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歐陽世家祖上出現了一位飛昇成仙的前輩,以後就慢慢沉寂下去。歐陽世家祖輩靠打造兵器爲生,對於修真界、江湖門派都有來往。這些年雖然生意慘淡,但歐陽世家在財力上還算是殷實的。歐陽子峰只有歐陽炎這麼一個獨子,視爲掌上明珠。在歐陽炎五歲的時候,歐陽子峰將歐陽炎送往天一門,拜掌門人天一子爲師。歐陽炎生性聰慧、骨骼奇佳,深得天一子的真傳。十五年後下山歷練,繳妖中身負重傷,再也不能引導靈力。天一子遍找天下良醫妙藥還是沒有治好。歐陽炎離開了天一門,來到這桃花城幫父親打理生意,一呆就是五年。聽說五年中從沒有回去過。”
花無惜蹭了蹭夜灼翼的手背接着道。
“歐陽炎在桃花城被公認一絕一癡一嗜。絕是指他的劍法,癡是指他的琴,嗜是指他很喜歡女子。桃花城的多半風月場所幾乎都有他相好的女子。像美人軒的月眉,望月樓的如煙。”揚起臉望着夜灼翼,忍不住道,“姐姐爲何要打聽這些?”
夜灼翼拍拍花無惜的臉頰。
“老規矩,只管做事不要問。”
花無惜嘴一撅,有些不開心地道。
“還有的就是關於歐陽炎家、本人有關的名單……姐姐,你喜歡那個歐陽炎?”
“你想說什麼?”夜灼翼斂眸,十分隨意的笑了笑,柔和散淡中帶出的卻是微微犀利的語意。
“姐姐生氣了?”花無惜立刻不安,又緊加了句,“無惜不好嗎?哥哥們……不好嗎?姐姐要無惜做什麼,無惜都會做的,姐姐不要生氣,好嗎?”花無惜聲音帶着哀求。
“無惜很好,那些哥哥們也很好。”夜灼翼恢復了常態。
花無惜鬆了口氣。不知爲何,不見夜灼翼如何發脾氣,但一旦生起氣來不但是自己害怕,就連那些哥哥們也怕。這時感到夜灼翼的手伸進自己的衣服裡,撫摸上柔滑的後背,身體自然貼靠上去。
“姐姐……”感到夜灼翼的手在他的後心處停留住,吐了吐舌頭,頭埋進夜灼翼的懷裡。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妄動法力,你就是不聽。最近修真界的弟子們要開始繳妖了,你還這般任性,出了事可怎麼好!”夜灼翼拿出手在花無惜的背上輕拍了幾下。
花無惜臉在夜灼翼懷裡蹭了又蹭,轉開了話題。
“姐姐,無惜今日在臺上彈琴散發出的芬芳可是把所有人都給迷住了,這點法力他們看不出來!”
夜灼翼無奈地嘆了聲,拔下兩根頭髮絲,手指輕輕捻了下,一個黑色的項圈現在了手中,隨手戴在花無惜的頸上。
花無惜感到了涼意,手好奇地撫着。
“姐姐,這是什麼?”
“它只能掩飾你的本相。若是遇上法力高深的人它就不頂用了。你要切記。”
“是,姐姐,無惜記下了。”
“好了,你也累了,睡吧。”
“姐姐不睡嗎?”
“我要想些事情。”
花無惜不見怪地趴在夜灼翼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夜灼翼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想事情,卻從來不說什麼事,時間一久也就習慣了。
“姐姐,這次還要無惜出去做事嗎?”半刻,花無惜低聲道。
夜灼翼想了想。
“你先住下,還有事情要你辦。睡吧。”拉過被子給他蓋上。
看着花無惜毫無戒備的嘴角上的笑紋,夜灼翼低頭輕輕親了下他的額頭,揮手撤去結界,滅掉燈,望着黑暗的空氣陷入了沉思。
歐陽世家祖上竟然有一個飛昇的仙人,這倒很出乎她的意料。
此次來桃花城只知道歐陽炎的大概情況,現在有花無惜帶來的信息纔對歐陽炎有了具體的瞭解。
世上的花花公子有兩種,一個是沒有什麼經歷的,另一個是有經歷的。前者是見一個喜歡一個,只要是世間美貌的女子都想得到。但後者不同,那是還沒有找到自己真心喜歡的人。看來歐陽炎無疑是屬於後者。
在修真界受傷退出就等於是一個廢人了,可以想象的出歐陽炎這五年是怎樣的煎熬。這樣的人是寂寞的、脆弱的、是需要慰藉的。
就目前來看,歐陽炎面對花無惜對自己親近的舉動會不開心,而在自己安撫的眼神下心情又會轉爲開朗,這無不表明歐陽炎的情緒都是以自己的情緒而左右着。難道這就開始了嗎?
