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夜灼翼保住了花無惜的人形和體內的陰陽二氣,雖然花無惜的部分修爲受損,但只能靠他自己來恢復了。
夜灼翼收回珠子,見花無惜緊皺着眉,掙扎着欲要醒來,心下一嘆,還在擔心她嗎?食指在花無惜的眉心處一點,花無惜低吟出聲,眼睛慢慢睜開,但神情仍然是呆滯的。
“無惜……”夜灼翼輕柔地喚着他。
花無惜的眼睛漸漸靈動起來,對上夜灼翼的目光,雙脣微動。
“……姐姐……”低微地吐出兩個字。
夜灼翼溫柔地笑着。
“沒事了,你沒事了…….”握着他的手給予着安寧。
“……谷玉呢……”花無惜神情有些急。
夜灼翼早有準備,笑意深了很多。
“在那邊的屋子睡覺,沒人傷害她,放心。”心卻如刀絞一般。
“姐姐,谷玉是騙子……”花無惜的目光有些傷痛。
夜灼翼輕輕拍拍花無惜的手,柔聲道。
“無惜,先睡一會,等醒了再決定。好嗎?”
如果不是見花無惜意識一直不安,夜灼翼是不會叫他醒來的,告訴谷玉平安,是想叫他好好睡一會,養養精神。
花無惜經此一劫修爲受損是次要的,主要是心上的痛。
花無惜聽到谷玉沒事,安靜多了,閉上眼睛睡去。
夜灼翼也感到了疲憊,頭靠在牀柱上低低道。
“夜巽,沒事了。無惜要睡一會。”眼睛深深注視着花無惜。
只見花無惜一頭黑髮略顯凌亂地散在枕上,益發襯得他肌光勝雪,一雙秀麗雙眉猶如新月不描而翠,兩排濃密的眼睫在如玉般白皙的眼窩處形成兩道嫵媚的陰影,挺直的瑤鼻將絕美的五官劃分出幾份嬌貴,硃紅雙脣勾出優美的弧度。睡態與以前大不相同,恍惚中,夜灼翼禁不住吐出幾個字。
“無惜也長大了……”
“夜……”夜巽撩起牀幔,坐在夜灼翼的身邊。
沒外人的時候,他只叫她夜。
“你也累了吧?”
“我不累……”夜巽伸手笨拙地理了理夜灼翼的髮絲,“我告訴夜寒,無惜沒事了,不用他守着門了。”
夜灼翼點了點頭,沒說話。
“夜,你……”看着夜灼翼憂思的樣子很擔心。
夜灼翼看向他,淡淡一笑。
“有話就說吧,天亮前你們就離開了。”
夜巽驚訝道。
“無惜能行嗎?”
“他沒事。”夜灼翼想起夜巽的心結,立刻肅然,“夜巽,你要記住,修行中最忌心結!”
夜巽也忍不住正色地看着夜灼翼。
“夜,我想問你些事,可你不能生氣。”
“你說。”
“你讓我帶着花無惜離開這裡,叫夜寒、夜天他們來是不是要出什麼大事?你不說清楚我沒法安心走。”
“你擔心這個?”
“是!”
夜灼翼看着夜巽以無比認真地道。
“你還記得自己的本相是什麼嗎,狼之所以被認爲殘忍、血腥、孤獨,是因爲他們極度的冷靜、理智。只有這樣才能生存下去。我問你,你即使留下,如果修真界的人來,你能做什麼?能做多少?”
夜巽目光露出挫傷的神色。
“這話聽起來很難聽,但這卻是事實。我做姐姐是因爲我有這個能力保護你們,反過來,你能嗎?不但不能反而會連累我。我讓你們閉關修煉就是爲了讓你們增進道行。你該知道,現實不是故事,也不是美麗的傳說,它是殘酷的,不能有半點僥倖,需要的是實力。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更因爲知道才叫你去修煉。沒有理智的感情不可要的!你要做的就是冷靜地控制好你的心態,好好修煉。”
夜巽聽到這裡隨即反問了一怪異的話。
“如果我道行深了不喜歡你了,你也會讓我去修煉?”
夜灼翼一愣。
“這是兩碼事,我從不勉強,我做事也一向公開。你喜不喜歡我跟你是我的弟弟並不發生衝突。也就是說你是我的弟弟一天,我就得爲你負責一天。除非你離開。”
“我不懂!”夜巽搖了搖頭,苦惱地道,“……也許這就是我爲什麼叫你姐姐吧……”聲音低不可聞。不知爲什麼他想到了歐陽炎。
“其實你最想問的是我跟歐陽炎之間的事,對吧?”
夜巽低下了頭。
“我知道你那日在跟着我,我沒有怪你。”
“我……如果我是人就好了……夜,我就可以代替歐陽炎,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想想夜灼翼那日與歐陽炎在一起的快樂情景,心就止不住地痛!
