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泰被喊得不由皺了皺眉,擡眼看前面有一片空地,便打馬上前,“籲”了一聲便將馬停住,將那女子放了下來。
那女子驚魂未定,待得站到地上,才反應過來方纔荊泰那般對她卻是爲了救她。
荊泰原本便不是多話的人,看到這女子並未受傷,就調轉了馬頭,打算離開,誰知卻被那女子攔了下來。
“謝,謝謝你……”那女子一身風塵僕僕,倒不像是當地人,彷彿從外地特地趕過來的一般。荊泰只看了一眼,心中不由一動,但他向來不是個喜歡好奇的人,只是在心中大體想了一想,便想繞開那女子。
只是那女子一雙秀目怔怔望着他的臉,裡面寫滿了許多他看不懂的東西,叫他有些不知所措,這個目光他似曾相識,記憶一陣翻涌,荊泰額上的雙眉不由簇的更緊了。然而他依舊一句話未說,拉了下馬繮,拍了怕馬屁股,便跑遠了。
誰知那女子卻愣愣望着荊泰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了人羣中,她還一動未動得站在原地。
這女子卻是之前容筱熙在江北碰見的那位富家之女李瑤華。
李瑤華在容筱熙走後,兩人卻是並未斷了聯繫,每月也有幾封信相互往來,信的內容左不過是小女兒家的閨中秘密,你來我往,倒叫兩人愈發親密了。之前容筱熙看到李瑤華見到荊玄那般反應,定然是人錯了人,但世間長得如此相似的兩個人不能說沒有,如果沒有血緣關係的話,簡直稱得上是奇蹟,但正巧荊玄確確實實是有一個哥哥的,那就是荊泰。
於是之後容筱熙便將自己的猜測告訴給了李瑤華。然而李瑤華對荊泰這個名字並未有任何印象。這事到最後卻是不了了之了。
只是之前李瑤華招親未果,被容筱熙這麼一玩鬧,給攪黃了。如今一消停下來,李家二老便又開始坐不住了,拉着李瑤華又開始商議成親的事宜。然而她卻並不能放下心中的那個人。輾轉反側的好多日,直到在日前收到了容筱熙的來信。
信中稍稍提到了一句,西北大旱,皇上派三皇子成王荊泰去到西北賑災、平息暴-動了。李瑤華看到荊泰的名字便是心思一動,卻不知怎麼當夜便留下一封信在房中,收拾了衣服細軟,悄悄潛出了李府,向西北而去。
容府聽雨軒內容筱熙拿着沾了墨的毛筆在宣紙上寫着什麼,一旁的綠枝扯着袖子一邊研磨一邊往那宣紙上望着。
白色的宣紙上提着幾行字:何處春風歸來,寂寞海棠處,誰知悠悠心事空。
而後那毛筆便是被擱在一旁的筆架上,綠枝雖然是丫鬟卻也是識的字的,看着那詩又看看容筱熙:“小姐爲何寫如此憂傷的詩句,如今那楚氏已然倒下,還有什麼事能讓小姐這樣哀愁。”
是了,前幾日府中那一場鬧劇是將那楚氏拉下了臺。
容筱熙還記得那一天楚氏發了瘋的模樣,她還記得那時自己的心裡又多快活。
容應晟那張由白轉紅,又由紅轉黑的臉還真是有些好笑。
可是容應晟那人卻是極爲好面子的人,這種事情他極力封鎖着消息,讓府內的衆
人絕對不能提起那件事情。
這兒子不是自己的,女兒也不是自己。容應晟知道這樣的真相時心裡肯定是難過和懊惱的,替別人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女兒。
楚氏被關了起來,她不再那樣光鮮亮麗,以前那招容應晟又愛又恨的嘴皮子在那時卻是一點用都沒有了。
容筱熙看着那提了詩句的宣紙在朝那後窗竹林望了一眼,那翠色的竹子真是散發着生命的美麗。
繡着紅色蓮紋的裙襬隨着腳步的移動而微微飄起,那紅色蓮花好似活了一般隨着那動而在空中舞着,妖冶而美麗。
容筱熙伸手將那半掩的窗戶推了開來,那一片竹影搖動的地方卻是有那麼一個小屋子。
那屋子以前長年只是閒置着,如今卻沒想到竟然關押了楚氏,也許楚氏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會被關在那狹小的屋子裡面。
容筱熙是惆悵的,甚至她都沒心思去想楚氏到底會被怎麼處置。
微微一聲嘆息隨着那竹林晃動的聲音而消逝,她微斂眉目,那妖冶的臉上泛起一陣悲涼之色。
容筱熙知道洛氏的時間不多了,就算沒有楚氏洛氏還是會死去。只是楚氏下的那些毒會讓洛氏早些離開這個人世間,雖然明明都已經知道了她卻還是會難受。
蓮步輕移便是喚綠枝隨自己去那洛氏的房內,如今這些日子卻也只能多陪陪洛氏度過這最後的時光。
