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鳶若是自己一個人出來,便是直接隱去身形便好,但是如今身邊跟了個靖姑娘,她倒是注意很多,生怕被靖姑娘瞧出什麼不同。
只不過如此一來。單單這如何離開戒備森嚴的行宮都成了個困難。
穆鳶正蹙着眉尖,突然覺到自己身上披了個什麼。
嚇了一跳,急忙的擡頭去看,便看到是個墨黑色的披風,完完整整的籠在了她的頭上,直接將穆鳶的身子罩了進去。正想掀開去看看,便看到靖姑娘已經是站到了穆鳶身前,直接反手拉住了女人的手臂,把她拉到了自己背上。叼反土弟。
輕身而起。穆鳶只覺得自己被披風裹了個嚴實,而後就被靖姑娘揹着跳上了屋頂,迅速的穿梭着。
穆鳶道是個不恐高的,與尋常女子不同,她對於這種方式只覺得刺激,倒是不怕。故而穆鳶還是有心情去看靖姑娘的側臉,笑着趴在她的肩頭。道:“靖姑娘好功夫,阿孃有你護着着實是讓人放心得很。”
靖姑娘卻沒有說話,只管淡漠着臉色,從穆鳶這個角度看過去便覺得女人的側臉極其清秀,那雙眼睛尤其好看的。
穆鳶見她沒有說話意思,也就老老實實的趴在女人背上,只覺得有趣得很。而這靖姑娘身上散出來的若有若無的香氣也是讓穆鳶微微聳了聳鼻子,記了下來卻是沒有言語。
雖然行宮內院看似戒備森嚴,但是想要離開也並非不可能的事情。木美人與孟婕妤之間的齟齬並沒有影響當天的圍獵,隆?帝依然帶了人進了圍獵場,收穫頗豐。這會兒卻是宮人忙忙碌碌的將那些各個主子要拿去孝敬母妃或者給身邊妻妾的獵物烹製好了一一送去。
雖然獵物大多是野兔花鹿之類的,大抵相似,但是卻依然不能弄出了偏差,若是混了起來以後難免有些爭端。到時候還是這些宮人吃瓜落的。
而忙碌的宮人們並沒有看到從他們頭頂飛身而過的兩個人,穆鳶的眼睛則是笑眯眯的瞧着他們,手臂環住了靖姑娘的脖頸,微微偏頭。
說起來似乎很久,可事實上不過是一炷香的時候,靖姑娘就帶着穆鳶在行宮外的一處山坡上停了下來。那山坡上有一處小小的棚屋。應該是負責守衛的侍衛拿來夜宿或是放哨的地方,而那棚屋前面有個用茅草搭成的涼亭,裡面是簡單的木頭桌椅,此刻。一個披着大紅色絲絨披風的女子就端正的坐在那裡,眼睛遠遠地瞧着行宮的方向。
穆鳶從靖姑娘的身上下來,笑着將手上的披風取下遞給了靖姑娘,輕聲道:“謝謝姑娘一路呆我而來,倒是辛苦得很了。”
一聲辛苦,至少要有個謝恩或者回禮,保不?能得了恩賞。
靖姑娘卻是隻是點點頭,便重新將那披風圍在了身上,將脖頸上的絲帶繫好,而後就走到了不遠的地方扶着劍站好,眼睛時不時的看着周圍,護衛着這對母女的安全。
穆鳶笑了笑,只覺得靖姑娘倒是與衆不同的很,便是回了身,朝着那茅屋而去。
茅屋中的便是高樂公主了,只見她身上並非是那件黑紅色的錦緞長裙,而是一襲玫瑰金枝線襦裙,隱約能看到外面籠了件桃紅色掐牙月季花薄煙紗玉錦,而外頭的一件厚重的錦緞紅色披風很好地抵禦了秋夜寒風。
頭上梳着精緻的瑤臺髻,一根串珠蝙蝠玉石鈿花斜斜的插在鬢間,頂端的流珠好看得很,那璀璨的顏色與耳朵上的鑲金紅寶石耳環相映成輝,更是顯得女人高貴華麗,豔絕一時。
剛剛穆鳶說話的時候並沒有避諱她的意思,故而高樂公主自然是聽得清楚,見穆鳶進來,她便是笑了笑,伸出了手來,招呼着穆鳶上前,嘴裡則是道:“靖兒便是那般脾氣,最是直爽得很,你莫要惱了她。”
穆鳶臉上帶着笑,這會兒她已經是取下了臉上的面紗,露出了極爲精緻豔麗的容顏。坐到了高樂公主身邊的石凳上,穆鳶笑道:“阿孃以前就跟我說過,靖姑娘是個本事大的,而這本事大的人都是有脾氣,我明白的。”
高樂公主笑着點點頭,確實沒有再提及靖姑娘的名字,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穆鳶,方纔輕聲笑道:“我的爾雅越發漂亮了,當初在提亞的時候便是容顏精緻,但那會兒只是個小姑娘,如今看來越發的明豔照人,果真是要嫁爲人婦,阿孃心裡端的是有些慼慼的。”
穆鳶聽了這話臉上依然是笑着的,道:“既然已經定了下來,阿孃就莫要想了,皇帝舅舅素來疼我,自然不會虧待了。”而後穆鳶有心轉開了話題,便是瞧了瞧高樂公主,眼睛一直到高樂公主腕子上的景泰藍鐲子,笑着道,“阿孃今日穿的着實是隆重的很,這般長的路途過來莫不是累得很了?”
