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彷彿走在地獄,一道道黑暗之光把他周身照得如黑耀石,閃亮而黑暗,同時,黑暗之中迸發出一道道血紅之光。
一道悠遠而綿長的聲音傳來。
“黑騎,你終於回來了,本王等你好久了。”
在黑漆漆的空間悶聲作響,亙古綿長。
南陵盱眙不解,一身飄飄白衣,和這黑色行成完全不同的對比。
“黑騎,你離開太久了,連本王的聲音也記不得了?”那悶聲似乎不信。
“你是誰?這是哪兒?”南陵盱眙只記得自己救下千木槿,然後摔在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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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星辰隱月還沒練成,你還欠我一個永遠……”
絮絮叨叨的哭泣聲打斷他對那亙古綿長聲音的探究。
“青檬?”他緩緩道,他記得他不曾會哭。
南陵盱眙瘋了一般亂竄,只是根本找不到出路。
青檬討債的聲音繼續傳來,南陵盱眙緊張的心更加緊張,但是急促紊亂的步伐很快平緩,只有冷靜才能想到辦法。
青檬繼續低聲叨叨,南陵靖璽以爲她會累,累了就可以讓她休息一會兒,只是沒想到整個人都快沒力氣了還硬瞌着。
走過去:“青檬,你累了,休息一會兒吧!讓二弟也好好休息……”
聽到這話時青檬頓時惱怒了,心中的悲痛化作一腔怒語。
“現在你知道他是你二弟了?你不是一直希望他遠遠離開你嗎?爲你打江山,爲你拼命於戰場,可是隻能換來你的猜忌和無休止的迫害,這下你滿意了,一切都如你願了?”青檬粗魯地抹掉臉上的眼淚,把南陵靖璽推出去,“出去,人都這樣了,看來也是活不成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就算他好好的,也不會搶你的江山。”
南陵靖璽本希望他可以大罵一通,這樣至少可以減輕心中的痛楚,只是沒想到她竟然如此膽大包天說出這番話,頓時怒氣橫生,手上用力,青檬本就沒什麼力氣了,一個重心不穩,被他一把推倒在一旁的地上。
看到摔在地上的青檬南陵靖璽條件反射地欲扶起她,最終手硬生生收回來,臉上的擔憂之色忽然隱去。
青檬手肘和地板接觸,只覺得都快疼死了,她乾脆直接躺在地面,眼神死死盯着紅木樓頂,那橫豎交叉的紅木結構,讓她眼花繚亂。
南陵靖璽冷聲吩咐:“來人,把婉陽公主扶進屋,御醫給盱王爺整治,再去把全國最好的大夫統統找來,誓死也要把盱王爺救過來。”然後一揮寬廣的衣袖轉身離去。
御醫和臣子丫鬟們統統大氣不敢出。
青檬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對着橫木冷笑,是突然良心發現還是故意做給大家看?
南陵靖璽纔回到宮中,惱怒地把桌上的一摞竹簡推得滿地都是,嚇得鄭美人退去好遠,前來欲打聽南陵盱眙狀況的千木槿也不敢開口。
陸公公頭頂冒着冷汗也不敢伸手去擦一下,他是在擔驚受怕中度過的,他是常常看到南陵靖璽生氣的,只是沒有哪一次有這麼嚴重。
只見一道白光,把黑洞照亮,南陵盱眙只覺得腳下軟軟的,低頭一看,腳下是聖潔的雲彩。
南陵盱眙牀前的太醫們忙碌着,丫鬟們燒水,添火,加柴……人仰馬翻。
青檬卻不肯離去,即使她全身無力,仍然堅持在一旁看着,等着。
蘇廉只好派一個丫鬟小心地看着她。
南陵盱眙無力地擡起眼皮,聖潔的雲彩,綠色的影子模模糊糊,卻異常堅定地支持着他。
芋太妃也住進了王爺府,太后娘娘常常過來,每次太后娘娘過來千木槿都陪着過來,她心底的歉疚完全淹沒了一切,若不是因爲自己,他也不會這樣,只是現在他身邊的人,不會讓他再受傷了,但願……她默默祈求上蒼。
權夫人時常過來。
只是這一切,和青檬好像都沒有太大關係,她除了守着他絮絮叨叨就是絮絮叨叨過後靜靜發呆,好久好久才發出一句“你怎麼還不醒,難道你遇到比我好看的人?絕對不可能的,除了咿呀沒有人比我好看,但是咿呀不會喜歡你的。”
權夫人依着門扉,青檬痛一分她痛三分,珠兒亦是夜夜陪着不肯回去。
寒冬臘月,門外的木槿樹上再也沒有木槿花了,有的只是毛茸茸的白雪和亮晶晶的銀條兒。
地上的積雪掃了一層隔夜又會積上厚厚一層,如此反覆,不見一日有晴。
