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進門後,董路頗有眼色的行了一禮就退至一旁,並沒說話,賽金則是笑着看着穆鳶,盈盈下拜。而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宮人也拜下了身子。姿勢很是端正。
穆鳶擡了擡手,道:“免禮。”而後她伸手拉過了賽金,將已經晾涼了的茶盞遞給了她,“飲吧,瞧你怕是熱得狠了。”
賽金也不客氣,直接接過來擡手就喝到了肚子裡。
穆鳶則是看向了那兩個穿着相似的宮娥,淡淡笑道:“你們是歲餘公公派來的?先告訴我,都叫什麼名字。”
“回公主的話,奴婢珠雲。”高個一些的宮娥開了口,只不過光是聽聲音就知道她年紀是要大一些的,沒了那種稚嫩女童纔有的嬌俏聲音,不過卻是好聽得很的。她微微擡了頭,穆鳶瞧過去。是個好樣貌,約麼二十六七的樣子。
而站在她身邊的女子則是看着穆鳶,一雙極其好看的眼眸裡帶着好奇,那模樣着實是十分可人疼的。只見她笑着道:“我叫雪盞。”
按理說。雪盞這般說話是不大合規矩的,珠雲在宮中時間長了也就微微扯了她一下以作提醒,怕她第一面就被主子厭棄,不過穆鳶顯然脾氣不錯。斤場雙才。
只見穆鳶笑着點點頭:“珠雲,雪盞,都是極好的名字呢。不知道你們以前在哪裡伺候的,我瞧你們也沒帶什麼包裹,東西可收拾好了?”
雪盞被珠雲一扯倒也低了頭不言語,而珠雲則是矮了矮身子,而後規規矩矩的開口道:“奴婢二人原本是伺候陳太妃,自陳太妃仙去後就一直留在陳太妃生前寢宮中。而後有幸被歲餘公公選來了甘露殿。”而後她聲音頓了頓,“奴婢在宮中認識的人不多,東西也不多,回去收拾起來就是了。”
穆鳶笑着瞧着珠雲,在心裡道這人說話做事都是滴水不漏。不但說清楚了自己的來路,還輕描淡寫的告訴自己。她與宮中人關聯不多,像是自己這般初來乍到的只怕就是需要這樣的人的。
只不過對於陳太妃,穆鳶知道的並不多,也就沒有多問,而是笑着道:“我初來皇宮,可能處處都需要人手,以後自然是要你們幫忙的。”說着,穆鳶的聲音頓了頓,“我知道各宮主子在見面的時候都會給些金銀,但是我來到大周前只帶了一些玉器金器,這會兒倒是拿不出什麼銀子的。”
雪盞還是那副毫不在意的開朗模樣,而珠雲則是道:“公主言重了,奴婢不敢討要什麼的。”
“這見面禮還是要給,無論是提亞還是大周,這都是規矩。不只是安了你們的心,也是安了我的心。”說着,穆鳶把手伸到了袖口裡,兩個手指輕輕一撮,在礦大廣袖的遮掩下手上憑空就冒出來了兩塊精緻的玉牌,她笑着把手拿出來,伸到了二人面前,“拿了吧。”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自然也沒有了推辭的必要,珠雲先伸出了手去拿了一塊,雪盞見她動了以後才伸出手去,指尖捏了玉牌的掛墜,握在掌心。
這兩塊玉牌都不算大,放在手心瞧着也就是半個巴掌那般大小,不過難得的是玉質極好,水色很足。
上面,寫的是一個頗爲縹緲的“鳶”字。不過兩個宮娥都不識字,只是覺得好看得很。
珠雲和雪盞行禮謝過了以後,就各自將玉牌別到了腰間,大紅色的穗子配上青碧的玉牌甚爲好看。
穆鳶見她們將玉牌帶上,嘴角露了一抹笑,而後扶着賽金的手站了起來。
珠雲見穆鳶走進,忙低了頭去,而雪盞卻是看着穆鳶的眼睛,頗爲好奇的模樣,那雙眼睛咕嚕嚕的轉着,很是精靈。
“珠雲,你去收拾下東西,將雪盞的也一道帶來,”說着,穆鳶伸手摸了摸雪盞的臉頰,臉上笑意淺淺,“我見她很是喜歡,想留着說說話。”
珠雲心裡是不願的,畢竟雪盞的脾氣她是知道的,慣常是個沒大沒小的,年紀又輕,以前都是珠雲護着她在這宮裡頭過活,這回要把她單獨留在甘露殿,着實是有些不安心。可是畢竟是主子的要求,珠雲不得不低頭應是,方纔離了偏殿。
而雪盞的眼睛一直跟着她的背影,轉都轉不開。
穆鳶見珠雲走了,方纔笑着拉起了雪盞的手,感覺到雪盞躲閃了一下,卻是直接收攏了手指,緊緊的拽了她,而後笑着擡頭道:“賽金,你帶着董路先去用飯,順便告訴他一下我平時的膳食就寢的時辰。”
“是。”賽金笑眯眯的應了。
這表情倒是讓夫焉那張俊俏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無奈,賽金的心思他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往常在這宮裡頭,賽金是最小的,如今來了個更小的她怕是要好好逞逞威風才能心滿意足的。
夫焉能看出來的事情董路也瞧得出,但他卻依然是笑着的樣子,在跟着賽金走出去的時候還笑眯眯地說了句:“賽金姐姐,你可要好好教教我的,以後的事情還要仰仗姐姐呢。”
不得不說,一張好的麪皮和甜的嘴巴說是是個對付女人的利器,賽金被這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的喚的頗爲舒心,滿口的答應着。
穆鳶見狀也就是無奈的笑笑,吩咐了夫焉守好門口,而後就拽着雪盞進了內殿。
雪盞原本的老實盡然在珠雲走了以後消失殆盡,在穆鳶抓着她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掙扎起來,小巧的嘴脣緊緊的抿着,很是不甘願的模樣。穆鳶卻根本不撒手,直接拽了她進門,而後一揚廣袖,門就被死死關上,敲上去是狠狠拍上的,可是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雪盞肩膀猛地一抖,眼睛盯着穆鳶,一把掙脫了她的手腕,往後急退幾步:“你不是人?”
