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鸞鳳殿倒塌的事情在京城裡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幾乎所有的世家大族都噤若寒蟬,分毫聲音都不願多說的。
宮中給出來的解釋便是有鸞鳳殿中的宮人用火不慎,點燃了整個宮殿,還害死了蘇皇后和不少宮人,着實是該死。但是陛下仁德,念在那犯錯了的宮人也在救火中死亡,便是不予以追究,只是草草埋了了事。而燒死在鸞鳳殿中的蘇皇后怕是已經成了一塊焦炭,根本分辨不出是何人,所以想要風光大葬是不得成了,只能讓尚衣局趕製了一件新的皇后規制的衣裳,帶上了新打出來的鳳冠霞帔,一起放進了棺槨中葬入了皇陵。
可憐蘇皇后一生榮耀最後落得了如此下場,局外人爲她可惜,但是以前被蘇皇后折騰過的人均是暗地裡拍手稱快。
這說起來本就是個意外罷了,可是坊間卻是不知道從哪裡傳出來了流言蜚語,便是說是那蘇皇后自己患了瘋癲癡傻的病症,早就已經到了不認識自己是誰的糊塗了,還總是拿着刀子要去給宮人們放血。嚇得鸞鳳殿中的宮女太監們跑的跑逃的逃,已經是不剩幾個了,何來的無意起火呢?
那大火啊,聽說是蘇皇后自己放的,畢竟蘇皇后已經是沒了指望,親子摔了腿腳,身上還沒了寵愛,被禁足在鸞鳳殿也沒有個出頭的日子,想不開也是情有可原的很。
這種傳言着實是有幾分眉眼的。好似合情合理的很,也就越傳越兇,最後居然是被賽金聽到後當笑話一般的給穆鳶講了。
穆鳶坐在妝臺前,伸手去扶着耳邊的珠花。聽着賽金似乎玩笑一般的說完坊間流言,穆鳶臉上也有了幾分笑意,卻與賽金的笑意不同些:“賽金,你覺得這個說法是真的還是假的?”
賽金一面挑選着耳鐺一面嘴裡想也沒想的便是說道:“自然是假的了,宮裡頭的事情哪裡輪得到外面的人說道,若是事事都被他們猜着了那還得了。”
“那你可曾見過會有這般的事情,便是宮外面已經流言蜚語滿天飛,宮裡頭卻是沒有絲毫的反應動作,到好像是什麼都不知道,那些京兆尹和大內侍衛也都像是聾了啞了一樣沒有動靜,這棟事情可是蹊蹺得很了。”說着,穆鳶把賽金攥在手裡頭的東珠木蘭紋飾耳墜拿過來扔回到了首飾盒子裡頭,重新拿了一對兒藍玉耳墜鎏金點翠耳墜,嘴裡輕聲嘟囔着。“你這審美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以後嫁人了可怎麼給自己挑衣裳首飾的。”
賽金若是平時聽到穆鳶這般說她必然是要抓着穆鳶的手撒嬌一番讓她收回去方纔甘心,但是現在卻是微微愣了愣任由着穆鳶自己給自己掛上耳墜,而後略了低頭思量着穆鳶說的話,過了會兒才說道:“公主,那你說這是何種緣由?”
穆鳶瞧了眼賽金,突然彎起了脣角:“以前你可從來不喜歡知道這些的,怎麼,賽金如今也是轉了性子?”
賽金聞言便是紅了紅臉頰,但是神色卻是沒有什麼變更,只管輕聲道:“是奴婢以前太過於任性了,處處都不精心,不僅沒有幫到過公主什麼還總是給公主添麻煩,奴婢以後不想這樣了。”
穆鳶聽着這話,臉上帶着似乎是欣慰的笑容,但是實際上卻是根本一個字都不信的。
賽金的脾氣沒有人比穆鳶更清楚明白。天真活潑的很,穆鳶也不奢求她能變得如何,只管保持着這般便是極好的了,而穆鳶這裡的這道關過了去,若不是受了什麼磨挫只怕賽金這輩子便是這般了。
可是現如今賽金卻是開始去思量學習一些以前從來不曾關注過的事情,好像是長大了,卻也給出了長大的代價。
穆鳶的眼睛不自覺的掃了眼門口,縱然門窗緊閉,但是她卻看得到那個站在門口旁邊身體豎的筆直的男人身影。
沒有在對賽金勸什麼,就好像穆鳶已經信了她一般,但是這心裡卻是嘆了一聲。
到底是長大,總歸是要有些代價的。
拉着賽金坐在自己腳邊,穆鳶淡淡道:“若是尋常時候,風言風語已經滿城飛了,必然是要有所動靜的。況且升斗小民妄議帝王后宮之事也是頗爲犯上之事,輕則杖刑,重則充軍。”
賽金微微遮掩了嘴巴:“這麼嚴重麼?”
穆鳶伸手輕輕地摸了摸賽金的髮絲,淡淡道:“在這裡生活,上至帝王將相,下至黎民百姓,無不都要謹小慎微謹言慎行方能過的和樂美滿,稍微不注意便是賠了性命進去的。這次的流言絕對不是宮牆外面自己生出來的,必然是那宮裡面出來的纔是。”
賽金眨巴眨巴眼睛,道:“莫不是那些說是被蘇皇后傷過的宮人傳出來的吧?”