青檬把身上的綠色棉襖裹了裹,笑着對牀‘上的人道:“我喜歡綠色衣服,有沒有像春天的感覺。”
“公主,你坐過來一點點。”珠兒端來火盆放到青檬前面,因爲近了會點着蚊帳,雖然是冬天,早就沒有了蚊蟲,但青檬堅持把屋子裡全換上綠色,看着生機勃勃的。
青檬乖乖地把凳子朝前一點挨着火盆一些。
珠兒已經習慣端着火盆跟着她跑了,青檬每日都會去竹林裡練會兒劍,然後再回到這間屋子裡一動不動,就是吃飯也呆在這兒。
看到竹林裡白色的雪,翠綠的竹葉,青檬感覺就像呆在那屋子裡,陪着那個人一樣,一白一綠,無比和諧。
綠色的身影已經比上個月熟練多了,風聲呼嘯,竹葉扇動,行走間竟無比帶力,起落間又輕如燕子。
青檬停下來時身上接了厚厚的雪花。
珠兒連忙上前熟練地給她拍掉,然後把帶來的綠色披風給她披上。
青檬打了個結。
“珠兒,以前你也是這樣照顧你們家小姐的?”她狐疑地看着珠兒。
“對呀!只不過我們小姐她不學功夫,只是彈琴寫詩作畫,還有就是下下棋……”
珠兒恨不得把她家小姐所有優點一口氣說完,青檬看到她說起她家小姐時兩眼閃閃發光。
見青檬許久不出聲,珠兒停住,只見青檬正盯着自己,自知說多了,連忙捂住嘴巴,隨後忙道歉:“公主對不起,珠兒不該如此無禮……”說着都快要下跪了。
青檬笑着扶住她:“珠兒以前說錯話也是這麼怕你們家小姐的?”
“沒,沒有,小姐從來不懲罰珠兒,小姐待珠兒如親姐妹一般,小姐常常說若是她有一個姐姐或妹妹,一定會把世界上最好的東西給她,就算是她的生命也可以,小姐說一個人太孤獨了……”
珠兒說着說着,一不小心話題又如流水一般緩緩流出,宛若一灣暖流,流淌在心尖,只是說到後來,她閃光的眼中帶着一層霧。
青檬拉了拉她:“好了,珠兒別再說了。”
珠兒才緩過神,本來是道歉的怎麼又走神了,正要道歉,青檬轉身朝前走,一邊道:“我也有一個好姐妹,她也會琴棋書畫,她比我漂亮,比我優雅,有好吃的讓給我,但也會和我搶,被爺爺懲罰的時候我們一起承擔,我們也會去偷別人家院子裡的果子,還一起捉弄同學,有一次我們把口香糖粘到老師褲子上,然後我們被懲罰在操場上吃口香糖……”
彷彿遙遠又彷彿就在昨天的事,越來越清晰……
青檬一路邊說邊踢着路上的小石頭,珠兒乖乖地跟在她身後看着她一跳一躍好不歡快的身影,聽着她絮絮叨叨講着她的故事。
珠兒偶爾也會膽大地神遊天外,原來公主不止在盱王爺面前絮絮叨叨,原來在哪兒她也能絮絮叨叨。一副她愛盱王爺也不是很深的樣子,下一刻連忙拍自己兩巴掌,死珠兒,你在想什麼,公主怎麼可能愛盱王爺不深呢!但願公主可以和盱王爺有情人終成眷屬,小姐你在天有靈保佑保佑公主好嗎?
珠兒虔誠地祈禱。
剛回到府裡,青檬就見到一月未見的挺拔的男子。
這真是一個美男勝出的年代啊!青檬不自覺感嘆,突然想到那幾個人,不知道面具下面的臉是什麼樣子?當時就應該一把揭開他們的面具,長得好的話就抓到金鳳樓賺錢去了。
呃……
青檬頓時覺得自己對自己太無語了,竟然有這總想法。
當她感覺到冷凝的氣息撲面而來時才發現,南陵靖璽已經站到她面前了,原來自己走神已經走得太長久了。
“朕以爲你真對盱王爺一心一意,沒想到……”他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青檬沒想到,他竟然用這樣輕挑的語氣輕蔑的眼神對她,一時瞠目結舌。
“原來只是演戲而已,不錯,演得挺好的,感動了多少人,朕也被感動了。”他語氣淡若春風,卻充滿諷刺和嘲笑。
青檬一時無法接口,換做以前。她可以理直氣壯甚至毫無道理地大罵他一通,但現在……
她冷靜道:“皇上覺得什麼纔是愛?像皇上那樣三宮六院?”
她的其實並不囂張,卻激怒了南陵靖璽。
其實她清醒後一直後悔那天的話,自古以來哪個帝王不是踏着鮮血過來的,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沒到那種程度,那天的話太重了,自己還一腔熱血地說他們是朋友,但卻是自己把他重重地傷害了。
“對不起,那天的話太重了,往往越是朋友說出的話越傷人,所以我誠懇地向你道歉,不管你接受或是不接受。”青檬打斷他的話一股腦說完,但是她立刻後悔了,怎麼求別人原諒還加一句不管別人接受不接受,不過也確實如此,接不接受不是自己說了算,她裡盡全力做出誠懇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