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天聽到蘇曉丹那幾句臺詞,頓時如遭雷擊:這段臺詞就好像是專爲他和蘇曉丹兩個人設計的——他記得在新加坡時,蘇曉丹也和他講過類似的話,說如果他不能離開林雪,她就去把孩子做掉,並且永遠都不見他。而且後來,她果然說到做到,真的把孩子做掉了,而且真的再也不和他見面,不和他發生任何聯繫……
難道,這段臺詞是蘇曉丹自己寫的?是專爲憑弔她和自己那段已經過去了的感情而向谷黎明導演臨時申請加上去的?按照谷導的導片風格,這是極有可能的:因爲他經常鼓勵演員在看劇本時提出具體的修改意見,適當增加能夠更加突出人物性格的臺詞或動作。而蘇曉丹一向成績很好,文章也寫得相當出色,她在拍片過程中修改一段臺詞,那是極有可能的……
在冷笑天沉思默想之時,蘇曉丹不知和那個男主演又說了幾句什麼。只見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最後忽然掩面痛哭,轉身就奔回了攝影棚,留下那個男主演愕然地站在那裡,一下子不知所措……
谷黎明導演臉色凝重地搖搖頭,暗暗嘆一口氣,對那個男主演揮揮手說:“你先休息一下吧!丹丹現在情緒比較激動,讓她平靜一下再說。”
冰蓮公主睜大眼睛看着奔入到攝影棚去的蘇曉丹,有點奇怪地問寧青:“寧小姐,這位女主演怎麼啦?爲什麼一段戲沒拍完就走了?”
寧青自己也曾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便耐心地跟她解釋說:“這是因爲她太過入戲的緣故。有時候,演員在拍一個傷感的情節時,會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全部感情投入進去,也就是完全進入了角色。那種悲傷、痛苦的感覺有可能會使她一下子情緒失控,把臺詞忘記了,或是把接下來的情節忘記了,這種現象我也曾經有過。”
冰蓮公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那證明這個演員很不錯呀,能把自己完全融入到戲裡面去,這可是演員最大的優勢啊!寧小姐,我說得對不對?”
寧青優雅地頷首表示認可她的觀點,像是對她、又像是對冷笑天說:“這個女主演形象氣質俱佳,演技也很不錯,而且看上去非常敬業,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這時,冰蓮公主見谷黎明導演正往這邊走來,便對寧青說:“寧青小姐,您能不能請谷導和我和一個影?”
寧青微笑着看着她,說:“當然可以。”
待谷黎明走到這邊後,寧青便把冰蓮公主要求和他合影的話講給他聽。
谷黎明見是她的朋友,便很爽快地答應,並牽着她的手背對大海和金黃色的夕陽站着。
冰蓮公主見冷笑天在那裡盯着攝影棚發愣,便焦急地催促說:“黎影,看哪裡呢?快給我和谷導拍照!”
冷笑天這才猛醒過來,趕緊舉起相機,接連給他們兩個拍了好幾張合影。
在冷笑天說“好了”之後,冰蓮公主又意猶未盡地對冷笑天和寧青招招手,說:“黎影,寧青小姐,我們三個再來和谷導合個影吧!”
冷笑天無奈,只好把相機交給旁邊一個攝影師,請他給他們照個合影,便和寧青一起走過去。寧青和谷黎明站在一起,冰蓮公主緊緊挨着冷笑天站着,把身子斜靠到冷笑天那一邊,頭幾乎枕到了冷笑天的肩膀上,伸出右手,兩指朝天,擺出一個可愛的造型。
這時候,蘇曉丹已經平靜下來,慢慢地踱出攝影棚,見這邊在拍照,便無精打采地往冷笑天剛剛站立的地方走了過來。
恰在此時,那個給他們拍照的攝影師朝冷笑天喊道:“喂,左邊第二位兄弟,你把你那副眼鏡取下來吧,太大了,而且是茶色的,拍出來跟個瞎子差不多!”
