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晚榮委婉的提醒他們:“爹,我給您買的衣衫,不知合不合身,您試試。”
二老這才醒悟過來,陳老實忙應一聲“哎”。這輩子也沒穿過多少新衣衫,心裡着衫高興,忙加上一句:“謝謝晚榮。”
陳王氏白他一眼:“都一個家裡的,謝甚謝呢。把身上的衣衫脫了,試下。”拿起袍子,見上面沾着灰塵,有些心疼,數落起來:“都是你,一個大男人好象沒見過世面似的,連件袍子都拿不穩,你看都髒了。”一邊說一邊在袍子上撣起來,把灰塵撣掉。
這番嘮叨聽在陳老實耳裡,不僅不覺得刺耳,反倒很受用,衝陳王氏一笑,在陳晚榮的幫助下把身上撂滿補丁的麻布衣衫脫了下來。
陳老實伸手就要接袍子,陳王氏不滿意,吩咐一句:“再脫一件。這是袍子,你穿上也不嫌熱得慌?”
這話有道理,陳老實依言再脫一件,陳王氏走近一步道:“轉過來。先把半臂穿上。”
陳晚榮拿起半臂幫陳老實穿戴起來。穿好半臂,陳晚榮略一整理,陳王氏這才把袍子披在陳老實背上,陳晚榮忙把袖子抻直,陳老實歡歡喜喜的穿起來。穿好之後,陳王氏幫着把佈扣扣好,歪着脖子打量起來,未語先笑:“老頭子,你曉得你現在多大麼?”
“我四十三!”陳老實說話不走腦子,想也沒想就說出來了:“你這婆娘連我的年歲都不記得了。”
這話有點重,陳晚榮怕兩夫婦起無謂的爭執,接過話頭道:“爹,娘不是記不得您的年歲,是說您年輕了。您穿上這袍子,年輕得多了,也就三十五六吧。”
誰不願意自己年輕呢?陳老實一聽這話,很是驚奇的道:“真的?那我得照照。”轉過身就進屋了。陳王氏奇怪的問道:“你去做甚呢?”
“找鏡子。”陳老實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等他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面小銅鏡,是陳王氏梳妝用的。對着銅鏡一照,聲音躥得老高,自吹自擂起來:“喲,真沒想到我也這麼年青,好象弱冠呢。這香皂真是好東西,連臉上的皺紋都洗得不見了。”
不是洗得不見皺紋了,皺紋不再粗糙,有光澤,粉嫩了些。陳老實心情大好之下,連皺紋都不當一回事了。
他這句弱冠相當於我們現在說的二十歲的小年青的意思,他這話太吹了,陳王氏卟哧一聲笑起來:“你說話也不怕臉紅。要是把鬍子颳了,還要年青一兩歲。”
我們常說“三分長相,七分打扮”,這話還真是有道理,就一件新袍子穿在身上,外加淨了個身,陳老實差不多年青了十歲。只是鬍子凌亂,讓他不夠年青化。
這一切誰之功?陳晚榮之功是也!陳老實瞧着陳晚榮,怎麼看怎麼順眼,能幹兒子就是讓人長心氣!
“得空去鎮上找個剃頭師傅給我剪了。”陳老實摸着鬍子認可陳王氏的說法。
陳王氏微微一笑,道:“還要甚剃頭師傅,我用剪刀給你剪了就是。”
“給你剪還不如留着。”陳老實把鏡子放下,美滋滋的拿起陳晚榮給陳王氏買的裙子,道:“婆娘,你穿上,讓當家的看看你年青了多少?會不會是十八歲的俏姑娘?”
陳王氏狠狠白了他一眼:“去!”一把奪過裙子,順手拿起包裡的襦衣,小跑着進屋了,臉上還有幾分羞色。
唐朝婦女盛行兩種上衣,一種是衫,一種是襦,連起來叫襦衫,或者衫襦,要是認爲是一種衣衫的話那就錯了。兩種衣衫都是短上衣,衫較薄而襦較厚,在唐文宗明文規定袖長不得超過一尺五寸以前,一般都闊達四尺。
望着陳王氏這風風火火的樣子,陳老實不明所以,叨咕一句:“你跑那麼快做甚呢?”
