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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仙仙甫一出定,便聽得各種喧鬧聲傳來。潘宗強在門外恭敬地請屋內五人去瞧瞧他的小外孫,他說那孩子生下來後不哭也不鬧,動也不動一下。
他們到得帳篷之中,潘棗兒的丈夫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
樑慧萍對秦沐風說了些這孩子的身體情況,她沒查出這孩子有什麼病,可這孩子又安靜得有些過分。
秦沐風走過去,掀開裹着孩子的棉裹單兒,微皺了下眉,向胡仙仙說:“你來瞧瞧。”
胡仙仙走過去仔細一瞧,這孩子的左胸口有個紫紅色的胎記,而這胎記的形狀分明是自己所贈的那塊兔形玉佩!
胡仙仙有點兒發懵了,她一遇上棘手的事就下意識地看向程浩風。程浩風走過來,也瞧見那塊胎記。
他拉起胡仙仙的手向着那塊胎記輕輕一點:“不想忘那就別忘吧。”
話音剛落,孩子就“哇”地哭出聲來。哭了兩聲之後,又睜開眼睛很輕微地笑了笑。
其他人都欣喜地說,這孩子真聰明,剛生下來不久就會睜開眼睛笑了。
胡仙仙看着那個膚色還帶着血紅的皺巴巴小肉團兒,心裡倒有些不自在。
她轉身就要走,潘宗強攔下她說:“仙仙,我覺得我這乖外孫兒倒有些仙緣呢,要不然讓他拜你爲師?”
胡仙仙捂了下臉,她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別人。
潘棗兒的丈夫卻說該拜程浩風爲師,多虧了程浩風相助才能使母子平安。程浩風推說自己一點兒力都沒出,不用謝他。
胡仙仙見他們扯來扯去的說閒話,總算是沒扯上自己,就走到角落裡清淨一會兒。
後來,潘棗兒讓醉嫂將樑慧萍請進在簾幔隔着的另半邊帳篷中,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再一會兒後,樑慧萍又請杜婉芷進去。
杜婉芷出來後,對秦沐風說潘棗兒想讓兒子拜秦沐風爲師,拜程浩風爲義父。
秦沐風和程浩風都是趕緊推脫,潘宗強倒覺得這安排很好,也不管人家同不同意就吩咐下人去買禮品謝師父和義父。
杜婉芷喜歡小孩子,秦沐風看着她乞求的樣子,心就有些軟。再加之樑慧萍又說,她兒子康無病性情略有些孤僻,給他找個小師弟做伴,好讓他活潑快樂些。
秦沐風答應收這徒弟,程浩風也只得答應收這乾兒子。
接下來,秦沐風爲這孩子取名的時候卻又犯了難。潘宗強要讓這孩子隨潘姓,潘棗兒說還是隨父姓鄒好些。
最後,還是潘棗兒的丈夫說大兒子就隨母姓,以後的孩子再姓鄒。
潘棗兒的丈夫就是鄒祖寬的兒子鄒元昆,胡仙仙記得他少年時在父親生病,家產被奪的時候,就幫人做工補貼家用。他和他父親性格相像,是個寬厚和善的人。
胡仙仙暗想:高有山啊,你這一世有神仙義父、神仙師父,還有這樣好的生父,我可真不欠你什麼了。
秦沐風給高有山投胎轉世的這孩子取名叫作“潘無山”,潘宗強一直追問怎麼不叫“潘無窮”?師兄叫“康無病”,師弟不是就該叫“潘無窮”,這樣沒病沒痛又不會窮,那才齊全。
說着他還拉胡仙仙評理,她實在被這個當了外公都還混扯的人煩到了,藉口說自己還有要事,出了義莊。
她飛身到那株大香樟樹上,正要盤坐調息的時候,見程浩風匆匆到了樹下。
她躍下樹枝,落到他身旁問他:“你該多歇息,大半夜的出來做什麼?”