冷笑天已經看到蘇曉丹走了出來,加之谷黎明又在旁邊,怎麼敢取眼鏡?便把頭稍稍偏了一下,假裝沒聽見他的吆喝。
冰蓮公主見那個攝影師盯着冷笑天,遲遲不按下鏡頭,有點不耐煩起來,忽然伸手一把摘下了冷笑天的眼鏡。
攝影師趕緊趁這機會按下了快門。
蘇曉丹無意之中往冷笑天那張摘了眼鏡的臉看了一眼,忽地全身一顫,身子晃了晃,差點摔倒在地。
等她回過神來,再去仔細看那張臉時,卻見那個人已經把那幅碩大的茶色眼鏡重新戴到了臉上。再看他的身上,只見他穿着一條咖啡色喇叭褲,一件純棉的花格子襯衣,長長的頭髮披在肩上,脖子上掛着一條粗大的金項鍊,手腕上戴着一塊不知什麼牌子的金錶,看上出既像個Lang蕩的藝術家,又像個炫耀財富的暴發戶後代……
蘇曉丹揉揉自己的眼睛,懷疑自己剛剛是眼花,抑或是因爲思念那個人太甚,所以纔會產生這種錯覺,便自失地搖搖頭,轉身又往海灘那邊走去。
冷笑天剛剛被嚇出了一身冷汗,見蘇曉丹鬱郁地獨自離開,這才從惶恐中回過神來,不敢再在這裡停留,用低沉嘶啞的喉嚨對冰蓮公主說:“梅小姐,天已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冰蓮公主聽他嗓門不對,疑惑地看他幾眼,但還是聽話地跟谷黎明打了個招呼,跟着他往外面走。
寧青剛要走時,谷黎明笑呵呵地說:“青青,明天中午我們一起吃個飯怎麼樣?你把你這些朋友都叫過去,我們一起喝杯酒,聊聊天,好不好?”
寧青還沒答話,冰蓮公主卻趕緊轉身,高興地說:“谷導,您真的喊我們吃飯?在哪裡?我們明天一定來。”
谷黎明見她一臉的天真無邪,笑着說:“現在還沒定地方,明天定好了我要寧青小姐通知你們。”
冰蓮公主“哎”地答應一聲,開心地跟着冷笑天,轉身往那條黃色隔離帶後面走。剛走兩步,冷笑天忽然迴轉身來,伸出右手緊緊地牽住了她的左手。
冰蓮公主先是一驚,本能地掙扎了一下,但很快就暈紅着臉任他牽着自己的手,兩個人一起鑽過了那道隔離帶。
在冷笑天牽住冰蓮公主的手的同時,蘇曉丹正好轉過身來,看到冷笑天的背影,心裡又是一驚:這個背影怎麼也是如此熟悉?而且看他走路的姿勢和步伐,幾乎和那個人一模一樣……
但是,當她看到冷笑天緊緊地牽着那個女孩子的手,兩個人神情親密地鑽過那道黃色的警戒線時,又再一次否決了自己的念頭:這個女孩子看樣子是個富家千金,冷笑天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和她在一起?如果那個女孩子是林雪還差不多……
這時,寧青走到了蘇曉丹身邊,很親切地打招呼:“曉丹,你還認識我嗎?我們在吳水見過面的。我是寧青!”
蘇曉丹勉強一笑,點點頭說:“寧青小姐好!我讀高中時就認識您的,而且在我們拍這部電影時,谷導也經常提起您,說您是個很敬業、很優秀的演員,要我們向您學習。”
寧青很注意地觀察了一下蘇曉丹,見她雖然勉強在笑,但眉頭不展、笑紋不暢,顯然是因爲憂結於心的緣故。
不知爲什麼,一看到蘇曉丹這幅憂鬱的模樣,再聯想起自己和她一模一樣的心境,寧青腦海中便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首她曾經多次演唱的《月滿西樓》的歌詞:“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此情此景,她們兩個可真的是“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寧青無意中又瞄了瞄蘇曉丹的身材,不由大吃一驚:剛剛在拍戲時,她還以爲蘇曉丹是妝扮出懷孕的樣子。但現在一看她微微凸起的小肚、時不時下意識地用右手叉叉腰的動作,分明就是一個典型的孕婦。雖然她的肚子還不是十分明顯地隆起,但從她的不經意的動作中已經透露出了絲絲懷孕的跡象……
蘇曉丹見寧青老是注目凝視她,臉微微一紅,身子下意識地側過去,不和她正面相對。
這時,谷黎明已經在招呼大家開工。蘇曉丹慌忙跟寧青說了一聲“對不起,失陪!”便匆匆往片場奔去。
那個男演員迎上來,很關切地問:“丹丹,現在情緒好點了嗎?如果還是不行,這場戲我們明天再拍吧!”
蘇曉丹眼睛盯着海天相接處血紅的晚霞,雙眼微微眯起,淡淡地說:“沒必要,明天還有另外的安排,不能因爲我個人的原因影響整個拍片進程和計劃。我們開始吧!”
拍完戲後,那個男主演緊緊地跟着蘇曉丹,並脫下身上的襯衣,自己只穿一件背心,追上去把襯衣披在蘇曉丹身上,說:“丹丹,起海風了,天氣有點涼,你先回去休息一下,等下我喊你吃飯。”
蘇曉丹回頭看他一眼,沒有作聲,披着他的襯衣往攝製組的車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