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道 priest 分節 32
題的時候,他桌子底下的手會突然間用力地握到一起,像是要保護什麼秘密一樣。”
姜湖眯着眼睛打量着張新,楊曼卻打量着他,心說已經從“沈隊”變成“夜熙”了,什麼時候開始這麼親近的……
“被問到什麼問題的時候他的手會絞到一起?”——這是什麼都沒注意到的蘇君子,不得不說,有時候其實那麼溫柔體貼的蘇哥,神經還真得是挺粗的。
“第一次是夜熙提到精神科的時候,第二次是……”姜湖聲音低了下去,“奇怪,爲什麼他被問到‘怎麼看待紀景這個人物’的時候也會緊張?”
“做賊心虛唄。”楊曼身體靠在一張桌子上,雙腿交疊,“你不是說他有什麼……嗯,妄想症,然後還因爲這個,給他合作多年的老朋友寄恐嚇信麼。”
“可是夜熙問他‘你覺不覺得李導抓着盛遙,讓他出演紀景很胡鬧’的時候,他卻沒什麼反應,給的回答也很中規中矩。”姜湖雖然在解釋,可說話的語氣卻好像在自言自語,“而且我不覺得他像是妄想症患者,妄想症患者一般缺乏發對他人的基本信任,很難和別人建立正常的社會關係,有時候甚至分不清自己和別人,因爲他的幻想而導致他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所以一般看起來都是比較孤獨不合羣的。可是你看張新這個人……”
他搖搖頭,眉皺起來,眉心處打了個褶皺,楊曼突然覺得,這小青年的側臉真他孃的性感。
“如果不是他,那他又在心虛什麼呢?”蘇君子問。
“也許是其他什麼事情,我不大清楚。”姜湖說得有點敷衍,他在想沈夜熙對他說的話——心理學是一門相當主觀的學科,而他自己,又是一個相當主觀,且自我感覺有點良好過分的,“我錯了麼……”
“什麼?”蘇君子沒聽清。姜湖沉默地搖搖頭。
正好這時候沈夜熙從審訊室裡出來,一眼看見姜湖不大好的臉色,他伸手撩起姜湖額前微卷的頭髮,放在他的額頭上:“怎麼了?不舒服?”
姜湖回過神來,勉強笑了一下:“沒有。”
“沒有什麼呀。”沈夜熙抱住他的肩膀,硬是把他從座位上拉扯起來,拖走,“走了,回家,那張什麼的,讓他在審訊室先住着吧。”
“不是……”楊曼剛想叫住他,就見沈夜熙回頭對他做了個手勢:“通知盛遙,讓他直接回家吧,還有怡寧……哦,怡寧有她爸在呢,今天下班了。”
“這是玩忽職守。”楊曼小聲說,蘇君子張張嘴,還沒來得及發表評論,就聽這位彪悍的美女姐姐想了想,想開了,於是甩甩手,“算了沒事,反正恐嚇信這種雞毛蒜皮嚴格來說也不歸我們管,找幾個兄弟看着點李歧志,咱們撤退了,告訴怡寧,明天把案子轉出去。”
說到底……今天他們幾個人過去參一腳,完全就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想去圍觀電影拍攝現場的。
蘇君子注視着沈夜熙和姜湖遠走的方向,表情有一點空白:“我怎麼覺得……我怎麼覺得他們倆……有點奇怪呀?”
大哥,您終於發現了。
楊曼深吸了口氣:“蘇哥,恭喜您,老年癡呆的程度還不大嚴重,屬於可醫治範圍。”然後在蘇君子愕然的目光下,拎起自己的化妝包,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了。
“晚上想吃什麼?”到了家以後,沈夜熙以一種非常自然的口氣問。
“什麼都行。”姜湖隨口說,其實根本就沒聽見沈夜熙問的是什麼。
他想不通,如果不是妄想症,究竟是什麼讓那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用這麼一種正常人都察覺不到的紙張甚至通信方式恐嚇李歧志,任何事情背後都會有它的原因,有些出於心理,有些出於利益。
楊曼和蘇君子問了一圈下來,基本上排除了因爲利益引發矛盾糾紛的可能,沒發現任何人有任何動機會對李歧志做出這種無聊的“惡作劇”。
還有紀景……這個編出來的人物究竟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姜湖從旁邊的包裡拿出一份劇本,打算從頭到尾看一遍。
被忽略的沈夜熙也沒生氣,轉身進了廚房,放在褲兜裡的手機這個時候突然震動起來,沈夜熙掏出來看了一眼……耶,楊曼?
