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間”遊思平指着一間牢房,惡狠狠的瞪着陳晚榮。
陳晚榮一瞧,這間牢房與別的牢房最大的不足就在於比較潮溼,裡面一個囚犯也沒有。歐勝大手一揮:“關進去。”
“慢”遊思平把手裡的馬鞭揮揮:“要他吃點苦頭。”
他是想親自打陳晚榮,要是他動手的話,陳晚榮的苦頭就多了。歐勝笑容可掬:“大人,小的效力一定打得他半死,皮開肉綻,疼到骨裡,又不要命。”
捕頭對虐囚是很熟悉的,遊思平把馬鞭遞給歐勝。歐勝接在手裡,轉過身,衝陳晚榮一閃左眼,手裡的馬鞭虛劈,出響亮的啪啪聲,好不駭人。
再一揮馬鞭毒蛇般躥起,打在陳晚榮背上,火辣辣的疼,陳晚榮忍受不住,張嘴慘叫,不住吸涼氣。這個歐勝,下手真狠,還擠眉弄眼,彷彿他有好心腸似的,陳晚榮怨氣上騰,在心裡甩了一長串髒話給歐勝。
又是一聲脆響,馬鞭打在陳晚榮背上,衣衫破碎,破碎的布片飛起。然而,讓陳晚榮想不到的是,這一次居然不怎麼疼了,比起第一鞭好受多了。
正驚疑間,第三鞭,第四鞭,一鞭接一鞭的抽下來,鞭鞭聲勢駭人,打得衣衫破碎,就是不怎麼疼。陳晚榮明白過來了,歐勝知道陳晚榮沒有捱過打,要是第一鞭不打重點,陳晚榮不配合叫疼的話就會露餡。
第一鞭打得狠,陳晚榮吃疼之下肯定會叫疼,後面打輕點,餘威仍存,陳晚榮會不住叫疼。以陳晚榮之精明,只需幾鞭,他就會明白過來,會很好的配合。歐勝預料中的事情生了。陳晚榮拼命的叫疼,好象殺豬似的。
纔打了十來鞭,陳晚榮的叫聲越來越小,趴在地上,呼呼喘氣,奄奄一息了。歐勝停了手,道:“大人,可以了麼?”
“給我,我抽他兩鞭。”遊思平氣憤難消。
歐勝哪會把鞭給他。提起馬鞭又是狠抽幾下:“大人,行麼?”
“看你招不招?今晚上,不給他吃飯,明天開。”遊思平很解恨,笑得眼睛只剩一條小縫了。轉身而去。歐勝衝衙役使個眼色,快步跟了上去。
一個衙役跟着出去,過了一會又迴轉,問道:“陳掌櫃,挺得住麼?”
陳晚榮翻身坐起,活動一下身:“歐捕頭的鞭不好受,我都快給疼死了。”
另一個衙役笑道:“陳掌櫃,別裝了。這功夫歐捕頭最是在行,就第一鞭是真打,還只用了三分力量。後面都是打給人看的。虛應故事。”
“那我進去了。”陳晚榮知道在他們面前裝這些是沒用地。
“陳掌櫃,那邊。最大那個纔是你的。”衙役指着最裡面的牢房。這牢房有窗戶,光線好,通風,很乾燥,歐勝對陳晚榮真的是很照顧。
陳晚榮笑着問道:“不是這間麼?”
“陳掌櫃放心,弟兄們會把風。^^^^^^^^^^^^實在不行,你過來應付一下就是了。”衙役忍着笑。
只要有人照應,坐牢也會少受很多苦,快不得那麼多犯人喜歡巴結看守了。陳晚榮跟着他們走過去。陳晚榮拉開門。走了進去,坐在乾草上。靠着牆臂,很是驚奇的現衙役沒有鎖門:“不鎖上?”
