我可受不起!”
薛離卻不肯起來,跪在地上道:“那日是我的錯,我不該把王妃獨自留在樹上而去尋王爺,當時我若是在王妃身邊的話,定不會叫西秦人將你擄去。王爺當初命我保護王妃時,便下了死命令,若王妃有個什麼差池,我也需陪葬!當日王妃的死訊傳來時,我心裡恨極了自己,卻因爲還有些心願未了便讓自己苟活了下來。後又聽得王妃在世的消息,便去宵鳴尋找王妃,王妃卻已回到王府,本無顏面見王妃,但那日情急只得現身。王妃吃了那麼多的苦全都因我而起,今日在此懇請王妃責罰!”
南煙一愣,她從來都沒有怪過薛離,沒料到他卻這麼自責,見扶不動他,只得道:“那日你已盡了全力保護我,這些事情我都知道,所以我被擒跟你並無任何關係!你無須自責,再說了,你這次回來,救了我們大家,我感激你都來不及,又怎能再責罰你,你快快起來吧!”
薛離卻還是跪在地上不肯起來,白洛飛在旁喝道:“王妃都說了你沒有錯,不需責罰,跪着做什麼?怎麼,連王妃的話都不聽了嗎?”
薛離聽得白洛飛這樣講,才慢騰騰地從地上起來,白洛飛道:“薛離,如果你真的想要贖罪的話,這次跟段公子去西秦之後,一定要幫助鍾痕登上皇位,否則再跟你新帳舊賬一起算。”話說地很恨,只是語氣卻極爲柔和。薛離好不容易回來,他其實也有些捨不得,薛離的辦事能力遠遠強過黑影,只是鳳顏變成那樣就實在是有些可惜,她雖然是女兒身,卻是三個中最爲聰慧的一個。
薛離應道:“王爺放心,定不辱使命!”
白洛飛又對段玉程道:“我讓薛離帶五萬精兵與你一起回去,薛離的本事,想必你也見過,這一次,你們就好好配合吧!”
採兒一定白洛飛願意出兵,心裡也極爲高興,又見二哥還將自己最貼心的侍衛也讓段玉程帶走,不由得有些吃驚,她擡起頭看了看南煙,嫂子真是厲害,也不知她是怎麼說服二哥的!?
段玉程對於白洛飛派兵的事情,實在是有些吃驚,他素來便知鍾痕與白洛飛是對頭,兩人雖非水火不容,卻也是有你沒我。他雖知兩人在宵鳴發生了一些事情,卻不知道他們已經冰釋前嫌了。白洛飛能幫鍾痕,這一次成功的可能性便大大地增加了。
段玉程也知道薛離的本事,他們曾經交手好幾次,也知薛離是白洛飛的心腹,他不由得有些感動,認爲白洛飛會幫他是因爲擔心他的安全。他不由得看了看採兒,那丫頭已是眼眶裡含着淚了。
段玉程朝白洛飛拱了拱手道:“大恩不言謝,日後事成,必當請殿下前來謝恩!”
白洛飛哼了一聲道:“你日後好好待採兒便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了,鍾痕來謝恩,大可不必了,你回去告訴他,這一次我不是幫他,是幫我自己。他若真想謝我,日後就再也不要來找我和煙!”他纔不想再見鍾痕,見面之後他若是再拐走南煙,那他不是虧大了!
南煙在旁聽着,又好氣又好笑,她對白洛飛的心他難道還不知道嗎?還在擔心什麼?!她若是要跟着鍾痕的話,當初就不必費那麼多的心思回到他的身邊。不過轉念一想,卻也明白了,正是因爲太愛了所以纔會在乎,她自己不也念念不忘撫瑤的事情嗎?不由得又溫柔地看了白洛飛一眼。
段玉程一愣,心裡立時明瞭,殿下對韓王妃的感情他是知道的,人若太過於執着只會傷了自己。而韓王與韓王妃纔是真的天生地設的一對,這樣恩愛的人又怎能拆散?對殿下而言或許真的不見比見好,見了只會徒增傷感。他看了看採兒道:“我與採兒的事情,漢王不用擔心,西秦的事情一晚,必定以大禮迎娶採兒!”
白洛飛點了點頭道:“你記得你的承諾便好,時候也不早了,你們也早些上路吧,早些去早些回!記得寫書信回來,不要讓大家擔心,尤其是採兒。”
段玉程走到採兒的身邊,輕輕地抱了抱她道:“不用擔心,我很快就能回來娶你。”說罷,也不顧衆人在場,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臉頰,她頓時羞紅了臉,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她怕一說話,就忍不住想哭,而她若是真的哭了,他只怕會更加地不捨和擔心。
採兒當下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想對段玉程笑一個,只是那個笑容卻比哭還難看。
離愁別緒,千言難敘。
接下來的幾天,採兒難得的安靜,每日都坐在含雪軒裡發呆。南煙只要身子稍一舒服,便去找她聊天,惹得白洛飛都有些不舒服,直罵他的妹妹都快把南煙搶走了。南煙不禁覺得好笑,哪有哥哥吃親妹妹的醋的?
這天,南煙正在和白洛飛閒聊時,王府裡來了一個奇怪的黑衣人,全身都是一襲黑色,頭上還戴了個斗篷。南煙見他滿身淡漠味道,站在大廳裡你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卻又實實在在感覺到他的周身散發出來的古怪的氣息,好似又有些狠戾,好似又淡然無比。白洛飛一見到他的到來,好似也大吃了一驚,便讓南煙去陪採兒。他和那黑衣人一起去了書房,這一去就是一個下午。
南煙覺得很奇怪,白洛飛身邊的人她認識不少,卻還從未見過這個人,他是誰?看白洛飛的樣子似乎對他還甚是尊重,兩人都聊了這麼久,都在聊些什麼?她實在是很好奇。她見採兒也無精打采地坐在那裡,便拉着採兒一起去偷聽。採兒對於這種事情是從來都不會拒絕的,當下心情也仿似好了些,便跟着南煙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