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窟之中的慘叫聲、哭嚎聲漸漸弱了,只有少數法力高強的修行者還在頑抗。仗打到這程度可以直接佔領迷窟,不必再和殘兵敗將纏鬥了,可程浩風和胡仙仙全都抽不開身,屬下們也只得血戰到底。
胡仙仙的確早能升上金仙境了,她一直壓制不升自有她的道理:“四師姐看得準,我不肯突破金仙境是想要各項技能精熟了再升,只有相匹配的技能熟練度和戰鬥經驗纔能有升級意義。我以前從凡人到直接擁有天仙修爲,升級太快,基礎沒有打紮實,所以實戰力在同級中相比太弱,以後絕不會此種情況出現。”
這些理由佔九成是她心中真實所想,但沒有說的那最重要一個理由是她自知避不開天命,也不想逃避了,可升級越快往肩上壓擔子的速度也越快,她要儘量讓自己實力強大些再去擔責任。
既然選擇了要擔,就得擔穩了,擔好了。
“你那麼在意實力?三師兄他……”頓了頓,凌若風臉色有些不自然,說是放下了,總還是難控驛動的心。
她把後半句吞了回去,可能是想說三師兄實力夠強了,應當好好輔助他,不要太在意自身實力高低?
胡仙仙一嘆又一笑:“自己站在頂峰纔是最好的!”
言罷,臉色瞬息變冷,撲身橫飛朝凌若風掃出紅雪拂塵。
凌若風還沒從交談的糾結問題中回過神,面對攻擊,本能地用冰輪抵擋。
殺氣騰騰、狠辣出招,胡仙仙鐵了心要置凌若風於死地,可紅雪拂塵的冷冷靈氣光波與冰輪靈氣光波都相觸了,她忽然撤招繞着凌若風而飛。
飛到凌若風背後,再掄掃出紅雪拂塵,這一次因凌若風有了戒備心,迅速反手旋轉冰輪,仰身向後朝胡仙仙猛擲出冰輪!
銀白透亮的拂絲飄舞着,點點殷紅如血如梅,紅雪拂塵蕩起的冰晶與雪花飛揚,與山上自然而成的冰雪不同,輕靈如羽毛,且沒有寒冷感。
冰輪飛旋,旋得極快,快得破風聲也沒響起,只見冰瑩白的光一閃,竟已擊中胡仙仙左肋!
也許是受傷導致靈氣不續了吧?紅雪拂塵的殺氣轉瞬消退,胡仙仙收了拂塵,捂着左肋,朝凌若風翹了翹脣角。
這是怎麼了?胡仙仙故意引凌若風擊中自己?凌若風氣惱、疑惑、驚詫地看着胡仙仙,召回冰輪握在手中,沒有繼續攻擊。
胡仙仙疼得倒抽涼氣,估計肋骨沒有骨折也骨裂了,她很慶幸凌若風雖說傲慢跋扈卻也不是齷齪小人,能讓她從容掏出金創藥來療傷。
敷了藥,傷口還沒有癒合,只疼得稍輕微些。胡仙仙咬牙運轉靈氣煉化藥力,暫時壓下疼痛感。
見凌若風還在皺眉看她,她痛快大笑着凌空而起,倒飛落在另一方冰崖上,揚聲喊道:“四師姐,你我兩不相欠了,快逃去你該去的地方,別再捲入這些爭鬥。”
“你我本來就兩不相欠!少用苦肉計來迷惑我,我以後怎麼做不需要你來安排!”凌若風渾身輕顫着吼出兩句話,往河城方向飛去。
胡仙仙長呼出一口濁氣,仰頭看天,掩飾着滿心疲憊,沒人看着還要掩飾,只因畏懼被人看穿。
好累啊,好想假裝什麼也不知道,任由程浩風幫她撐起一片天,可擔子始終是她的,總有裝不下去的時候,那且讓自己擔起來時能輕鬆些。
有些話既是爲了激凌若風避開爭鬥,也是真想放下一段情,惟有她放下了,程浩風才能放下,終究不屬於這世間,恩怨情仇能了多少了斷多少。
是紅塵過客,也是宇宙中一粒微塵,永恆的是孤寂,不可貪戀剎那溫馨,不能再脆弱了,不願再成爲他的負累。
遠遠看着程浩風對戰毛日渥和鬼王,胡仙仙遏制不住怒意佔據腦海,先前彷彿一切與己無關的空茫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瘋狂破壞慾。
歇了一歇,傷口疼得快麻木了,胡仙仙旋轉如陀螺,掄起紅雪拂塵捲起一股冰雪寒風,往東邊山崖飛去。
正在打鬥中的毛日渥和鬼王忽覺冰晶雪粒迷濛了眼,程浩風趁他們行動微滯,墨冰劍斜劃過毛日渥左肩,再削向鬼王右肩。
鮮血迸濺,鬼王閃身飛退,毛日渥穩不住身形跌向崖下。
鬼王見他危急,腿骨法器散發磷火般幽光,轉瞬延伸到崖下拖住毛日渥,將他拉了上來。
程浩風將墨冰劍一橫,一招抹劍式,透明縈繞墨色的劍光驟亮,抹向鬼王脖子。
鬼王急忙把毛日渥丟在崖邊,豎起腿骨擋住墨冰劍!
