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方啓明陷入了困境,而張家的情形同樣陷入了新一輪的困境。
原本張一菲以爲幾天前自己不過是把小姚迷暈了,方啓明背叛了她,所以她把藥草偷出來,二人恩斷義絕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可是對於小姚,她依舊感到無與倫比的愧疚,畢竟小姚沒有做錯什麼事情,卻遭到她的背叛,她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她,上次的迷藥用得多了些,也不知道她現在身體怎麼樣。
張一菲坐在皮質沙發上,陷入了沉思。
自從她回來後,張家的人對這件事三緘其口,就是不告訴她有關於小姚的近況,可他們越是這樣她心裡頭的不安越發濃重。
她因爲對小姚的愧疚,所以自從仁德堂回來之後,就一直躲在家裡,不敢去關注外面的消息,她怕看見小姚失望的眼睛和指責,張一菲從小到大沒有做過這麼虧心的事情,她只能縮在自己的龜殼裡,一個勁的麻痹自己,忘記這件事情。
可是經過幾天的發酵,埋藏在她心底的愧疚再也藏不住了,她立即趁着張管家的不注意,偷偷從張家後門溜了出去。
在街上漫無目的走了一陣,她恍然擡頭,就看見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南門街外,她看着南門街外立着的牌坊,冷冰冰的石頭上刻着南門倆個大字,一陣風颳過,張一菲不禁頭皮發麻全身一陣戰慄。
“怎麼好端端地走到這裡來了。”張一菲喃喃自語,她看着這滿街的行人,有些鬱悶。
既然來都來了,張一菲也想偷偷跑到仁德堂看看,只希望不要被發現,她徑直往仁德堂的方向走去。
正是中午時分,他們一家人應該在吃飯纔對,她躡手躡腳地走前幾步,正打算趴在離藥鋪不遠的地方看幾眼就回去。
可是卻被眼前這烏漆麻黑,燒成碳渣的一片狼藉的建築嚇到了,張一菲疑惑地揉了揉眼睛,這地方真的是仁德堂嗎?她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突然她的後背被拍了一下,一菲嚇了一跳,她還以爲自己被發現了,緩慢回過頭去看是誰打的自己,仔細一看,這個人卻沒有見過,心底鬆了口氣。
隔壁孫大嬸剛剛買完東西提着菜籃子回來,就看見一個小姑娘偷偷摸摸地躲在牆角,看着挺漂亮大氣的一個小姑娘做這麼猥瑣是動作幹嘛,於是她好奇的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誒,小姑娘你找誰啊。”
張一菲尷尬地笑了笑,她腦海裡還在回想剛剛那個黑漆漆的建築,有些愣神的回答:“我,這個,我是來找小姚的。”
孫大嬸聽她是來找小姚大夫的,不禁悲從中來,霎時眼眶溼潤,她擦了擦通紅的眼角:“哦,你找小姚大夫啊,她唉……”
張一菲腦袋有點卡殼,她不知道這位大嬸做出這種表情到底是什麼意思,她疑惑不解地問:“那個阿姨,小姚她到底怎麼了?”
孫大嬸抹了一把眼淚:“前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放火燒了藥鋪,小姚大夫就沒跑出來,真的是天妒英才啊,我聽說方神醫想要將兇手繩之以法後,再給小姚大夫辦喪事呢。”
其實在警察局案底裡,小姚是失蹤的狀態,只不過秦門和警察合作要尋找小姚,怕引起不法之徒的警覺,所以對外宣稱小姚已經去世,這樣可以放鬆兇手的警惕,好讓他們能夠及早找到小姚的下落,所以這南門街的人都以爲小姚已經被大火燒死了。
孫大嬸的這幾句話猶如晴天霹靂,直直擊打在張一菲的腦袋上,她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一時之間天地旋轉。
看這姑娘精神恍惚,孫大嬸擡起一支胳膊往她眼前晃了晃:“哎呦你這是怎麼了,小姚大夫是你什麼人吶?”
“她,她是我妹妹……”一菲眼睛通紅,她緩緩扭回頭去看自己身後那個被大火燒灼,已經轟然倒塌的藥鋪,心底好像漏了個大洞。
這都是怎麼一回事,她明明已經交代清楚,讓爸爸不要傷害小姚只拿藥材,怎麼藥鋪還會被一把火燒光?
孫大嬸詫異道:“你是她家裡人,可是小姚大夫不是孤兒嗎,哦你應該是她認的姐姐吧,唉節哀順便啊。”
大嬸還在耳邊絮絮叨叨,可是一菲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她只覺得自己的心突突跳個不停。
大嬸扶着一菲的胳膊,還在勸慰她:“哎呦小姑娘,我看你這臉色越來越不好,要不要去我家坐一坐,小姚大夫對我們有恩,你不要跟我客氣。”
一菲醒過神,臉色很差地揮了揮手:“不,謝謝您,我在這裡休息好了,待會就走。”
大嬸看她執意不肯去休息,只好作罷,因爲趕着回家帶孩子,只能匆匆說道:“那你要是實在不舒服,記得叫人啊,我就在藥鋪隔壁,你一喊我就能聽見,大家都是朋友,出門在外千萬別客氣。”
一菲恍惚着點頭,她現在只想一個人待着,並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孫大嬸終於提着籃子離開,留下張一菲直面着仁德堂一地的廢墟,這黑色調的滿地碳灰,狠狠灼傷着她的眼睛,一菲突然蹲到地上,緊緊環抱住自己,她覺得很荒謬,小姚怎麼可能會出事,她還那麼小,還沒有實現她環遊世界的理想,怎麼就出了事呢?
都是因爲她,如果她不答應父親的請求,去偷什麼藥材,不把塗滿迷藥的溼布按在小姚的口鼻上,她就不會出事。
張一菲陷入了無限的懊惱和愧疚的負罪感中,身影孤獨的蹲在已經變成焦炭廢墟的藥鋪前,久久不肯起身。
張家的僕人很快就發現小姐不見了,他們立即上報給管家,張管家爭取到張巍的同意,動用張家安排在交警大隊的人脈,調取道路監控,很快帶着人一路找到了南門街,大中午南門街上的行人都已經歸家吃飯休息了,所以他們很容易就在馬路杆子旁,找到了蹲在牆角的張大小姐,只見她失魂落魄的抱着自己,不知道在那裡蹲了多久,好像變成了一塊頑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