“陳掌櫃,我們還信不過你麼?爲了幫孫掌櫃,你敢犯險,如此夠意思,怎會讓我們爲難。”衙卒笑着回答。
人只要夠意思,任誰都會佩服,真是沒有想到,陳晚榮提醒道:“不怕他們說?”
“只要他們不想享福,儘管說好了。”衙役似笑非笑的回答。
在這裡他們纔是老大,囚犯只有忍受的份。對這種利害關係,陳晚榮自然是明白,笑道:“多謝了。我會記住你們的好。”
“陳掌櫃,你千萬不要這麼說。兄弟們心裡服你。”衙役站在門邊,提醒一句:“要是有動靜,陳掌櫃去哪裡。”
他的意思是說要是遊思平要來,陳晚榮去潮溼那間裡虛應一番,陳晚榮點頭:“沒問題。”這種好事,只有傻瓜纔不會去做,衙役自行走了。
沒有鎖門,是讓陳晚榮出去走走,散散步什麼地,在牢裡這是一大恩惠了,陳晚榮枯坐無事,不如走走的好。相鄰的一個囚犯問道:“喂,兄弟,你是犯嘛兒事的?”
“我沒犯事。”陳晚榮回答。
囚犯冷笑道:“沒犯事,你會給關進來?這要是在前幾年,我信,現在我不信。沈大人是好官呢,哪會做這種事。”
他的消息不靈通,陳晚榮只得告訴道:“沈大人前幾天回長安去了。”
“你說甚?沈大人走了?”囚犯不信,吃驚地問道。鄰近的幾個囚犯如他一般驚訝,擺出一副打死也不信的神情。
陳晚榮肯定:“當然是真的。要不然,我怎麼會給關進來。現在的縣令就是那個三角眼。”
“這三角眼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哪有縣令親自打人的道理,一點體統都不要。”一個囚犯不屑的鄙夷起來。
“我看象殺豬的。”又一個囚犯譏嘲。
最近的囚犯問道:“兄弟,你知道沈大人爲甚麼走?是不是升官了?”
“沈大人這樣的好官,應該升官纔對”囚犯們七嘴八舌地認同沈榷地作爲。
陳晚榮是平生第一遭和囚犯打交道,在他的印象中,囚犯應該最恨當官地,然而他們對沈榷卻是一片愛戴之情,驚訝不置:“你們不怨沈大人?”
“怨個鳥沈大人這樣的好官,哪裡去找?”囚犯訴說沈榷的好處:“以前,我們住的是惡牢,臭氣熏天,吃不飽,潮溼。=---=跟豬圈差不多。自從沈大人來了以後,我們的日就好過多了,就成這樣了,跟住客房似的。吃得飽了不說,還每天一頓肉,份量足,味道好。”
“就是嘛,我以前瘦得只剩骨頭,現在你瞧。有肉了。”
“沈大人不僅改善了牢房,還叫人教我們讀識字。做文章我是不行,但我能寫家了。我老婆孩看了家,都哭了。”這個囚犯一邊說一邊抹眼淚。罪犯也是人,也需要親情。家一封抵萬金。親手寫家,那種美妙感覺不是親歷者不能體會。
陳晚榮知道沈榷精明、能幹、厚道、清廉,就是沒有想到他還有這樣仁慈的一面,囚犯對他衷心愛戴,人生至此,足矣
“兄弟,孫掌櫃是誰?”還是最近地囚犯問道。
陳晚榮已經對他們有所瞭解,定然是在探聽他的來路,看是不是一路人,然後採取什麼樣地態度。是親近。還是保持距離。
“孫掌櫃是我地一個掌櫃,他家裡出了點事。給人騙了幾千兩銀,我出了點力,幫着討回來了。”陳晚榮擇要而言。
還是這個囚犯問道:“那你怎麼進來了呢?這可是好事呢。”
“這些騙後面有人。”陳晚榮實話相告。
這個囚犯大拇指一豎,讚道:“兄弟,夠意思,仗義我叫吳孝民,三年前和鄰家爭地,出手太重,把人給打殘了。”
