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波光粼粼,平滑如鏡,只有陵阿姆的身影在晃盪。
舞蝶察覺難以控制陵阿姆了,悄悄退後離他們遠一點,逐漸從海上的空中退到岸邊礁石上站着。
那些魚蝦,還有少數的漁夫早在海水爆響,銀白光圈出現之前已遠遠離去,所以他們能看到的海域只剩陵阿姆在海中。
“秦……大秦……秦兒……音兒啊……我是阿姆……”
陵阿姆似乎在對杭無一和血無仇說着什麼,但她聲音沙啞難聽又口齒不清,他們沒聽明白。
對方聽不懂她想說的話,舞蝶又不停催促她進行戰鬥,她狂躁怒吼。
額頭兩邊如同是角的肉包紅起來,她蹬了水面一下,立刻像一枚炮彈射向舞蝶。
不僅不受控制,還該造反來攻擊?舞蝶又驚又怒,雙手交叉旋扭結印,靈氣聚於手上,一道銀白的光柱照到那銀白鎖鏈上。
陵阿姆尖利的指甲眼看要劃到舞蝶了,卻見銀白鎖鏈猛一收縮,明明沒有直接拖拽陵阿姆,可她還是重重墜回海水當中。
“放……放……我的大秦……我的音兒……放!放!快放……”
陵阿姆在水裡撲騰幾下才穩住身體,朝舞蝶大叫大嚷。
杭無一和血無仇對望兩眼,這個陵阿姆是讓舞蝶放她自己?還是放“大秦”、“音兒”或是別的什麼人?是要陵阿姆來對付敵人的,她們怎麼內訌起來?
此時局面對杭無一和血無仇有利,血無仇悄聲和杭無一商量偷跑,一切等稟報師父們再做計較。
但杭無一不願偷跑,她有傷在身,帶着她跑會拖累血無仇。還有,她想弄清楚這個陵阿姆是怎麼回事。
海面上回蕩着一聲聲淒厲獸吼,陵阿姆的頭上兩角紅得像要滴血,她左衝右突,可無法擺脫銀白鎖鏈的束縛。
若是有普通人見了她在銀白光圈鎖鏈下的模樣,可能還會以爲她自帶光環,想不到那是禁錮她自由的東西。
杭無一從她的吼聲中漸漸感覺出悲涼,是被在乎的人冷落、誤解或厭棄之後的那種悲涼。
“血師兄,陵阿姆想跟我們親近,你試試能不能和她交流?”
血無仇也留心觀察她們,趁着舞蝶無暇來做傷害的事,他要多找些退路,他只是找破綻,沒有注意陵阿姆的情緒。
“嗯,她確實沒有殺意。”血無仇敷衍答着。
“不僅僅是沒有殺意,是想親近我們,像久別重逢的親人那樣親近!”杭無一皺緊眉頭再強調了一遍。
血無仇不可置信的看看杭無一,又仔細聽陵阿姆所說的每一個詞句,真切感受到了那種想親近又沒法親近的痛苦。
不管是苦肉計,還是有什麼隱情了,總之看到舞蝶仗着有壓制陵阿姆的法寶就那樣對她,血無仇就心中不平。
“你要利用她給你殺人,也該對她好一點,這樣折磨她能得到什麼好處?”血無仇揮刀指着舞蝶責問。
“哼,你以爲我只能靠她?”
舞蝶的纖美雙手靈活掐訣,轉眼間已有銀白光團從她手中飛出。
血無仇刀快如風,很快把銀白光團劈散,鬼頭刀的刀鋒削向舞蝶的脖子。
常說伶牙俐齒的人嘴皮子如刀,但終究不是刀,真正的刀劍砍來,還是得硬拼硬擋。
血無仇與舞蝶戰了幾個回合,總體佔了上風。
誰知舞蝶爲了能勝,不斷用秘法逼陵阿姆戰鬥,她頭疼欲裂了,逐漸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只剩下殺戮的慾望。
她再一次被控制,向血無仇撲去,兩隻手如同爪子般,一手攻向血無仇腹部,一手攻擊血無仇的面部。
血無仇險險避過攻擊,但不忍心傷這個被控制的人,鬼頭刀再向舞蝶砍去。
不想傷害血無仇,又被控制得去傷害了,陵阿姆痛苦萬分,舞蝶不管她感受如何,只是反反覆覆讓她快進攻。
有所顧忌,沒辦法放開手腳打,血無仇陷於被動,看到這境況,杭無一在發靈符向程浩風他們求援的同時,也積極找着讓陵阿姆和血無仇挺戰的辦法。
“阿姆……我們是你的大秦,你的音兒啊!阿姆,不能聽壞女人的!”
