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灼翼沒想到最後留在自己身邊的是夜天,感受着夜天的體溫,聽着外面的雨聲感到了溫暖、踏實。
如今雖沒有了夢魘的折磨,可咳嗽又叫她夜裡不得安寧。也許這就是代價吧?但還是滿足地嘆息了一聲,不管怎麼說身邊有個夜天陪着。
“夜天……”夜灼翼低低地道。
“姐姐,怎麼了?”
“……你知道他在哪嗎?”
夜天怔了一下,才明白夜灼翼的意思。
“我知道……我能找到他。姐姐要見他?要不我把他帶來。”
“不,我去見他。”
“姐姐……”夜天猶豫了一下道,“姐姐真的喜歡他嗎?”
夜灼翼呆了半晌,輕輕笑了。
“也許吧。”便不再說話了。
十年前與他那次決戰已經將喜歡這兩個字割得七零八落。她知道在那個時候他只能爲天一門出頭,也只能拼死去保天一門,那一劍不管他願不願意都必須刺出,而她也不管願不願意還是重創了他。她與他之間已經不是喜歡兩個字能說的清楚了,恩怨情仇,種種糾葛雖已了斷,但結果卻是兩個人誰都不想要的。
事情往往這樣,現實總不是你所希望的那樣。
三月的小雨淅瀝瀝地下個不停,夜灼翼與夜天站在那裡,透過雨絲看着一人歪歪扭扭地向這邊走來,手上拎着一罈酒,走幾步便停下喝上一口。人雖然沒有走近,可夜灼翼還是看的清楚了,是歐陽炎。
十年沒見,他蒼老的已經不見當年的樣子,背駝的厲害,灰白的髮絲蓬亂地糾結一起,臉上結着厚厚的污垢,她難以想象這就是當年那個丰神俊朗、玉樹臨風的佳公子,不過是隔了十年啊。
歐陽炎慢慢走近,夜灼翼輕輕顫抖着喚了一聲。
“炎……”
歐陽炎像是什麼也沒有聽見似的,依然喝着酒,從她的身邊擦過,沒走出多遠絆了一跤趴在了地上,酒罈摔得粉碎,掙扎地爬了幾次也沒爬起來,最後索性翻身仰面躺在那,手腳岔開,一動不動。
“他這是……”
夜天道。
“他喝醉了就這樣……姐姐……”
夜灼翼嘆了口氣。
“夜天,你看着周圍,別叫人過來。”
“……是。”
夜灼翼來到歐陽炎身前,蹲下身,歐陽炎睡着了,還打起了呼嚕。
“炎……”手輕輕撫上歐陽炎的臉,夜灼翼想起當年初到桃花山莊的時候、歐陽炎與自己相處的情景,如今恍如一夢啊。手掌攤開,一團白光現出,罩上了歐陽炎的頭。
此時她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就要將自己在歐陽炎的記憶中除去了。記得當年歐陽炎曾經求過她,無論發生什麼事、結果怎樣,求她都不要讓他忘記她,可如今她是歐陽炎痛苦的根源,也只有將自己在歐陽炎的記憶中除去,歐陽炎才真正會地不痛苦。
有時候只有忘記纔有可能重新來過。
白光消失了,夜灼翼起身,再次看了一眼他,天一門已經不在了,隨着十年前天一門的不在,歐陽炎和自己那段仇恨也結束了。
“夜天。”
“姐姐……”
“好好照顧他,等他清醒的時候……你知道該怎麼說。”
“……是,姐姐……”
夜灼翼緩緩向前走去。
夜天怔怔望着夜灼翼的背影,感到了夜灼翼心裡那種悲涼和無奈,想起了花無惜和谷玉,同時也不由想起了自己,相比,自己還是幸運的。
一年後。
夜一得了一個兒子,夜灼翼與夜天前去祝賀,還沒進門便聽到室內一陣爽朗的笑聲,那熟悉又親切的聲音讓夜灼翼一下子止住了腳步,炎!
夜天也沒想到歐陽炎會在這裡,轉頭看這夜灼翼。
“姐姐……還進去嗎?”
“……進去吧。”夜灼翼踏進了門裡,一眼便看見了歐陽炎。
歐陽炎經過一年夜天的照顧已經恢復如初,只是眉眼已帶上歲月的痕跡。
夜一看到夜灼翼來了大喜。
“姐姐!”
這一聲姐姐將室內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夜灼翼,一個白衣翩翩、脫俗出塵的女子就這樣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歐陽炎見到夜天,高興道。
“夜天你也來了!”
一年來他與夜天已經成了朋友。而當目光落在夜灼翼的身上,愣住了。
夜灼翼的樣子無疑是風華絕代,只是除此之外像觸動了他的心,他忘記了夜灼翼,他知道自己失憶了,也爲此感到疑惑,而夜灼翼出現像是將那片空白一下子充實了。難道我忘記得就是她嗎?
夜灼翼微笑着向歐陽炎走來,口中卻對夜天道。
“這就是你說的那位好友歐陽公子嗎?”
“是,姐姐。”夜天給他們介紹道,“這是我的姐姐夜灼翼。”
“……夜灼翼……夜灼翼……”歐陽炎反覆地念了兩遍。
夜灼翼微微怔住,難道他還能想起我?
終於歐陽炎意識到自己失態,忙見禮道。
“夜姑娘如同仙女下凡,歐陽炎失禮了,還請見諒!”
夜灼翼心裡有些失望,但很快也就釋然了。搖搖頭。
“歐陽公子客氣。”
一切猶如當年初相逢。
夜一看此情景忙將孩子抱來給夜灼翼,夜灼翼暗歎一聲,轉過頭去。
歐陽炎望着夜灼翼的背影,一種莫名的感情慢慢涌上,如此的真實、如此的熱烈。
“……翼!”顫顫地喚了一聲。
夜灼翼一震,猛地回過頭來,對上歐陽炎得目光。
歐陽炎感到了眼底映入的眉眼似曾相識,歡喜地微笑着。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夜灼翼略一錯愕,笑了,似有深意地道。
“……十年前我們同船而渡……”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