囚犯對窩藏逃犯這樣的罪犯天生就有一種敬重感。因爲在他們眼裡這是夠意思。講義氣。陳晚榮雖然不是因此而犯事,代孫正平討回幾千兩銀。得罪人,給關進來,那也是夠意思,吳孝民這話說得很真誠。
附近幾個聽清了地囚犯,眼裡露出讚賞之色,不住點頭。
陳晚榮正要說話,一陣腳步聲響起,囚犯們趕緊躺好,裝作一副和陳晚榮不認識,沒說過話的樣。
吱呀一聲開門聲響起,一行人進來。陳晚榮異常振奮,不是別人,正是鄭建秋,鄭晴,肖尚榮三人。三人都是提着東西,不用想都知道他們探監來了。陳晚榮一頭鑽出門,快步迎上來:“我在這裡。”
在鄭建秋他們想象中,陳晚榮沒有行動的自由,很是驚訝。鄭晴顧不得矜持,衝了上來,撲在懷裡,哇的一聲哭起來。陳晚榮撫着她地秀,安慰道:“別難過,沒事的,我不是好好的麼。”
“丫頭,別顧着哭”鄭建秋提醒。
鄭晴擡起頭來,淚眼婆娑,宛如梨花帶雨,人見人憐,陳晚榮幫她擦着眼淚道:“過去說話。”帶着三人來到自己的大牢間,鄭建秋在草堆裡坐了,鄭晴偎着陳晚榮,肖尚榮站在牆邊。
“傷得怎麼樣?丫頭,快給看看。”鄭建秋再度提醒。
乍見心上人,鄭晴芳心喜悅,居然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撩起陳晚榮地衣衫,看着背上的傷痕,揪心般疼:“誰下的手,這麼狠毒?”眼淚又涌出來了。
要不是歐勝手下留情,陳晚榮肯定連站都站不住了,當然實情是不能給她說的,陳晚榮寬慰她:“放心,沒事的。不只是一點輕傷,過幾天就好了。”
“疼麼?”鄭晴柔荑輕撫着陳晚榮的背,心疼得緊。取出藥,小心的給塗在背上。塗好了,這才又偎着陳晚榮站着,又是關心,又是心疼。
鄭建秋這才道:“晚榮,你是對的,我錯了。”
這話沒來由,陳晚榮不解他的意思,問道:“岳父,你這話何意?”
“這縣令實在是沒水準,我先前還很擔心,現在不擔心了。你放心,岳父一定把你救出去。”鄭建秋笑呵呵的,彷彿陳晚榮不是身陷囹圄一般。遊思平那三板斧,實在是讓人瞧不起,要救陳晚榮不難,他自然是放心了。
鄭晴輕聲道:“你先呆幾天,我們想辦法。他查不出證據,只能放人。”
遊思平這個斜官無智無識,殺豬屠狗還成,要斷案肯定不行地。就算他想屈打成招,歐勝是捕頭,罩着陳晚榮。不會如意。這是很好地建議,陳晚榮點頭道:“知道啦。這段時間也太累了,正好歇歇呢。”
“尚榮,爹孃還好麼?”陳晚榮關心家裡的事。
肖尚榮安慰陳晚榮道:“哥,你放心,不會有事。伯父想來,我沒要他來。”陳老實要是來地話,除了看下人,寬個心外。不能解決問題,還不如肖尚榮來的好。
陳晚榮很贊成道:“我沒在家裡,你多照顧下家裡。”
“哥,我明白。家裡都沒事,該幹嘛就幹嘛”肖尚榮點頭應道。
鄭建秋站起來:“晚榮。給你帶了些吃的,你吃點。其他的事情,你不要操心,我們會辦理。好了,丫頭,我們走了。”
守着陳晚榮也不能解決問題,得出去活動,鄭晴雖是萬分難捨,只得作別。送走鄭建秋他們,陳晚榮這才點檢起東西。一套新衣衫。一看就知道鄭晴縫的。她地用心雖好,只是沒有想到在牢裡穿新衣衫。不合適。就算有歐勝幫忙,也不能明目張膽,得保持低調,纔是高明舉措。