高樂公主用帕子掩脣笑笑,褪去了那身厚重宮裙的高樂公主換上了身鮮亮顏色的衣衫,瞧這年紀也是年輕了不少的模樣,本就是一直順風順水,在提亞也是椒房獨寵,高樂公主的日子過得順遂,這臉色自然是好的很,即使在這黑漆漆的夜色中只有一盞紅燭卻也顯得明亮的。
而後,她輕輕的握住了穆鳶微涼的指尖,輕聲道:“本宮不瞞着你,我來這兒,便是因爲本宮是沒法子參加你的大婚,只怕明日就要啓程。”
穆鳶一愣,本以爲高樂公主起碼要留到大婚旨意正式下來,哪裡知道這般快就要走了。
其實高樂公主能提早離開穆鳶心裡是有些歡喜的,她只有一張爾雅公主的臉面,內裡卻是不同的人,高樂公主難免看出。只不過穆鳶卻是懂得不把這些小心思顯現在臉面上,只管微微蹙起眉尖道:“阿孃,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高樂公主用帕子掩掩脣角,眼睛略略看了看左右,而後才道:“你父王已然是撐不住了,本宮明日便是要帶着皇兄給了的令牌前去邊疆尋護國將軍調兵驅散龜茲與樓蘭的兵力。”不過高樂公主的聲音略略頓了頓,而後臉上又有了笑意,“雖然那事情緊急得很,但是本宮的女兒也是重中之重,自要來叮囑了纔是。”
穆鳶眨眨眼睛,突然心裡就呆了暖洋洋的感覺出來。
她並不是高樂公主親女,也沒這個福分,但是如今高樂公主滿眼滿心的柔和慈愛都讓穆鳶覺得窩心的很。
世人皆道行路苦,能想起來的也不過是自己的母親了。
穆鳶那顆屬於人類的心臟突然就猛烈地跳動起來,微微張開了手臂,便是輕輕抱住了高樂公主。
高樂公主有些意外,卻沒有拒絕,只管伸手輕輕地撫了撫穆鳶的背脊,笑着道:“怎麼這麼大了還要粘着阿孃?若是以後嫁爲人婦,可要如何是好。”
穆鳶卻是略略低垂了眼簾,只管笑,嘴裡輕聲道:“阿孃待我好,我記在心裡,必是要報答的。”
高樂公主笑着摸了摸穆鳶的緞子般的長髮,道:“你過得好便是報答本宮了,這不,本宮來的時候便讓人去請了瑞王爺,想着你以後必然是要進了瑞王府的,本宮有不少事情要叮囑瑞王知道。”
穆鳶一愣,而後看着高樂公主,一時間確實有些哭笑不得:“阿孃,你喚他做什麼?”睫毛纖長,只管是遮掩住了眼底冷清的情緒。
可是高樂公主卻沒看到穆鳶一瞬間情緒的變化,笑道:“自然要見的,你以後獨自在京城裡,阿孃可不能讓他欺負了你。”
穆鳶看上去略略低頭做嬌羞狀,心裡卻是冷冷一笑,顯然是對蕭宇承全然是沒有指望。
而就在這時候,靖姑娘微微動了動,側了側身子讓出通道。
她這般動作讓穆鳶眼睛看過去,微微眯起眼睛,她的眸子在夜晚中總是瞧不清楚東西。倒是身邊的高樂公主先看到了那來人的眉眼,笑道:“說着就來了,這瑞王真是不禁唸叨。”
穆鳶眨眨眼睛,隨着男人的走近她也看清楚了那容貌衣冠。
只見來人身上穿着一件素白色緞面長衫,腰間藏藍色蛛紋銀帶攏住,烏黑的髮絲被一根玉冠固定住,而通神便是從容不迫,帶着淺淡笑意朝着穆鳶走來,一雙眼睛黝黑而深邃,總是淡漠冰冷的神情此刻卻是好似冰雪消融一般的暖意。
男人一步步走近了亭中,而後站在桌前,瞧着桌子後面並排而坐的兩個女子,先是瞧了眼穆鳶,微微彎了脣角,而後纔看向了高樂公主,一時間端正了臉色,扯了扯並沒有褶皺的廣袖,竟是彎腰拜了下去,絲毫沒有猶豫的模樣,那聲音也是低沉如同流水般好聽悅耳:“見過泰水。”
高樂公主被一句“泰水”叫的是眉開眼笑,可是穆鳶略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臉面。
這哪裡是蕭宇承,瞧着這張臉面,穆鳶怎麼也不會認錯,這分明就是鬼王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