來自楊大美女的短信一條——沈頭兒,有空麼?
沈夜熙從冰箱的冷凍室裡拿出一塊凍着的瘦肉,放在案板上先化着,然後衝了一下手,回覆楊曼——有,啥事?
楊曼半天沒動靜,沈夜熙都把菜洗好切好,準備下鍋了,手機纔再一次震動起來,他漫不經心地拿起來,卻在看見上面的話以後頓住了,因爲楊曼說——有點事想問問你。我今天突然看上一個人,有點心癢想下手,就是怕你有意見。
這句話相當的莫名其妙,正常人看見了都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指的又是什麼人,可是沈夜熙不知道爲什麼,偏偏就念懂了,他下意識地擡頭往客廳看了一眼——燈開着,柔柔的光打在姜湖身上,那人連外衣都沒來得及脫下來,雙腿疊在一起,膝蓋上放着一本有些舊的劇本,好看的手指從紙頁間劃過……沈夜熙猛地轉過身,勉強壓下心裡那一瞬間升起來的怒意。
他的心跳劇烈得像是要從胸口跳出來,因爲這樣突如其來的怒氣不是對那些讓人鄙視讓人痛恨的壞人惡人,而是對楊曼這麼一個他信任、並且從心裡尊敬的同事,無數次並肩生死的戰友……那種心緒陌生而讓人恐懼。
因爲楊曼那句話,也因爲……正坐在客廳裡的人。
他不知道呆立了多久,手機震動才拉回了他的神智,楊曼的短信又來了——不理我了?生氣了?我開玩笑的……不過你真的是喜歡那個人啊?
沈夜熙徹底呆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妄想症(英文:Delusional disorder),又稱妄想性障礙,是一種精神病學診斷,指“抱有一個或多個非怪誕性的妄想,同時不存在任何其他精神病症狀”。妄想症患者沒有精神分裂症病史,也沒有明顯的幻視產生。但視具體種類的不同,可能出現觸覺性和嗅覺性幻覺。儘管有這些幻覺,妄想性失調者通常官能健全,且不會由此引發奇異怪誕的行爲——來自百度百科。
妄想症的患者,我見過一個,典型的de Clerambault’s症候羣症狀,他很固執,堅持相信自己的幻想,並且完全聽不進別人的話——甚至他會根據自己的幻想來扭曲別人對他講的話。中學的時候住校,我跟他的室友談過,那小男生告訴我說這小孩從來不肯跟人接觸,同一個寢室住了整整一年,沒跟任何一個室友講過話。
很遺憾我能力有限,當時並沒有能幫助他,好幾年了,也不知道那小孩現在怎麼樣。
我想說,他們不正常,他們會給大家添麻煩,讓人不快,甚至會傷害別人,但是這是一羣生了病的人,同樣需要我們的幫助。
第三十九章 黑嵐 七
從廚房窗戶的縫隙裡透進一縷極細的風,寒冷,而帶着清冽的氣息,在屋子裡盤旋一週後,迅速被溫暖融化,淡淡的情愫瀰漫開來,像是角落裡驟然開了一株奇異的花,然後它把特別的香氣擴散到整個屋子。
那種有點甜,但是散開後又味苦的氣息。
沈夜熙僵硬地轉過身去,心想這可真是荒謬。
他把手機丟在一邊,不想再理會楊曼,思索起手頭這個也許第二天就要轉給別的組的案子,想借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抽油煙機轉動起來,菜下到鍋裡,油煙和熱氣撲面而來,然後菜的香味溢出來,可沈夜熙卻怎麼都沒能成功地驅散掉心裡那雙溫暖的眼睛。
那雙泛着一點灰色的光澤、看人的時候會一眨不眨、彷彿永遠都帶着笑意的眼睛。他一時混亂了,是因爲他想不出自己應該怎麼辦,楊曼突如其來的提醒讓他猛地驚醒到那人在自己心裡已經重到不容忽視的地位,可是……
沈夜熙不清楚,自己是應該伸手去夠,還是默默地退後一步,把這樣的情愫禁錮在黑暗裡,讓它慢慢冷卻直到僵死。
如果進一步,他沒有信心在這麼一種工作環境和長期壓抑緊張中,能和這個人,把這份感情發展下去,如果不能,他們以後該如何自處?