“鏘鏘鏘”勁氣碰撞聲連響,鬼王飛身空中不斷往後退着,招架得非常吃力,早已非當年憑他一人之力逼得程浩風和胡仙仙要散功自爆的時候了。
毛日渥掙扎着站直身,緩緩掏出他的保命法器軋魂鉗,陰狠盯着程浩風的背影飛去。
可同時,胡仙仙橫飛追去,毛日渥左手掐訣正待催動軋魂鉗之力,胡仙仙橫飛的身體微仰斜立而起,慧心玉劍激射光弧削向毛日渥的脖子。
若不是毛日渥爲萬年水獺之體,肉身強悍,自有抵抗法器的能力,慧心玉劍早就將他斬爲齏粉。
即便如此,要破他護體之力也不難,只等看他在慧心玉劍之下身首異處了。
然而,事情發展大大出乎意料,慧心玉劍被阻擋,胡仙仙催動靈力也難再刺下去!
定睛一看,居然是凌若風去而復返,硬扛着用冰輪擋住了慧心玉劍!
因要接下胡仙仙一擊很耗靈氣,用盡全力後,凌若風的臉成了青白色。
“嘿……你還真講義氣。”胡仙仙撤回劍,笑說,“他剛剛可想要偷襲你的三師兄,你還出手救他?”
凌若風傲然冷嗤一聲,轉身往鬼王那裡飛去,在鬼王被程浩風逼得不停躲閃時,突旋冰輪而起擲向程浩風。
冰輪襲來,程浩風的眼神一黯,凌若風再御使冰輪繞墨冰劍而飛,鬼王得以脫身。
飛繞墨冰劍幾圈後,冰輪自動迴旋倒飛,歸入凌若風手中。
從墨冰劍的劍光籠罩中脫身後,鬼王和凌若風齊齊往河城逃去,看到他們飛遁,毛日渥也想撤了。
剛要轉身,可程浩風和胡仙仙早已追來,一左一右各施狠招展開攻擊。
毛日渥也不招架,“吭吭”嘶吼幾聲,突化水獺本體硬接下這兩擊,被打得嘴角溢出鮮血,嘴裡冒着白煙,可他忍着劇痛,四爪騰空躥出很遠!
一股腥風燻人,程浩風和胡仙仙皆微側了側身,毛日渥得以成功溜遠,跟在鬼王和凌若風之後逃向河城。
沒想到平常時沉穩端重的毛日渥,爲了保命不顧形象開逃,甚至拼着受傷也要搏個逃命機會,胡仙仙和程浩風相視一笑沒再追擊。
“仙仙,你受傷了?”程浩風瞄了眼她左肋,關切問着,又掏出金創藥。
“敷過藥了,無礙的。你快想辦法把毒氣散去,時間長了會讓無辜生靈受害。”胡仙仙語氣輕鬆地說。
“我先送你回夜城養傷,再返回來驅散毒氣不遲。”程浩風伸手攬她的腰。
胡仙仙俏皮笑着躲開,“我有傷,你別弄疼我了。快些去做正事,我可不會幫你哦。”
“不用你幫。”程浩風伸在半空中的手僵了僵,又甩甩手,“你在這兒歇息等我,我很快做完。”
“我可不是歇着,我得監督你呢,快去快去,快去哦。”胡仙仙一疊聲地催促他。
程浩風飛身而下,在迷窟當中的小平壩上空懸停,凝眸沉氣挽個劍花,蕩劍向迷濛毒氣。
劍光乍亮,穿透重重霧氣,攪起氣漩,漩渦旋轉不休,捲入的毒氣越來越多,直到在空中形成一個黃白的毒氣雲團。
程浩風沉聲低喝,墨冰劍寒光凝實,瞬間凍住毒雲團,劍中絲絲縷縷墨色溢散入雲,似乎是蘸墨的筆點染上白棉花。
毒雲團上墨色微光繚繞,雲團漸漸縮小,直至縮成一個小黑點,消失不見。
五月初五清晨,打掃完戰場後,程浩風和胡仙仙率將士們回夜城過端午節,同時辦慶功宴。
夜城張燈結綵,到處洋溢着勝利的喜慶氣氛,在河城郊外的鬼王別院中卻是瀰漫愁雲慘霧。
那天逃往這裡時,鬼王和凌若風還沒有進院子,毛日渥就先落地,以本體拱開院門,鑽進一間僻靜屋子。
這別院是薩熱親王賜給鬼王住的,院落雖算齊整,可也只是凡間平常建築,被毛日渥拱破了院門和一截院牆。
院中僕從也全是普通人,當場被橫衝直撞的毛日渥碰傷兩個人,還嚇傻了好幾個僕從。
鬼王看着亂糟糟的院子,嘆着氣,攤開手對凌若風說:“早知道會落得這個結果,該聽你的勸不摻和他們的事,怪我,怪我貪那塊兒渺無人煙的地盤兒……”
還沒等他自怨自艾完,冷笑聲響起:“幾場敗仗而已,這算什麼?笑到最後纔是真正的勝利者!你們這麼快就蔫了?”
看扎措落地,抖了抖白袍袍裾,神采奕奕的模樣,鬼王也撩撩紅袍袍裾,強撐起淡定從容的模樣:“和屬下人玩笑幾句而已,我豈會在乎小勝小敗?”
扎措和鬼王他們相見後,又去見剛剛緩過勁兒來,才化回人形的毛日渥,可一見面就嘲諷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