不一會兒,陳王氏從屋裡出來,上身着黃襦,下身穿黃色羅裙,裙帶束於胸間,頭上簡單的挽了個雲髻,略爲修整了一下眉毛,原本近四十的人了,突然之間年青了十歲,差不多三十一二年歲。
唐朝的裙帶很高,一般束於胸際。
陳老實驚異之極,指着陳王氏道:“婆娘,你咋這麼年青呢?太好看了。”
女人總是喜歡打扮,陳王氏也不能免俗,趁在屋裡換衣衫的機會略爲裝扮一下就年輕了這麼多,要是在現代社會,化妝術一用再年輕十歲也不會有問題。
饒是如此,也是看得陳老實眼睛發直,這個和自己同牀共枕了這麼多年的人居然如此年青,帶着幾分嬌俏,作爲丈夫哪能不喜歡,忙握住陳王氏的手,左瞧瞧右瞧瞧,好象小年青在瞧意中人似的,就是瞧不夠。
陳王氏臉紅過頸,忙把手抽出來,嗔道:“毛手毛腳的,也不怕給晚榮笑話。晚榮呢?”四下裡一打量,屋裡不見陳晚榮的蹤影。
這一切拜陳晚榮所賜,陳王氏言來頗多焦慮,不乏慌張。
經他一提醒,陳老實這才發現屋裡少了一個人,也是奇怪的問道:“晚榮哪去了呢?”
陳晚榮機靈人,知道兩夫婦有體己話要說,這才溜出屋去看風景。
“晚榮,你去哪裡了?”陳王氏掛念着陳晚榮,有些心急,忙叫起來,手忙腳亂的就要出屋。
“娘,我在這。我給小黑扔了點草料,小黑吃得可歡呢。”陳晚榮掩飾的本事一等一的好,絕對不露破綻。
陳老實好象發現新大陸似的,扯着嗓子叫道:“晚榮,快看你娘,多年青呢!”心裡高興,張着嘴直樂呵。
略一打量,陳王氏的確是年青多了,陳晚榮很是惋惜道:“早知道娘這麼年青,我就買石榴裙了。”
唐朝婦女的裙子主要流行色有黃、紅、綠三種,其他色彩也有,只是沒有這三種比例高。黃色爲楊貴妃愛穿,因而流行一時。最受唐朝女性歡迎的就是紅色裙子了,又稱石榴裙,爲唐朝詩人鍾愛,大詩人白居易《琵琶行》裡有一句“血色羅裙翻酒污”,血色是指紅色,血色羅裙當然就是紅色的石榴裙了。
陳晚榮之所以沒有買紅色石榴裙,而是買黃色裙子,是考慮到陳王氏年歲較大,穿大紅裙子也太花俏了,不太合適。沒想到經過陳王氏略一裝扮,居然年青了這麼多,這一衡量居然失誤了,頗有幾分後悔。
“晚榮,你別自責,娘穿着挺合適。這是娘這輩子第二次穿裙子,心裡高興。”陳王氏笑容不減,笑得特開心:“第一件裙子是你爹給我買的,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成婚二十年了,纔給陳王氏買過一條裙子,陳老實甚覺過意不去,臉一紅,很不好意思。陳王氏不僅沒有怪他,反而在他背上輕輕揉着,這是對陳老實最大的安慰,安心了不少。
“晚榮,你給再榮也買了衣衫,這孩子都兩年沒有置辦衣衫了,他曉得了說不定歡喜成啥樣呢。”陳老實一想到陳再榮既是自豪,又無比辛酸。如此能幹的兒子,卻跟着自己過這艱苦日子,哪個做爹的能不心酸呢?
陳晚榮心念一動,陳再榮一心從軍,自己得趁二老開心的機會說服他們,道:“爹,再榮聰明機警、武藝高強,指不定將來出息成什麼樣呢。”
二老心有靈犀,異口同聲的附和:“是呀!”很是自豪的挺挺胸。
陳晚榮抓住機會道:“以再榮這麼好的條件,允文允武,讀書中舉不是問題,要是上戰場的話肯定能威振敵膽。”
讚揚寶貝兒子陳老實最開心,一個勁的點頭道:“那是,那是,再榮能不出息麼?”
陳王氏可就精明多了,很是驚異的打量一眼陳晚榮,一句話把陳晚榮後面的想法給封死了:“晚榮,你是不是想勸我們放再榮去從軍?我和你爹商量過了,再榮從軍這事肯定不行。他就安安心心讀書中舉!戰場上刀槍無眼,誰也不敢保個平安。”
語氣非常堅決,不是一時三刻能夠說得通的,陳晚榮心想得另找機會,微微一笑撇清道:“娘,您多心了。再榮我也捨不得呢,我只是這麼想想,並不是真的要他去從軍。”
“婆娘,你多心了,晚榮哪會那麼想呢。”陳老實相信陳晚榮,不過最後一句話卻是衝着陳晚榮來的:“晚榮,你可不許給再榮說情,誰說都沒用。從軍這事絕對不行!”
一點鬆動的跡象都沒有,陳晚榮不再試探,轉移話題道:“爹,娘,天黑了,我們做飯去。”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是該做晚飯了。
三人一齊去了竈間,做好晚飯用過。明天要做一百多兩百斤豬油,任務不輕,得養足了精神,陳晚榮早早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