“你不是人,你是狼,人只是你的外形,永遠都不要企望做個真正的人。”
“可我化了人形就……”
“出身是無法改變的,也沒有必要去改變。千萬不要覺得自己比那些沒有化人形的同類要高一級,其實都一樣,只是走的路不同。你走的路是修行得道的路,他們走的是正常生存的路,你只能有一種選擇。所以無論你選擇哪一條路就只能走下去,面對現實,而不是左右搖擺不定。你是狼,而人永遠是人,不能比的。你是你,歐陽炎是歐陽炎,你們兩個也不能比得。”
“可是……我看到你跟他是那麼快樂……”
“難道我跟你在一起就不快樂了嗎?我與歐陽炎認識了多久,我與你相處了多久?嗯?”
一句話將夜巽問住。
“……可沒有跟他更快樂……”
“快樂只有不同,不存在更。你說呢?”
夜巽怔了怔,立時明白!多日籠罩在心裡的陰雲一下子消失。
“……我懂了!夜,我懂了!”
“凡事都講究一個機緣,有道是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不懂得時候勉強自己只會白白耗費心神。以後不要這樣了。”
夜巽看了看夜灼翼,眼裡慢慢溢出狡黠的笑意。
“夜,你不覺得有些時候你太過理智了嗎?你跟我們講的道理太多了……”見夜灼翼要說話,忙伸手捂住夜灼翼的嘴,“我知道我講不過你,也不跟你講,只想說一句,當局者迷!”
夜灼翼微微一愣神,明白夜巽的意思,心下一嘆。仇恨,是仇恨讓自己很多事懂雖懂,但終究是做不到啊!
十四年來的噩夢早已將那滅門的慘象深深地滲入骨髓、銘刻於心,不可能是道理能化解的了得。再說她也沒有修行到視往事如雲煙的地步。所以,在深知仇恨是世上最可怕的事,她會力盡所能把他們推出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糾結中。
夜灼翼握住夜巽的手。
“當局者迷,說得好啊!我多年講的道理都低不過你這一句!”
夜巽嗔怪地瞪了瞪夜灼翼,忽然想到了什麼。
“你叫夜寒、夜天來做什麼?”
夜灼翼拍拍他的臉頰。
“好好修煉你的吧,以後會告訴你。”
夜巽抓住夜灼翼的手。
“夜,我已經長大了,你不要總把我當做小孩子來拍我的臉……”
夜灼翼微愣了下,露出一絲好笑的神情。
“是嗎?夜巽長大了,真可惜,再沒臉可拍了……”
“夜!”
“呵呵!”
……
花無惜再次醒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谷玉。
谷玉仍舊沉睡着,一臉平靜的樣子。但他當看到谷玉嘴時打了個寒戰,如果不是谷玉咬的那一口,他是不會被人打出原形的。
她不是說過喜歡自己嗎?喜歡自己爲什麼還要咬自己?
“……騙子!”花無惜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兩個字,“你是騙子!”又加了一句,兩肩微微顫動。
說完他安靜下來了,久久地描摹着谷玉的眉眼,腦海閃過他們在一起玩耍的情景。
打水仗、偷吃的、爬上人家牆頭看打架。一起養過花、捉過魚、數過星星、手拉手漫山遍野地瘋跑。
在桃花山莊捉過迷藏,在集市上怕被人認出來谷玉把花無惜裝扮成老婆婆,哈哈地笑……還一起放過風箏。
記得風箏跑了,谷玉哭了。
“那是你送給我的,我要追回來。”
他給她擦着眼淚,告訴她。
“我會追回來的。”
當把風箏在此送到谷玉手上,谷玉破涕爲笑。他感到好開心。
……
“我哥哥很有錢,你以後什麼都不用做,我把哥哥的錢都拿來,我們一起去遠方玩!”
“我不要你再彈琴了,你一彈琴我就想哭……我覺得你很苦,我不想讓你受苦……”
“花無惜,這麼怪的名字,你姐姐怎麼起得出來……”
“無惜,你喜歡我嗎?你願意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你不要走……你走的那麼久,我會想你的……”
“你去哪裡,帶着我好不好?我不說話,我就看着……”
“我等你回來……我只做你的新娘……儘管你不懂什麼叫新娘……”
“你不是說要離開一段時間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許願。”
“你真的喜歡我嗎?”
“那你能離開你姐姐和我在一起嗎?”
“在你心中我重要還是你姐姐重要!”
“不可以!在你的心中我纔是最重要的,最最最重要的!”
“師父,我把無惜帶了來!你快告訴我,他是不是妖精!”
“你真是妖精!你真是妖精!”
……
花無惜手捂住了胸口,神情痛苦了極點,雙眉微蹙,濃密的眼睫顫動的厲害,水光漣漣,一顆顆淚珠落在谷玉的臉上,濺起星點的淚花。
“你真是妖精!你真是妖精!”
……
這一句話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終於再也忍耐不住,另一隻手擡起,緩緩伸向谷玉的頭頂天靈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