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學生下了課都到外面去逍遙找樂去了,安承恩可沒有這個閒工夫,拿着自己在閒時畫的畫到街上擺攤,雖然鬧市已散,但是他也希望能賣出一些可以掙些錢貼補貼補,他差不多連飯都吃不起了。
章梅雪與陶醉在岔道上分別,卻沒有徑直往家裡走去,不知不覺來到了安承恩平日賣畫的地方,看見他果真在那裡,趕緊跑了過去。
安承恩一看見她,心中暗暗叫苦,雙手抱拳懇求道:“章小姐,求你了別來添亂,我這幾天的飯前可就都靠這些畫了。”看見章梅雪不像之前那樣搗蛋,而是靜靜的坐在一旁看着他畫的畫,還以爲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趕緊揉了揉,再一看,的確是章梅雪,她以往日差異之大,反倒讓他更是擔心,在一旁站着大氣不敢出。
章梅雪見他呆呆愣愣的看着自己道:“看什麼?才分別多久啊就不認識我了?”
安承恩有些雲裡霧裡看着她道:“模樣倒是絲毫不差,只是性情差的太遠了。”
章梅雪聽他這麼一說,明擺着就是說她以前像個母夜叉,沒由來的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了下來,滴落在安承恩畫的畫上,她這一下午短短的時間是連番受挫,她一向對自己的容貌衣着打扮不太在意,但是見到林家小姐鮮豔奪目,先是得到父母喜歡,又見陶醉對她也是情有獨鍾,心中突然涌起一種自卑感來,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人喜歡疼愛一樣,小女孩兒心性頓發,有些控制不住情緒。
安承恩沒想到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章梅雪竟然哭了起來,顯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冤枉,嚇得手忙腳亂,又不懂得安慰,只得搓着雙手立在一旁,又擔心說多錯多,也不敢出聲,由得她哭泣。
章梅雪哭了一會,才覺得堵在心裡的氣散了一些,胸口好受一點,擦了擦眼淚,又見周圍沒人,轉頭對着安承恩狠狠的一瞪。
安承恩明白她的意思陪笑道:“你放心,我什麼都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
章梅雪道:“你若聽見看見我饒不了你。”
安承恩道:“不敢。”又見被她淚水染開的是自己最爲得意的“鬆雪潑墨圖”,有些心痛。
章梅雪見他臉色有異,低頭看着畫,頓時醒悟,從懷中掏出一兩銀子放下道:“這幅畫我買了。”
安承恩雖然心疼畫,但是卻也沒有責怪章梅雪的意思,心中只是想她心情不好,受了委屈,自己無力排解,已是有些發愧,若是再收她的銀兩,顯然是當他什麼都不是了,忙道:“不可,不可,快收回去,這幅畫你若喜歡,我送你便是了。”
章梅雪道:“你賣別人不也是賣嗎?爲何我就不能買呢?”
安承恩脫口道:“你我是爲同窗,又是好友,怎可與一般買畫之人相提並論。”
章梅雪聽他說起“好友”心中一怔,看着安承恩憨厚陳懇,想起自從他入了書院自己對他總是欺負,沒想到他心裡不但沒有怨氣,還將她當朋友,不由的有些慚愧,又有些感動。
安承恩也道是自己說話高攀了她陪笑道:“你是大富家的小姐,原是我們這些貧民不配與你稱朋友的,你就當是我沒說吧。”
章梅雪拿起那張“鬆雪潑墨圖”道:“既然是朋友,這幅畫就送給我吧。”
安承恩有些不解道:“章小姐,你,你這是何意?”
章梅雪拿起畫卷起來笑道:“叫我梅雪,我們是朋友。”說着對他一笑。
安承恩此刻纔有些明白,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道:“這幅畫壞了,我送你另一幅吧。”
章梅雪拿起畫在手中道:“不用了,我就喜歡這一張。”說着雙足一點,跳出他的畫攤,對他轉頭笑道:“我走了!”
