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中的如煙輕輕的抱着懷中的奶娃,臉上帶着笑,時不時的用手指尖輕輕地點了點小娃娃的臉蛋,笑容越發的溫潤歡欣了。
這是上天給了她的孩兒,如煙比任何人都要珍視蕭嶸。這不僅僅是自己爭寵奪位的砝碼,這段時間的照顧相處下來,如煙對這個軟乎乎成了一團的孩兒是無比的歡喜,恨不能時時刻刻的抱在懷中。原本一心都是算計爭鬥的女子並沒有放下爭奪的心思,而此刻,她最盼望的便是能給自家的孩兒蕭嶸爭取來一個絕佳的前程。
玉碟已經改了,這就是自己的孩子,與那個什麼勞什子的宋婉言毫無關聯。
“主子,王妃娘娘派人來問,是不是讓奶孃抱抱,心疼主子累到。”
“不妨事的。你去回了王妃娘娘,就說我寫過娘娘好意。”如煙的聲音溫溫軟軟的,聽上去尤其悅耳好聽,南方來的女子彷彿真的是水做的一般溫暖柔順。但是若能看到如煙此刻的神情便能知道,女人偏偏是冷淡着眼眸。分毫不見光亮一般,只有偶爾抱着蕭嶸的時候方纔露出幾分暖意,但是旁的時候都是全然的漠然。
外頭的機鋒如煙事情的很清楚明白,都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她便看得出,自家那位王爺只怕就是迷糊在裡頭了。
如煙曾經待字閨中的時候也曾經想過會遇到個怎麼樣的男子,她是家族中最出挑的女子,雖然父親官位低微,但如煙卻是個溫婉柔順的,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是當地有名的才女。等她從南方被當做擡來了京城後也是見識了大周京師的繁華齊盛,看到了這裡的男子的端正貴氣,自然是有所心儀的。
當初如煙被分到甘露殿後,第一眼見過蕭宇承也是驚爲天人,這般貴氣的公子那裡是她見識過的。自然是無比歡喜,想也不想的就應下了去做蕭宇承的侍儀。
但是若是能讓如煙再選一遍,她卻是寧可在自家那個偏僻地方尋個好人家嫁了去,也不願意過這種綾羅綢緞中包裹着的金絲雀的日子。
只可惜,沒得重新選擇的機會了。
如煙平靜的抱着笑容軟軟的身子,臉上重新有了笑,卻也有了哀傷。
她到現在也沒有破身,蕭宇承根本不曾碰過她的,整個瑞王府後院,就只有她這麼一位側妃娘娘還是完璧之身,卻是唯一一個有了孩兒的。哪個女人不願意自己能夠有個孩子呢?如煙也是個女子,她也想要夫君疼寵,兒女繞膝,只可惜根本是做不到的。
但是恰恰因爲如煙對着蕭宇承死了心才能看得清楚,那個男人的心思到底是黑色還是紅色。
他所珍視的宋婉言,哪怕如今都成了一灘爛泥都不如的,卻依然能讓蕭宇承不離不棄。但若說他是個癡心的男兒,那又爲何現在瞧着爾雅公主的時候,那滿滿的傾心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呢?
分明爾雅公主從未輕易踏入過瑞王府,卻能做到了滿足後宅女子都沒能做到的事情,籠絡住了瑞王的心,單單憑藉這一點來說的話如煙是極其敬佩穆鳶的。
但如煙卻也清楚,穆鳶歸根結底是個無情無心的女子。
她能夠說出漂亮話來迷惑人,也能夠在還未出嫁之前就籠絡自己打點各處,那分明就是個有心計有手段的,可是無論是誰都覺得這是個提亞來的嬌花,稍微不注意便是要被人欺負了去的,無形中讓穆鳶站在了各種高地,俯視着下面的一切人物。
如煙看得早,早早的就表明了心跡。現在得到了一個孩兒。
跟她一起的英姿卻是個不聽話的,就被穆鳶活生生的毒死了扔去了城外亂葬崗上,連狼狗都不願吃食。
她抱緊了蕭嶸,把臉埋在孩子軟軟的懷抱裡,輕輕地說道:“嶸兒。孃親只有你了,你可要爭氣些。”
蕭嶸笑呵呵的伸手去抓如煙的頭飾,揮舞着小手,看上去開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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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煙下轎之時已經是停在了甘露殿的殿門口,月娘留在這裡。瞧見他們到了以後方纔笑着快步迎上來,矮身行禮:“奴婢見過瑞王爺,王妃娘娘,側妃娘娘,主子們吉祥福安。”末了月娘還專門加上了句,“小主子吉祥。”