穆鳶笑着點頭,明知道賽金這個猜測並不準確卻還是這般認了下來,便是不讓賽金再多想了。即使賽金是她的親信而且一直沒有什麼可避諱的,但是穆鳶到底是憐惜她一些,害怕這孩子知道的多了心裡想的也就多了,自己嚇唬自己。
從宮裡傳出來的不假,但卻不是宮人傳的,試問有哪個宮人有那麼大的膽子,不單單是非議皇后,還把整個後宮連帶着皇上都給說了進去。
傳出這個消息的,只能是隆?帝。
“這便是男人了。”穆鳶笑着摸着賽金的烏黑長髮,嘴裡輕輕嘆息。
男人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處,他們會把一切歸結在女人身上,哪怕是自己下手的事情也是要丟在女人頭上來洗乾淨自己。商紂亡國因爲蘇妲己,明朝亡國緣於陳圓圓,安史之亂禍起楊貴妃,男人們總是有各種理由,把自己塑造得光輝偉大,女人則是遺臭萬年。
而現如今的蕭宇承或者隆?帝做的更爲狠辣決絕,好似女人的生死在他們的眼中不過是螻蟻草芥罷了,根本不當事。
宋璃,若是你看得到聽得到,可想過自己當初爲了這麼個男人盡心竭力,着實是傻得很了?土引肝血。
穆鳶臉上帶着笑,卻是搖了搖頭,對上了賽金一雙困惑的眼睛時輕聲道:“你以後可要好好地,睜大了眼睛找個好男子,我必然不會讓你嫁的委屈。”
賽金聞言直接紅了臉頰,似乎是羞臊極了,便是捂着臉面直接跑出了門去。
而就在門關上的瞬間,穆鳶突然感覺到耳邊一陣清風吹過。她猛地回頭,便是看到衣衫翩躚後身子一倒,居然是雙腿懸空直接坐在了妝臺之上。
擡起頭,看到的便是傾身壓住她的玄逸。
男人的面容冷清,眉眼狹長,一雙瞳孔看着穆鳶的眼目,也不管其他便緊緊地攬住了女人的腰肢。
“數日不見,鬼王大人風采依舊,不過這種來去無蹤還沒事兒搞搞偷襲的手段倒是一點沒變。”穆鳶倒是沒有拒絕,只管帶着笑容伸出白皙的玉臂搭在了男人的脖頸之上。
這笑容比起以往着實是多了太多的真心實意,瞧見玄逸歸來,穆鳶心裡總歸是歡喜的,這面上也就多了幾分。
但是與以往不同,玄逸這會兒卻是沒有動作,而是低下頭去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了穆鳶的額頭,一雙眼睛盯着穆鳶的眸子,聲音低沉:“本想着給娘子一個驚喜的,不過反倒是讓鳶兒給了我一個驚喜。”
穆鳶眨眨眼睛,卻是沒有躲閃,反倒是緊了緊手臂把玄逸拉扯的近了一點兒,笑眯眯的說道:“說說看,我怎麼讓鬼王大人高興了?”
“你瞧上去把男人都歸結爲了一類,鳶兒,在你心裡,是否只要是男子就都像是蕭氏一族那般背信棄義畜生不如?”
穆鳶卻是沒有想到玄逸會說到這個,剛纔不過是隨口說句感慨罷了,哪裡知道就這麼被玄逸給聽了去了,現在回想起來,好似真的是把玄逸也給埋怨進去了。
一直都知道這位鬼王大人是個喜歡吃飛醋的脾氣,而且誰的醋都要吃一吃,顧珏,安平公主,甚至是賽金雪盞,誰與穆鳶靠得近一些玄逸似乎就好像是被懂動了心愛物件的貓一般,一臉高冷的找到穆鳶,輕則開口質問,重則直接抱上牀去留下標記,左右是要有些動作的。
應付得多了穆鳶也就得出了經驗規律來,看上去冷冰冰的玄逸其實十分好哄,只要親一親抱一抱,好像就能讓這個人徹底的安份下去了。
這一次,穆鳶也準備這麼幹。
先是不顧鏡中鬼似乎是無奈又似乎是惱恨的哼聲,穆鳶直接扯過了房樑上的紗幔,嚴嚴實實的把鏡子給蓋住了,扯動紗幔的時候發出了一陣頗爲劇烈的“撕拉”的聲響。而後,她便是再沒了顧忌,只管用白嫩細長的大腿直接掛在了玄逸的腰上,眼睛微微眯起,眼角帶着笑意,輕聲道:“我的心思,玄逸你不知道嗎?”
但是這次玄逸卻好像不是以前那麼好哄了,這個男人早早的就把自己的真心給了穆鳶,處處哄着,次次護着,而這寵着護着的時候把穆鳶護在心裡,卻也越來越害怕失去。
他有些怕,即使玄逸不承認,但是玄逸依然在害怕有朝一日穆鳶會撒手離開,他害怕這個女人入戲太深,連自己都要被騙了進去。
他要知道穆鳶的真心,每一處的,都用自己給塞滿了去。
穆鳶也看出來了玄逸的異樣,眨了眨眼睛,卻是嘆了口氣。
她探出了脖頸,輕輕地在男人的嘴邊啄了啄。
沒有激烈和熱情,也沒有親密的脣?相依,只有平淡和溫暖的觸感。
就這麼貼着,粘着,穆鳶輕輕地說了句:“我到現在還記得,初見你的時候,你一襲玄色華服拉住我的說,說我好看。從那以後,你拉了我的手再沒鬆開,帶着我從稚嫩無知走到了現在。我有時候就想着,我來到這個地方處處都是錯的,哪裡都是不順遂,但是,那時候讓你帶我走,或許是我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事情了。”
玄逸愣了愣,而後便感覺到女人的嘴脣親吻着他的臉頰,而後一直到輕咬了一下男人的耳垂,便是有溫柔的聲音順着耳朵鑽進了心裡。
“此生此世,鳶兒愛過的人就只有一個,玄逸,你覺得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