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雋卻是笑着,瞧上去好似謫仙:“公主此言着實是重了些,你我相識許久,我不過是關心罷了,哪裡還用套話呢。”
對他說的話,穆鳶是一個字都不信的。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憋得太久,不對旁人說說這心裡就不舒坦,穆鳶便是輕聲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自以爲是?覺得全天下就你們最聰明最強大,好的壞的都不說,好似高深莫測的樣子,卻偏偏讓人擔心得很。”
“公主這帽子扣得太大,我倒是不敢接了。”杜雋神色平靜的回道。
穆鳶把那顆芙蓉玉收進懷中,眼睛則是看着不遠處的茶攤:“於我而言,便是想要坦誠纔是,種種沒有隱瞞方纔讓我心安。我不願問,總覺得問出來的真假不知還平白的出了隔閡。”
杜雋則是起了身,而後伸手扶起了穆鳶,嘴裡聲音是男人獨有的低沉:“難得糊塗。”
穆鳶卻沒說話,而是隻管回頭看着已經走過來的玄逸,笑着迎上去。而後拿過了他手上的竹筒,拔開塞子,把熱乎乎的茶水喝進嘴裡。
玄逸看到了穆鳶身上又多了個物件,有些無奈:“這塊玉着實是瞧不出什麼好的,你買來做甚?”
穆鳶已經沒了剛剛那輕微的埋怨和不爽利,在玄逸面前的女子似乎永遠明豔美麗:“我瞧着喜歡便是買了,雖然杜大人也說品相不好,但是顏色好看啊。”
玄逸對於穆鳶的看玉方式頗有些無奈,但還是點點頭。沒再說話只管帶了她接着往前走。
倒是快到河邊之時,杜雋和顧珏告辭,而玄逸自然也不挽留,只管讓他們走了。穆鳶則是笑着站在玄逸身邊。一副都讓他做主的模樣。
而等他們二人走到河邊一處探出去的石階上時,人已經不少,三三兩兩的聚集着,但是甚少看到男女結伴,大多是女子成羣結隊一起放燈,而男子三三兩兩的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
穆鳶緊了緊身上的織錦披風,眼睛瞧着那些被放到了河面上的花燈。以醫豐圾。
既然被稱爲花燈,便是做成了花朵的形狀,中間點了蠟燭,蠟燭不高,約麼幾個時辰就能燃盡,而蠟燭旁邊則是放了紙條,裡頭該是寫着字句的。瞧上去花燈造型各異,但是放遠了就只能看到點點明亮暈黃的燭光。瞧上去倒是沒什麼不同了,在夜光下漆黑的河面上,空中的星辰和花燈匯於一處,漂亮得很。
穆鳶伸出手來,把懷裡的芙蓉玉拿出來,手輕輕地敲了敲。而後,那塊芙蓉玉就自行變換了起來,成了朵蓮花的形狀,玄逸則是把買來的蠟燭點在中間,還貼心的點亮了燭芯。
穆鳶沒有塞紙條,她只是微微閉上眼睛捧着玉做的蓮花燈呆了陣子,而後蹲下身子,把花燈放到了河水裡,手指尖輕輕地推了推花燈,那花燈便是帶着搖曳燭光慢慢悠悠的飄遠了去了。
“玉做的燈,很容易被人撈走的。”玄逸倒是冷靜。這般一看就精緻的物件很難徹底流到底,而是會被人撈起來變賣的。
穆鳶眨眨眼睛,便是站起身來,從披風裡伸出了纖纖玉指,直接彈向了那花燈。
一道黑氣順着指尖涌出,便是衝着那花燈而去,而後隱匿其中。
玄逸只是瞧着,待她重新把手掌收攏後才問道:“做了什麼?”
穆鳶笑着,那張描畫的清秀俏麗的容顏上帶着溫柔如水的笑容,聲音也是軟軟的:“小法術罷了,誰要是撈走了我的花燈,我就要讓他噩夢纏身腸穿肚爛。”
玄逸微微挑眉:“幾日不見,娘子的心越發狠了。”
穆鳶斜睨了他一眼,哼了聲:“怎的,你不歡喜?”