安承恩看着她的背影遠去,消失在夕陽之下,竟看得有些呆了。章梅雪走了之後,他的畫也沒有賣出幾張,只好收拾收拾,打包回竹君書院,夕陽消失在天邊,大地變得一片蒼茫。
路上看見宋高遠他的兩個死黨鄒智,王陵等一行人在一處亭臺邊玩樂,他一向對這些人是避之不及的,趕緊繞道而行,正當要走開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小孩的哭聲,他心中奇怪,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小男孩被他們幾個人圍在中間雙手抹淚哭着。
安承恩聽他哭的心酸,不禁上前走了幾步,只見宋高遠坐在亭臺的石凳上翹着高高的二郎腿,對着小男孩傲慢道:“小孩,你弄髒了老子最喜歡的鞋,幫我舔乾淨了。”
鄒智和王陵他們也在一旁起鬨,小男孩嚇得直哭,卻也不願意爲宋高遠舔鞋。
安承恩眼見此景,胸中怒火頓起,平日裡宋高遠他們發揚跋扈倒也罷了,今日竟然對一個小孩子也百般爲難羞辱,實在可恨,此時也顧不得其他走過去對着他們正聲道:“鞋子髒了洗一洗不就可以了嗎?爲何爲難一個孩子。”
宋高遠聽見有人義正言辭,先是一怔,繼而一看竟然是整個竹君書院最窮最寒酸的安承恩,登時哈哈大笑,其餘的人也跟着大笑起來。
安承恩頓感受辱,又見他們人多,心中也有些氣餒,不經意見那個小男孩求助的眼神,突然來了勇氣,上前一步道:“小孩,你過來。”
小男孩點了點頭,就要跑過去,宋高遠猛的一把拉住小男孩的手道:“等一下,鞋子都沒有洗乾淨,走什麼?”
安承恩脫口道:“我來洗。”
宋高遠愣住,手一鬆,小男孩急忙跑開躲在安承恩的身後。
鄒智走過來輕蔑的看了一眼安承恩道:“你來洗,好啊,有本事就將我們所有人的衣服鞋子都洗乾淨了,我們就可以放過這個小男孩。”
安承恩此刻也是別無他法,咬了咬牙道:“好的,我洗。”
宋高遠冷冷一笑,手一揮道:“我們走。”大家附聲而起,一同離開。
安承恩見他們離去,知道自己惹到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小男孩見他神色嚴峻怯怯問道:“大哥哥,我,我給你添麻煩了嗎?”
安承恩搖搖頭對他勉強笑道:“沒有,小弟弟,你快回家去吧。”
小男孩點了點頭,蹦蹦跳跳的走了,安承恩只見他走了幾步就沒有了人影,身形比一般人要輕靈多變許多,心中一驚,繼而定了定神道:“沒有的事,是我看花眼了。”
他回到書院,就被鄒智拽到了他們住宿的院門口,院子中的水井旁堆着山一樣高的衣服和鞋子,都不知道是那年那月的,明知道是宋高遠他們故意刁難,他也無法,只好憋着氣洗衣服鞋子,一直洗到了天亮。
雞鳴破曉,天空泛白,安承恩洗的雙手發白脫皮,腰桿都直不起來了,到了最後一件衣服,裡面竟然放了針,刺得他滿手是鮮血,他疼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聽到身後的竊笑之聲,也明白是宋高遠一夥人在自鳴得意,看他的笑話,不願在他人面前示弱,故而一直忍住,待得洗完最後一件衣服,曬完最後一雙鞋子,他筋疲力盡的走出宿舍的門,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的叫,但是此時的學校的膳堂還沒有開,他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只是坐在宿舍門口喘息,雙手刺痛無比,他連走到自己的住處躺在牀上休息的力氣都沒有了。坐了半響,才掙扎的爬到自己的宿舍裡面往牀上一躺,就什麼也不記得了。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一股冷冷的氣息在房間中自己的周圍遊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