穆鳶扯掉了面紗,而後施施然的做到了桌旁,一雙桃花般的眼眸看着雪盞:“是啊,我不是,你恐怕也不是。”
雪盞臉上卻沒有像是顧珏那般的驚慌,反倒是滿滿的興奮。她像是蝴蝶一般的朝着穆鳶飛撲而來,做到了她身邊,眼睛閃亮地看着她:“真好,可算讓我找到一個了,這位姐姐,你是不是也是被抓到宮裡頭來的?長老有沒有告訴過你要怎麼回去啊?”
穆鳶並不知道她口中的長老是何人,卻是不露聲色,淡淡道:“我倒不是被抓進來的,是我自己樂意來的,怎麼,你是被抓了送來的?”
“是啊,我剛一下山就迷了路,到了一個叫岷縣的地方,那些人哄騙我,說進了宮就衣食無憂,可是進來了卻是天天要做工,”雪盞託着下巴,小臉蛋?起來,頗爲不甘願的樣子,“可是我見那些修煉成人的姐姐們回來後那可都是一個個得意地很,過的都是很好的,哪裡像是我這般苦的。”
穆鳶聽了就大概知道了緣由,想來是這個小妖精剛修成人形前往人間界就傻乎乎的被人騙了,現在的大周朝的各個郡縣每年都有份額,要挑選品行得當的女子入宮。有些郡縣並不喜歡把自己的好女兒送來消磨時光,就會用沒有戶籍沒有來由的孤女充數,想來這個小妖精就是被充數了的。
上下打量好幾眼,穆鳶笑着道:“你真是長了個聰明長相。”卻偏偏是個笨的。
雪盞聽不出這句話是在笑話她,反倒是得意的擡了擡下巴:“可不是麼,長老都說我好看的。等我以後吃些好吃的就會更好看的。”
穆鳶瞥了她一眼,輕聲問道:“你要吃什麼?”
雪盞一臉無所謂的神情,聲音嬌氣而又可愛天真:“人心咯,我以前修煉都是要日月精華,但是若是可以有人心,就能越發精進的。”
“那我卻是不明白了,你分明不是人類,珠雲是人類,既然你要吃人心爲何不吃她的呢?”
雪盞聞言卻是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珠雲姐姐是個好人,會幫我做事,還給我留吃的,我很喜歡她的。我不吃她,族裡頭的姐姐說過,要吃壞人的心,吃了它們不但不會遭天譴還會精進修爲,吃掉了好人的心,以後渡劫的時候可能會被劈死呢。”
穆鳶用帕子掩了掩脣角,笑道:“你倒是個有大志向的,以後還要成仙麼。”
雪盞點點頭,神色頗爲鄭重的模樣。
穆鳶瞧着她的眼睛,而後又聞到了一股味道,狐狸的味道。
這味道雖然清清淡淡但是着實不是很好聞,穆鳶起身,從銅鏡前的梳妝木盒裡頭取了一盒香粉,放到了雪盞面前:“這個送你,你拍在身上,能遮掩一些味道,若是以後碰到了鼻子靈通的人類,只怕會有麻煩呢。”
雪盞好奇的拿過來,掀開蓋子聞了聞,而後被裡面濃郁的花香嗆得打了個噴嚏。
穆鳶掩脣而笑,那雙眼睛卻是緊緊的盯着雪盞的臉:“小狐狸,收起來就是了,以後在我宮裡可別這麼跳脫,被人瞧見可不好。”說着,聲音一頓,“雖然你我不同族,但是以後我必然會護你周全的。”
正準備把香粉放到懷裡的雪盞聽了這話,手猛地一頓,一雙狐狸眼猛的看向了穆鳶,而後聲音略微低了下去:“你……不是狐狸精?”
“不是。”穆鳶神色從容淡然。
雪盞微微皺了皺眉頭,小姑娘顯然是有些掙扎,而後她把香粉放到了桌上:“那這個我不能收,長老說過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許我們接近別的妖精。”
穆鳶則是笑着伸出了手去,輕輕的點了點雪盞的手背:“我可不是妖精。”
雪盞眨眨眼睛:“那你是什麼?”
穆鳶眨了一下眼睛,那雙眼睛瞬間如墨漆黑:“我是鬼。”
雪盞見狀微微張大了嘴,而後卻是露出了笑:“鬼都和你一般好看麼?”
“你的嘴巴很甜呢。”穆鳶又眨了下眼睛,雙目又恢復了黑白分明,她慢慢地把香粉重新放到了雪盞手中,“你我相見,就是緣分,所以這個是見面禮,以後我還會有禮物送給你,只要你安心幫我一些忙就好。”
“還有?”雪盞畢竟年紀小,聽到禮物就把小耳朵豎了起來。
穆鳶笑着點頭,嘴角翹起,硃紅色的脣美豔不可方物,只是那雙眼睛卻是絲毫沒有笑意侵染:“是啊,你不是要吃歹人的心精進修爲嗎?毒死嫡妻,害死親子,這樣的男人算不算歹人?”
雪盞點點頭:“自然算,若真是這般,那這人着實是壞到頭了。”
穆鳶摸了摸她的頭髮,笑容溫軟:“那我以後就把他的心挖出來,給你吃,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