玄逸這次倒是學乖了,也不思考直接道:“歡喜,你什麼模樣我都歡喜的。”
穆鳶這才笑起來,挽着男人的手臂,瞧着遠去的花燈。
天上月圓而滿,繁星點點,而河水在夜幕下是漆黑一片的,卻是可以倒映出美麗星河,碩大的圓月也是明亮極了,那點點的花燈發着薑黃色的暖光,十分好看,而兩邊的店鋪中散着光亮,街道上也有人提着燈籠來回行走,着實是畫卷一般的美景了。
穆鳶伸出了手去,悄悄地探進了男人的斗篷裡,而後精準的找到男人的手掌,便是把自己的白皙指尖鑽進了他的掌心。而玄逸也是收攏了手握着,眼睛看了過來。
“若是有朝一日,你我也能在這般繁華街市上有個房子,也是極好的。”穆鳶笑着說着,黝黑的瞳孔裡倒映着點點光亮,好看極了。
玄逸卻沒有表示贊同,而是輕聲道:“本王的府邸從來沒有女主人,你倒是該去瞧瞧的。”
穆鳶挑眉看他:“怎麼,你要把我關在那個宅子裡頭?”
玄逸則是伸手攔住了女子纖細的肩膀,道:“你該有個逍遙的日子,那些方正的地方總是不適合的。”
穆鳶卻是笑了起來,點點頭,但她自己心裡卻是不知道到底什麼生活纔是她歡喜的了。
但總歸有這麼個人陪着,便都是樂事了。
***
蓁蓁一大早就來了穆鳶的廂房,待伺候穆鳶梳洗打扮的幾個宮娥離開後,蓁蓁才道:“你昨晚不在府中。”
穆鳶一面對着鏡子瞧着自己剛梳好的飛天髻,在上面簪着髮簪,一面道:“怎麼,你有事尋我?”
蓁蓁卻是玩味的瞧了瞧穆鳶,而後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走到她的身後,一手扶在穆鳶的肩上,另一隻手卻是繞道了女人的臉頰上,輕輕地點了點她臉頰上的胭脂顏色:“這瞧着可是與你平時用的不同。”
穆鳶倒也不躲閃,只管讓蓁蓁伸手摩挲,臉上卻是漾了一抹笑:“玄逸送的。”
蓁蓁看着鏡中的穆鳶,道:“你怕是極其歡喜他了。”
穆鳶也看回去,輕聲道:“是,我歡喜他的。”而後就看到蓁蓁染了笑意的嘴角,又加上了一句,“但我不喜歡旁人歡喜他的。”
蓁蓁翻了個白眼給她:“得了,那麼個冰塊樣的男人也就你能捂熱了,本座還沒那個閒情雅趣。比起來倒是你的侍衛長得可愛,心思也沉靜,回頭你倒是可以把他送給了我纔是好的。”
穆鳶笑笑,沒有回答,顯然是不想答應了。
蓁蓁道也不強求,只管依然捏着穆鳶柔軟卻冰冷的臉頰,道:“我來尋你是因爲昨兒個晚上隔壁出了事情了。”
穆鳶在妝臺裡挑挑揀揀着耳鐺,嘴裡漫不經心的問道:“那個王府裡每天都有大戲,你想看的話,天天不帶重樣的,出點事情又怎麼了?”
“這次演戲的人可不一樣呢。”蓁蓁微微低了頭,明明左右無人,可她卻故意要湊近了穆鳶,說話間吐氣如蘭,嘴脣都要碰到穆鳶的耳垂,“蘇家派了人,鬧了王府一遭,你猜所爲何事?”
穆鳶看着鏡中的蓁蓁那雙狐媚的眸子,微微蹙眉,沒言語。
蓁蓁也不繞圈子,用指尖輕輕地纏繞着穆鳶耳邊垂下來的一縷碎髮,笑容淺淡,嘴脣紅豔,只管道:“那個釋空和尚也不知道你認不認識,現在他卻是被堵在了瑞王府裡,走不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