程浩風捏捏眉心說:“怎麼歇息啊?經過潘棗兒這事,曲春嬈更認爲我是什麼‘送子金童’,我說這次的事我真沒出力。她說要是我不應承下來,冷秋朗他們也不可能出手,歸根結底還是得求我才行。”
胡仙仙“噗嗤”一笑,“她說得也沒錯啊。”
“我真不想攬這些俗事的,若不是因救渡世人會有功德,我真不想沾惹任何俗世的人。”
胡仙仙幫他理了理衣襟,輕聲說:“你呀,每次都說不管這事兒也不管那事兒,可到最後還是都管了。唉……這秋天夜裡涼,溼氣又重,你也不多穿件衣裳。”
“沒辦法,鬧哄哄亂糟糟的,哪記得這些?”
胡仙仙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手已有些冰冷僵硬了。她斜攬起他的腰就飛到一處山腳空地,他有點羞惱地問她帶他到這野地裡做什麼。
她尋來些乾柴點燃篝火,又尋些幹稻草鋪了個厚厚的草垛,她說這樣他就能好好歇息了。
程浩風躺在草垛上,胡仙仙盤坐在地上,兩人中間是熊熊燃燒的篝火。秋夜的星空中,細眉似的一彎月亮和滿天璀璨星斗,映照着這對兒沉默的人。
胡仙仙此刻根本靜不下心打坐,她聽程浩風一直沒發出什麼聲息,就躡手躡腳向草垛走去。
剛一走近,就聽他幽幽一嘆,她窘得忙擡頭挺胸說:“我只是想看你睡得安不安穩,哪知你還沒睡着。”
他睜開眼睛,拿手枕着頭說:“睡不着。”
她挨着他坐到草垛上,笑問他:“要不要我講個故事,哄你睡?”
他的眸中映着星光,淺淺地笑着說:“你真當我是小孩兒?"
說着話,他的笑容又冷下來,"唉,高有山可以留個印記表明他不會忘了你,我是什麼印記都留不下的。”
胡仙仙俯身趴到他胸膛上,聽到他的心跳在耳邊就如擂鼓一般響,她有些顫抖地用幾不可聞的低語說:“你可以留下印記的,表明我只屬於你的印記。”
初秋之夜晚風微涼,蛐蛐兒叫得很是響亮,也不知是在爲豐收歡唱,還是在怕即將到來的寒冷季節。胡仙仙心裡有點兒又喜又怯,但她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她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的心跳似乎急促雜亂了很多,他久久不做聲是在想什麼?幹稻草上滿是陽光的溫暖氣息,還有殘留稻穀的甜香氣息,這些氣息縈繞在程浩風身上,和着他本身微苦的清新氣息一起襲向胡仙仙心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呢喃低語:“好香……”
“嗯?”
她偷瞄他一眼,他正疑惑地看向自己,目光澄澈如清泉。
她臉上有些發燒,吱吱唔唔地說:“這幾天……正是桂花開放的時節,這田野裡全是桂花的馥郁香味。”
“哦?”他勾脣一笑,澄澈的目光漾開狡黠的笑意,“我還以爲你在誇你自己好香。唉,花香太濃、酒香太烈,女兒香清雅綿柔,最是沁人心脾。”
她接不下話了,可不能告訴他是在說他好香,已經說過一次了要再說一次,他肯定得把自己當垂涎男色的女流氓。她覺得臉燒得有些發燙了,暗自給自己找理由是那篝火燒得太旺了才熱得她臉發燙。
他將右手從頭下抽出來揉揉她的頭髮,攬着她的肩頭說:“你也累了,挨着我躺躺。”
胡仙仙大氣兒都不敢喘,乖乖地側躺到他身邊。他捏捏她的臉蛋兒,攤開手臂示意她枕着他的臂彎。
她枕上他的臂彎,縮進他懷裡拱着。他輕拍着她的背說:“仙仙,是不是睡不着?我講講我小時候的事兒給你聽,哄你睡?”
“我不睡都無所謂,還是我講故事哄你睡吧。”
Wωω ●Tтkā n ●C〇 “說話可以分散思維,我得把腦筋用在回憶小時候的事兒上。”
她沒明白他的意思,擡頭望着他。
程浩風輕刮一下她的鼻尖,低語笑嘆:“我說着小時候的事兒就不會胡思亂想了唄。你乖乖聽着就是,可不許亂問,也不許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