容筱熙離開後容筱熙的房內便是安靜了下來,那半掩的窗戶外只有那莎莎的竹葉摩擦聲。
卻是天上慢慢出現晚霞時,那天空異常的亮。
那竹林的後院只能卻是傳來一陣陣女子痛苦的叫聲,只見那屋子裡一羣人圍着楚氏。
楚氏的頭髮早就已經散亂,臉上的污漬被那沾滿臉是眼淚洗刷的更是模糊。
她已經沒有了力氣,只是趴在地上身子不斷的抽搐着。那羣家丁手上卻都是匕首,那匕首上還粘着血跡。
那羣人將門關上後便離開了,離開的時候卻是有一人回頭看了一眼楚氏說道:“夫人,莫怪我們,畢竟是老爺的命令。”
而後一羣人便迅速離去,楚氏張着嘴巴四肢卻是不能動。
只見她的雙手和雙腳出現了道道劃痕,那深深的劃痕卻是在那筋骨之處。
原來楚氏的手筋腳筋已經都被挑開,此刻的楚氏只能像爬行動物一樣在地上蠕動着。
她的眼裡卻是滿滿的恨意和不幹,那痛處讓她已經麻木。
“容筱熙,你不得好死。都是你這個賤-人,你這個賤-人。”楚氏淒厲的喊着,想要做點什麼卻是怎麼都動不了手腳。
楚氏在那痛處和掙扎之後便昏死了過去,她的臉上佈滿了濡溼的眼淚。
天色緩緩沉了下去,那原本碧藍的天空被黑夜所替代。
楚氏知道容應晟的爲人,那樣趨炎附勢極愛面子的男人。她想過那秘密暴露出來的時候會是怎樣的情節,她以爲容應晟應該會殺了自己可是卻是沒想到那樣的男人對任何人都一樣,爲了保全他自己而這般狠辣對自己。
昏迷的楚氏卻是在疼痛中緩緩睜開眼睛,那雙以往果斷的眼睛此刻卻是毫無聲色,臉上更是沒有任何表情。
外面的月光透着那小屋的小窗撒了進去,那銀白的月光灑在楚氏看不清楚的臉龐上。
楚氏的身上穿的還是那天的衣裳,同樣是錦衣華服在此刻卻是已經看不出樣子了。
那精緻的水銀色繡花已經被泥土磨掉了,那長袍上竟然都是泥土的土黃色。
楚氏還是趴在地上,那稻草將她的臉咯的生疼。
她看着窗外的月光卻是想到了那多年以前,想到了那個讓她走到這種地步的男人婁楊。
楚氏不禁想起她十八歲那年,那年的她是那樣的心高氣傲。
父母所指派的婚事通通拒絕,那時的她是那樣的心高氣傲,她不像其他的女子那樣隨隨便便的就嫁給素未謀面的人。
於是因爲那些婚事不是鬧着離家出走,就是去見男子時將他們嚇跑。
就那樣楚氏卻是一直拖到了十九歲,十九歲的年紀再不嫁就是老姑娘了,她卻是毫不在乎。
在她十九歲那年卻是遇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一臉書卷的氣息。
那個叫婁楊的男人,那時的楚氏還是女兒心態,那性子卻極是潑辣果斷。
對了,她差點都忘了自己叫楚綿綿,那樣一個溫婉的名字。自從入了這容府後便是被喚着夫人,其他人則是叫着容夫人或者是楚氏,沒想到這麼多年竟然差點連名字都忘記了。
那時的楚綿綿第一次看見婁楊的時候卻是在自家的院牆上,那時候楚綿綿再一次偷偷翻牆出府。
她提着裙子攀上那牆,一頭烏髮就那樣垂在身後。等她翻上牆時卻是看見一名經過牆下的男子,那男子正拿着一本書在那牆角的一株杏子樹下。
楚綿綿到現在還記得那天的杏花開的很是粉嫩,一朵朵挨着一朵,低垂的花朵掃在婁楊的頭上。
原本正在盯着書本的婁楊聽到牆頭的聲音便是望了過去,而後就目瞪口呆的看着楚綿綿趴在那牆上。
那杏花因着楚綿綿的動作卻是撒下了許多花瓣,婁楊看着突然出現在牆頭的楚綿綿卻是驚的說不出話來。
楚綿綿撇過頭卻是眉毛一擰,便抱着牆邊喊到:“閃開,本小姐要下來。”
婁楊卻是回過神來,而後將書本放下,在牆頭喊着:“小心啊。”
楚綿綿見那婁楊遲遲不閃開,還一副擔憂的模樣卻是心急了起來,她怕家丁發現。
於是婁楊便是四處尋找着什麼想讓楚綿綿安全的下來,牆上的楚綿綿扶着牆的手卻是一鬆然後尖叫着從牆上滾了下來。
牆下的婁楊卻是心急之下走近了過去,張開雙手便是把要摔在地上的楚綿綿接住了。
然而結果卻是楚綿綿把婁楊壓在了地上,而後那杏花樹上的花瓣卻是飄的越來越多,鋪滿了他們身上。
牆的裡面卻是聽見有人呼喊的聲音,楚綿綿連忙站了起來便是飛速朝前面跑去,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手裡還拉着另一個男人的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