耳邊回想起歐陽炎的琴聲,不能不說,他的琴音大氣空靈、浩渺廣闊,在受到重創下還能保持心胸的寬廣,的確不失男兒本色,是個不可多得人物。可惜啊,卻生錯了人家!夜灼翼遺憾之餘,嘴角綻出一個諷刺的笑意。
這時外面傳來阿紅的聲音。
“夜姑娘歇息了嗎?”
夜灼翼一怔,
“還沒。”
“夜姑娘還沒有睡啊?”
夜灼翼輕輕將花無惜移到一邊,下牀出來。
“有事?”
阿紅歉意地道。
“歐陽公子來了,正在前廳,他說……”
夜灼翼微微一愣。
“我去換件衣服。”轉身回來。
去而復返,還這麼晚……什麼事呢?夜灼翼邊梳理着頭髮,邊疑惑着。
來到前廳,歐陽炎正坐在那失神。
這麼晚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來這裡要做什麼,好像只是想見見她,見見這個很想見的夜灼翼。
“歐陽公子。”夜灼翼低低柔聲喚道。
從沒聽過夜灼翼這樣的口氣,令歐陽炎怔怔的望向說話的人。
一邊的燈光淺淺地斜打過來,夜灼翼清秀溫柔,眉目好似潤着一層柔和的光暈,發舊的白衣襯出了一雙澄明清澈的眼睛,看的他恍然一癡。
夜灼翼眼裡的歐陽炎臉容微微蒼白,隨即神情有一種放鬆的釋然,整個人看上去舒展了不少。
“打擾夜姑娘歇息了。”歐陽炎施禮道。
夜灼翼望了望外面,月亮中天,月華正盛,微微笑道。
“歐陽公子,我們到外面敘話可好?”
“好。”歐陽炎看着夜灼翼宛然的笑意,再次感到了春風拂面之意。
長椅上,月光從桃花枝椏中流瀉下來,投下斑駁陸離的一片。
阿紅擺上精緻點心、煮好的茶,下去。
夜灼翼親手給歐陽炎倒了半盞茶,眉毛很好看的彎了一下。
“不知歐陽公子有何煩惱,方便說的話,灼翼也好分憂。”
月光中的夜灼翼,笑容耀目,帶着淡許的洞察與練達。
“我……沒什麼……”歐陽炎喝了口茶,放下, “白日裡彈琴還沒盡興,這才深夜造訪,想聽聽夜姑娘的琴聲。何況今晚的月色還這麼好!”
還是不想將自己懦弱的一面流露出來,再說見到了夜灼翼心情好多了。歐陽炎話到嘴邊又變了。
月光、桃花、似有暗香浮動,在這雅緻的氛圍下夜灼翼也似有所動。
“既然歐陽公子有如此雅意,灼翼獻醜了。我去取琴。”
片刻後歐陽炎眉毛跳了一下,自己雖有意聽夜灼翼的琴聲,但沒想到夜灼翼會這麼痛快地答應了。
“多謝夜姑娘了。”
取來的正是花無惜贏來的那張千年古琴。隨着夜灼翼的手指輕撫,純淨到一塵不染的琴聲彷彿從雲端上傾瀉下來,又彷彿像雨後的虹彩劃過虛空,歐陽炎只聽了一聲便驟然有一種心被撞開的顫慄,自己就像進入到一個神秘的境界。
這種感覺曾經在天一門修行的時候有過一次。
這是一種什麼琴聲!他呆住了。
時而像露珠的呢喃,時而像岩漿的涌動,時而像置身遠古星空中傾聽天女的低語,時而像置身驚濤駭浪體味悲壯蒼然的雄性吶喊……
歐陽炎徹底被震撼了,驚歎不已,天!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琴聲!
他也彈了一手好琴,但聽了這樣的琴音感到了羞慚。相比之下,自己彈出的琴聲簡直就是噪音。
夜灼翼淡笑如初、白衣發舊、普通的簪子挽頭、脂粉不施、片飾不帶。黑漆的長髮隨風微微揚起,幾許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