杭無一捂着胸口站起身,要賭一把,試試能不能喚回陵阿姆對他們兩人的親近感。
她賭對了!陵阿姆收回利爪,迷茫四望一下,又看向血無仇。
看了看血無仇,她又看向沙灘上的杭無一。如果說她對血無仇有親近感,此時對杭無一則是非常慈愛的感覺。
杭無一的母親已快逝去二十年了,但她永遠記得母親的目光是怎樣,此刻陵阿姆的目光就同母親看孩子。
看起來醜陋兇惡的面容因了慈愛而充滿母性光輝,便也不顯得可怕,只顯得淳樸憨厚了。
血無仇得以脫離戰團,飛快掠過去抱起杭無一,暫時藏到礁石背後。
藏一會兒,打一會兒,那陵阿姆也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血無仇他們也不正面打鬥了,儘量爭取拖延時間,等程浩風帶人來援。
在陵阿姆和血無仇都精疲力盡,舞蝶也急躁不安的時候,一陣冰冷勁風襲來,舞蝶憑本能感覺出了危險,速度極快閃到了陵阿姆背後。
“她不壞!師伯……”
“師父,手下留情!”
那冰冷勁風是墨冰劍破空而飛時帶出,只怕陵阿姆難逃一死,杭無一和血無仇同時高喊。
程浩風也覺出了陵阿姆沒有殺氣,他們話音未落,他已收了劍,可惜劍氣太強,仍傷了薩阿姆的手臂等處。
可薩阿姆沒有埋怨,還因墨冰劍能壓制那頭頂光圈,她指着鎖鏈光圈,興奮又真誠地朝程浩風他們大喊:“壞人……這裡很多壞人……救我……”
程浩風聽不懂,也不理她,看舞蝶想逃跑,應手化出黑繩抓舞蝶!
黑繩捲纏向舞蝶的同時,一股土黃煙霧也繞向舞蝶。
黑繩沒能套住舞蝶,她在土黃煙霧中消失了!
“猖橫,給我出來!”程浩風對着礁石大喝一聲。
沒有誰出來,舞蝶他們已逃遠,猖橫是功力比程浩風低不了多少的兇獸之王,屬於極少數沒有臣服程浩風的兇獸。
血無仇扶起杭無一,朝陵阿姆招了招手,示意她到沙灘去。
她過去後,杭無一教她拱手行禮,又指指程浩風,意思是去求程浩風設法還她自由。
確認猖橫和舞蝶逃遠,也沒有別的伏兵後,程浩風也不打算去追擊,如果黑球上連一個反對者都沒有的話,那同天城也將衰亡,因此且留一些對手。
轉過身要帶血無仇他們離去,陵阿姆趕過來求救了。
看看那銀白光圈,程浩風搖搖頭:“我有辦法替你除去這個鎖鏈,可我做不到!不是我法力不夠,是得要有人配合!難找配合的人。”
陵阿姆眼神顯出懵態,她不懂程浩風的意思,血無仇也請師父不要再賣關子,快解說清楚。
“這個銀白鎖鏈與實物鎖鏈不同,是法力高強的人用意念所造之器,可以變有實質的武器。要想脫離去,就要有施術者和受術者配合,再由另一個不相關的人用意念引出銀白鎖鏈上的控制折意念……”
血無仇等不及聽程浩風講完,直接了當地問:“是不是要另有人替她承受那痛苦,她才能擺脫?”
“是的,算是一種替代之法。”程浩風用鼓勵的眼神笑看血無仇,“你來試試?在幫她承受痛苦的同時,只要意志夠堅定,可以把銀白鎖鏈當中的戾氣摶煉,煉製一種隨機出現的物品,有可能是很獨特的神器。”
血無仇連忙答應,程浩風欣慰一笑,杭無一卻很反對,如果引動銀白鎖鏈當中的戾氣出岔子,不但得不到傳說中的器具,還得受戾氣所侵,滋生心魔。
這些反對沒有用,杭無一的道理還沒有講完,他們已經開始行動。
銀白的光圈式鎖鏈不斷縮小,陵阿姆痛苦得驚身尖叫,血無仇也很痛苦,程浩風還是面無表情繼續使光圈鎖小。
最後,銀白鎖鏈變爲普通常見的鎖鏈一般,從陵阿姆的頭上掉了下去。
陵阿姆得到自由了!她高興得手舞足蹈,可情緒波動過大,她疲憊的身體經不起情緒強烈起伏,暈倒在海面上。
程浩風將她拎起來,放到杭無一身邊,再去注意着仍在用銀白鎖鏈摶煉神器的血無仇。
在他頭頂飛旋的鎖鏈再縮小了一點,在他以意念辛苦煉製下,終於煉出一片小小薄刃。
薄刃只有約三寸長,小孩巴掌那麼大,形如新月,顏色銀白透亮。
“給你!”血無仇揉揉因消耗靈氣過度有點蒼白的臉,將那薄刃遞給杭無一。
“是給我的?”她不敢相信,血無仇堅持要受苦摶煉神器,是爲了給她用!
“你的木魚槌和菩提子都是防禦型的神器,遇到硬仗很難打。這個薄刃便於攜帶,攻擊力又不弱,正適合你用。”
程浩風讚許地向血無仇點點頭,又勸杭無一收下。
她大方道謝,笑着收下,又說:“是血師兄摶煉爲器,請取個器名以做記念。”
“形如新月,冷光也如月,就叫‘新月刃’如何?”血無仇擡眼看向夜空。
“新月刃,好!”
“對,新月刃!”
程浩風和杭無一都贊同用這名字,血無仇想起以前還是薛家小少爺時,蒐集不少琴劍棋花之類,每樣編號命名,取了不少雅緻名字,如今早沒了那閒情逸志,因這“新月刃”又勾起少年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