蕭宇承沒什麼表情,反倒是穆鳶瞧上去倒是笑的更開壞了些,隨手從袖中拿出了個紅紙封的小紙包,裡面是幾片金箔,直接就給了月娘:“瞧你嘴巴甜的倒是抹了蜜。這個就當是我替了嶸兒賞給你的,”說着穆鳶還回了下頭,看着如煙懷裡的奶娃娃說道,“不過說好了,回頭你可得還給我的。兩片金葉子,別忘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不認識穆鳶的覺得這個王妃可愛得很,童真又大方,而瑞王府衆人則是覺得自家王妃不僅有威儀還懂得說話。自然是各種奉承的話往外說,也順便恭維了蕭嶸。蕭宇承現在只有蕭嶸這麼一個孩兒,聽別人說好話比說自己好話還中聽,臉色也好了幾分。
但是菱角卻聽出了不同的味道來。她的指尖絞着帕子,眼睛看着穆鳶,聽到她隨手就給了一個奴才兩片金葉子的時候心裡別提是個什麼滋味兒了。
她雖然把府裡的不少賬目上的事情留在了常遠那裡,但是銀庫的鑰匙卻是菱角自己個兒拿着的,畢竟是後宅的東西,放在常遠一個奴才手裡也是不像話。菱角並不攔着常遠從裡面吃拿卡要,所以常遠這個大總管與菱角的關係倒是相處融洽。
也就是因爲拿着鑰匙。菱角才能知道了不少事情。
瑞王府看上去的光鮮亮麗,其實早就是個空殼子罷了,原本宋婉言就任意揮霍弄掉了不少錢財,又趕上今年饑荒,農戶們自己都養不活更不要說交租了,府上有的也不過是些份例銀子,當初府上的僕人就因爲月例縮水了全然是鬧翻了天,菱角就是扣掉了後宅女子們打釵子的錢給他們結了,現在確實是一點閒錢都沒了。
現在卻是瞧着穆鳶隨手就拿出了金葉子賞人,除了羨慕。菱角還堅定了個心思。
跟着瑞王爺蕭宇承就是要費勁巴力累死累活的撐門面,現在自己有了孩兒,必須要爲了孩兒謀劃,自然不能這麼下去了,必然是要跟着王妃娘娘身後纔可以的。
兩片金葉子就能讓菱角想出來這麼多。只怕這孩子要是去了公主府,瞧見那裡的富麗堂皇,只怕死活賴着也不會想要回去的。
穆鳶卻是平淡的笑着對月娘道:“娘娘何在?我和王爺來了甘露殿便是想要服侍着娘娘,在一家人一道去前殿呢。”
這話說得熨帖,月娘心裡也是覺得暖的,只覺得這位王妃千好萬好,那裡就是讓人看不上了呢?不過面上月娘則是笑着道:“王妃娘娘隨我來,我家主子就在裡頭等着王爺和王妃呢。”說着便是伸出手讓出了道路。
一行人一道進了內殿,便是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柳賢妃。
按着尊禮,穆鳶和蕭宇承行半禮。側妃與侍妾均是要行大禮的,而其中如煙因爲抱着孩兒故而身子不便,也只是行了半禮彎曲膝蓋也就罷了。
若是旁的宮妃,爲了給兒媳婦下馬威必然是要讓他們多呆一陣子的,以便來殺殺他們的爲非。但瑞王府後院要不是柳賢妃看中的,再不就是柳賢妃自己個兒塞進去的,柳賢妃自然對她們沒有多作難,只管笑着道:“成了,都是孝順孩子,起了吧。”
“諾。”
衆人起身後柳賢妃對着月娘擡擡手:“月娘,賞了。”
月娘便是招呼了早早準備好的宮娥們進來,手上捧着珠釵環佩,先站到了穆鳶面前。
穆鳶便知道,這是要讓她先行挑選了。其實說起來這都是上好的首飾,甘露殿中吃穿用度都不差的,尤其是現在她是後宮除了蓁蓁這位趙太后以外最受重視的人,那些好東西自然也是要往這裡送的。不過穆鳶細細瞧上去也是看出了不同,她自然毫不猶豫的直接伸手拿走了一根摻絲點翠的金鳳花簪,笑着道:“既然娘娘賞賜。我就不客氣了,這個可是好看得很呢。”說着就遞給了身邊的珠雲,讓她給自己簪在頭上。
柳賢妃笑着點點頭,這根釵子本就是給穆鳶準備的,畢竟除了她。又有誰敢帶了金鳳?
而後那捧着托盤的宮娥走到了後面兩位側妃面前,讓她們挑選。
這裡面的釵子只有幾根,菱角打眼看去,其實不都是能讓自己能夠佩戴的,有些釵子一看就知道不能戴在頭上,若是戴了,被人瞧見杖斃都是輕的。菱角就直接伸出了手去拿過了一根不大起眼卻是內裡精巧的花鈿,笑着道:“寫過賢妃娘娘恩賞。”說着,就讓墨香給自己簪了,倒是顯得菱角有些玉雪可愛了。
柳賢妃點點頭,眼睛看向了一旁的如煙。
如煙本想也挑選一個簡單的,可是卻有人比她手快。
小小的蕭嶸直接對着那堆閃閃亮亮的東西伸出手去,隨意一抓,直接拿着搖晃起來。
而他拿着的,是一根釵。鳳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