可是退一步……沈夜熙覺得自己會很不甘心。他了解自己,知道自己不是盛遙,沒有盛遙那麼高尚得近乎偉大的隱忍,沒有他那種爲了對方,可以壓抑一切的耐心和包容。那些撕裂的屍體,瘋狂的殺手,漆黑的靈魂,幻滅的美好,都讓他感到疲憊,他目睹一切,然後奇異地,心裡會升起某種荒蕪落寞。
他不希望這種近在眼前的求而不得也變成他新的壓力來源。這也許會導致他的失控,甚至有可能崩潰。
或者……沈夜熙回頭看了一眼,姜湖平時看他做家務或者做飯的時候,都會過來幫忙,這會兒大概是正研究那劇本研究到緊要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裡拖來一本詞典,時不時地翻一下——沈夜熙無聲地笑了一下,或者自己明白,自己不大可能割捨得開這樣一種潤物無聲的溫暖。
他已經見過太多讓人噁心甚至心寒的東西,難道沒有資格去抓住生命中應有的溫情麼?
突然,本來老老實實地坐在那的姜湖猛地站起來,膝蓋險些撞翻茶几,他彎下腰去,呲牙咧嘴地捂住自己很可能被碰青了膝蓋,單腿從茶几後邊蹦了幾步出來,沈夜熙不知道爲什麼,嘴角就不受控制地往上彎:“你突然想試試脫離地球引力了?”
“我終於明白這個劇本什麼地方奇怪了。”
“什麼地方?”沈夜熙隨口問,把菜端上桌。
姜湖皺皺鼻子,好像要把香氣從自己鼻子裡趕出去一樣,本能告訴他,自己現在非常渴望坐下來好好吃一頓,可是理智說,還有正事沒解決,他忍了忍,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正式一點:“整個故事其實主線非常簡單,就是正義的警察經過一連串的鬥智鬥勇打敗壞人的故事,最後正義戰勝邪惡,大團圓,對吧?”
“嗯。”沈夜熙點點頭。
“可是這個‘邪惡的黑幫老大’,我從頭看到尾,沒有看見一個跟他有關的詞彙是貶義。”姜湖說,“即使是描述正面人物,在這麼長的一個故事裡也不可能一個貶義詞也沒有,也不大正常吧?”
沈夜熙把碗筷放好,想了想:“如果不是刻意爲之,那就是作者心裡對這個虛擬世界裡的人物一種強大的感情,強大到屏蔽掉一切關於這個人的負面信息,像是……”
愛戀。
因爲這種感情,對方身上所有的缺點都可以視而不見。比如某人呆,那就是可愛,某人反應慢,那是他思維嚴謹,某人總是要人百般追問才肯說出自己的看法,那是他謹慎,某人有時候對自己的事情諱莫如深……好吧,這點他不大喜歡,勉強能算是有神秘感,吸引人。
“張新……”沈夜熙頓了頓,搖搖頭,“不是他,他對紀景這個名字沒有任何特殊的反應。”
“我也看不出他有一點妄想症患者的症狀。”姜湖說。
“所以,你覺得這個劇本不是他寫的?”
“或者他只是自己動筆,給故事改了個生硬的結局。”姜湖輕輕地說,“‘歪曲事實的人,你會知道後果的。’”
“等等,如果照你這麼推斷,所謂‘歪曲事實’的人應該是張新,爲什麼恐嚇信會寄到李歧志那裡?”
“我不知道……可能是有什麼刺激了他。”姜湖遲疑了一下,擡頭問,“你能給保護李歧志的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