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既沒有將我指婚給大師兄,也沒有再逼迫我去太子府,這選胥之事算是不了了之。
三師兄等人時常來明王府陪着我,大約是怕我覺得無趣。大師兄也總是以各種理由往明王府跑,雖還是面癱臉,可我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一時間卻也看不出來。
最近四師姐很奇怪,見大師兄來就擺起陰陽怪氣的強調,時時刻刻的與大師兄作對。摸着下巴想不明白,平日裡文靜賢淑的四師姐什麼時候變得和自己一樣不可理喻了呢?
那日屋中只剩下我與四師姐,四師姐神色怪異的走到我跟前,拉着我坐在榻上扭捏了很久才說:“畫骨啊,你告訴師姐,你……你真的喜歡大師兄,想做大師兄的妻子?”
剛喝到口中的茶水差一點噴了出來,腦袋轉的飛快,難道是二哥說的?以二哥的性子定是不肯說的,那究竟是誰說的呢?
努力的將嘴巴中的茶水嚥了下去,小心翼翼的抽出被四師姐抓着的手臂,訕訕的笑,“師姐該知,從小到大畫骨的心裡只有二哥,待大師兄只有兄妹之情,畫骨對大師兄絕無非分之想。”
四師姐彷彿是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不太自然,“師姐自是知道畫骨的心,只是二師兄知道麼,大師兄明白嗎?”師姐嘆了嘆道,“畫骨啊,人活於世能遇到自己真心相待的人不容易,你若是真心待二師兄,就好好的。不要耍那麼多花花腸子,就連四師姐都看得出來,二師兄能看不出來嗎?”
鼻尖一酸,吶吶的喚道,“師姐……”
她並沒有看我,“在冥山的這些年,你將自己的真性情隱藏在頑皮的外表之下,你以爲那些悲痛只是你一個人在承受。二師兄是個好人,莫要傷他的心。”
一直都知道人是自私的,所以纔不忍心責怪四師姐,愛一個人不就是這般麼?
遇到生父顏展之純屬意外,昭帝命二哥帶我去宮中問安,推脫不掉便跟去了。
天還未亮,我便起了牀,去敲二哥的房門,嚷着要去宮中請安。
二哥什麼都沒有說,梳洗畢便帶着我坐上了軟轎,安靜的靠在他的肩上聽着外邊的蟲鳴鳥叫。
回帝都已有些時日,雖與衆皇子都有過接觸,卻始終沒有去後宮問安,確實有失禮儀。同二哥一起進宮不過只是想有個伴,待二哥下朝後見了昭帝便立即歸明王府。
算起來我雖不是昭帝的親生孩子,卻還是頂着公主的名聲,不住皇宮已是昭帝能容忍的極限,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他的底線。
只是好死不死,下了軟轎正好碰上了顏大將軍,雖數十年不見,可那張臉我卻不會認錯。
眼眶一熱,只有我知這並非親人相見的眼熱,而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模樣。
顏展之乍見我眼眶也紅了,我卻不知他這神色究竟是爲了什麼。
“咦,二哥二哥,你看這不是爲了殤朝保國爲家的顏大將軍麼?據聞顏將軍戰績赫赫,怎麼也要上早朝啊?”我拽着二哥的衣袖興奮的嚷嚷,倒是讓那些陸陸續續進宮的大臣停下了腳步,時不時的往我們這邊看上幾眼。
“畫骨,不要胡鬧了,先去後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待二哥下朝便去椒房殿接你。”
顏展之緩緩上前朝着二哥行禮,繼而又朝着我行了行禮。原本是父女,此刻卻是主子與下人的關係。我看着行禮的顏展之半天沒有吭聲,還是二哥上前將顏展之扶了起來。
“哼,二哥倒是個好人,你怎麼不問問當初他任由旁人害死我母親,將我以克母之名囚禁在錦園之時他做了什麼?今日我不過只是個普通的問候罷了。”我歪着腦袋看着不遠處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衆臣子,又露出天真無邪的笑,“二哥啊,你說有人會動手殺了自己的下堂妻麼?”