還有兩本,其餘全是吃的,有酒有肉。大盤的小盤,可以擺宴會了,這哪裡是在坐牢,分明就是休假。
夕陽西沉之際。腳步聲響起。吳孝民笑道:“兄弟,吃晚飯了。有肉吃呢”不住咂嘴巴。
衙役們送來飯菜,歐勝從後進來,巡視一番,來到陳晚榮牢裡,把一包東西放下來:“陳掌櫃,晚上沒事,嚼着消磨時間。”
應該是吃食,包不小,少說也有好幾斤,陳晚榮笑道:“謝歐捕頭。”
“歐捕頭,有我的沒?”吳孝民開起玩笑了。
“鳥大糞,要不要?”歐勝笑罵起來,引來囚犯一片笑聲。
歐勝大步而出,帶着衙役去了。陳晚榮這纔來看牢飯,一大碗白飯,上面一塊大肉,還有些蔬菜,沾着不少油花,聞起來挺香。
原本以爲吳孝民他們說牢飯地味道好是他們久了沒有吃到好味產生地錯覺,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對沈榷地好感更增幾分。四下裡一掃,囚犯們吃得正歡,咀嚼聲響成一片。
吃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要是不吃掉就會壞了,陳晚榮提着食盒,來到吳孝民面前:“吳大哥,加點菜。”
“那怎麼好意思呢?”吳孝民把碗遞了過來。
陳晚榮向他碗裡夾了些肉,這才提着食盒給囚犯們分。一個一個地分下去,最後來到最一個三十多歲猥瑣男面前,男忙點頭哈腰:“大哥,謝謝”
吳孝民他們都是謙虛一句,坦然受之,就沒有如他這般恭敬過。恭敬當然是好事,只是他太做作了,很明顯缺乏真誠,讓人一看就不爽,陳晚榮不由得眉頭一皺。
夾起肉就要放到他碗裡,只聽幾個辦犯齊聲吼起來:“別給他不要給他”
陳晚榮真沒有想到,不由得一愣,只聽吳孝民大聲道:“兄弟,喂狗都不給他吃。”
“爲甚呢?”陳晚榮不解其理。
“他犯的是花案”牢房裡鄙夷的聲音響成一片,囚犯們不屑之極。
囚犯怕的是殺人犯,敬的是陳晚榮種夠意思地人,瞧不起的就是犯花案的。花案就是強姦,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對這種人都瞧不起,最爲人鄙視。
稍有自尊心的男人都不會犯這種罪,對這種人陳晚榮也沒好感,把肉放回去,轉過身就要離去。突然,鄰近的囚犯急吼吼的提醒起來:“小心你敢”
這男朝食盒裡吐了兩口口水,臉上的恭敬瞬間變成了得色,嘴角都裂到耳根了:“老不吃,你也別想吃”
太沒道德了,陳晚榮不由得心頭火起,一把抓住他長長的頭,使勁一拽,男的腦袋結結實實撞在木條上,出殺豬叫孃的慘叫聲:“殺人吶殺人吶快來人,救命啊”
跟撒潑地婦人一般,一點也沒有男人氣慨,陳晚榮更是鄙夷,又狠狠撞了兩下,這才放開。這人耍賴,躺在地上又哭又叫,雙腿蹬動,一副要死不活模樣。
囚犯誰也不怕地,當看猴戲,不時吼幾聲。陳晚榮也不是怕事的,冷冷地道:“鳥你想耍賴,你就好好耍,給大夥添點樂”
“就是嘛”囚犯們鬨然叫好。
“誰敢喧譁”遊思平的聲音傳來。這人不聽則已,一聽之下好象落水的人抓住稻草,以爲可以救命一般,聲嘶力竭的喊起來:“大人,救命啊救命啊,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