顏展之的臉瞬間煞白,彷彿是的了什麼病,二哥拽了拽我的衣袖,看着我搖了搖頭。鼓着嘴道:“好啦,好啦,我這就去椒房殿請安,下朝後我便去宣承殿見父皇。”說着便朝着二哥福了福身,跟着前來迎接的內侍朝着椒房殿跑去。
報仇這種事吧,不急在一時半刻,如今我有的可就是時間了。有的事要慢慢來,慢慢的看清事情的真相才能知道如何下手。
回首看去,卻看見二哥仍然同顏展之在說着話,心中惱怒卻仍舊跟在內侍身後朝着椒房殿走去。
到了椒房殿外,我侯在外邊等着內侍進去通報,直到殿內傳來內侍尖細的召喚聲,這才垂着頭走了進去。
進去之時竟發現芸公主的母妃也在,朝着皇后問了安好便依着她的話挨着她坐下了。宮裡的女人都愛面子,可我偏偏要撿着人家的痛楚戳過去。時不時一驚一乍的來一句:啊,賢母妃怎麼幾年沒見你就這麼老了,你看你看眼角的縐紋都一堆一堆的了;啊,賢母妃,這麼些年您肯定在宮裡煩透了心,和宮裡的女人爭來鬥去,你看額頭都是黑色的……
例如上述的話,我說了不少,椒房殿的丫頭捂着嘴偷偷的笑,將賢妃氣的半死,只是皇后一直都由着我胡鬧。賢妃盛怒,自然有人沒有好果子吃,領着我來的小內侍因跟着宮婢們笑了一聲便被賢妃指出來拖下去打了十大板。
一早各位嬪妃也都要來椒房殿請安,我倒是不敢放肆,時不時朝着蘇貴人撒撒嬌,向着吳美人說說話。
當初在皇宮,賢妃生養的芸公主可沒有少難爲我,此次回來我自是不願讓她安穩。
仗着昭帝對我的喜愛,這些嬪妃自然是待我千依百順。賢妃見我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大約氣了半死,可是當着這麼些嬪妃的面卻不敢對我怎樣,何況皇后並沒有責怪我。
掐算着應該是到了退朝的時候,我便嚷嚷着要去宣承殿,皇后將打了十打板子的內侍喚了進來命他領着我去宣承殿。
可憐的內侍走路一瘸一拐,可憐巴巴的看着我做着請的手勢:“請錦兮殿下隨着奴才走。”
大概是因爲這內侍是因爲自己的原因而受罰,不免有些不忍,走的時候自然不敢再去惹國母。安分的跟在一瘸一拐的小內侍身後,待出了椒房殿終於忍不住問道:“喂,還疼麼?”
因疼痛而稍微扭曲的臉立馬換上狗腿的笑,只可惜扭曲的很:“多謝錦兮殿下惦記,奴才皮糙肉厚,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伸手拍了拍小內侍的肩,語重心長的道:“哎……我知道你很想笑,可是你能在賢妃面前笑麼。這要是我笑笑也就罷了,至少賢妃不敢當着那麼多嬪妃的面抽我耳刮子,以後啊你要笑要偷偷的笑,笑的不着痕跡,笑的別人以爲你沒有笑,若是你能練到這種深度,你就天下無敵了!”
小內侍嘴角不住的抽搐,被我拍着的肩膀瞬間往下矮了矮:“錦兮殿下說的是,說的是,奴才一定謹記。”
我不住的點頭,這娃子真是孺子可教,伸手在衣袖中掏了掏,掏了半晌才掏出一個小綠瓶子,塞到他的手中道:“喏,這是我從師父那裡偷出來的金瘡藥,這世間難找的珍貴之藥。你回去抹在傷口上,保證不出三天你又能活蹦亂跳了。”
小內侍盡職盡責的將我帶到宣承殿外交給了皇帝身邊執事的公公後,然後一瘸一拐的跑掉了,彷彿身後跟着一羣餓狼。我四處瞅了瞅,周圍也沒有餓狼啊!
內侍將我帶進去的時候,正說到什麼戰事、和親之類的。問安後便蹭到了站在後邊十哥站的地方,爲何不站在二哥的身邊呢?那是因爲二哥竟然和太子站在一起。我可是將太子當做洪水猛獸啊,哪裡可能站在太子旁邊,讓自己眼睛堵的慌。
待站穩了,伸手拉了拉十哥的衣袖,小聲的問了問前因後果。
說是鄰國的燁朝對殤朝出兵,殤朝想要聯合殷朝對付燁朝,可殷朝卻說一定要和親才肯出兵相助。
昭帝原本是想將殷朝的公主指婚給五皇子,好給沒有權勢的五兒子找個靠山,卻哪知被五皇子毫不領情的拒絕,說是心中早已有了心儀之人。昭帝被這個不知上進心的兒子氣的七竅生煙卻也不好發作,只是瞪着五兒子恨恨的看着。
一旁的太子大概是想打圓場便道:“父皇,二弟爲人俊逸,待人接物也是彬彬有禮。兒臣早在十七歲便納瞭如今的文良娣,況二弟已有二十二三了,至今竟連一房妾侍都沒有,若是將殷朝的公主指給二弟做王妃是再合適不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