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凌晨四點半,市二醫院內寂靜一片,唯獨值班的小護士,頭一點一點的堅守着崗位。
方啓明側臥在特護病房的沙發上,雖然沙發柔軟,但是對於他的大長腿來說,實在是無處安放。
這一夜他半睡半醒,一睡迷糊翻了個身,“砰”地一聲就從沙發上跌了下來,方啓明醒過神來,捂着自己睏倦不堪的睡臉,長長嘆了一口氣,呼出的水汽蒸騰而起,像是山野嫋嫋的炊煙。
他今天忙了一天,困頓不堪,跌到在地上個不想動彈了,幸虧這是特護病房,地板上鋪着厚厚的一層毛毯,他也沒有跌疼,索性這地毯柔軟,他也很困,就不在意這毛絨地毯到底被踩過多少次有多少細菌了。
方啓明把被子從身上扯了下來,大手一揮鋪到了地上,然後躺了上去。
窗外是漆黑的夜空,方啓明扭頭看了眼,想起小時候在山上,有一次他跟着師父帶着師妹一起翻山越嶺去深山老林裡採摘靈芝,結果師父迷了路,他們還小也不認識路,三個人就這樣被困在了樹林裡,到夜晚的時候,師父就起了一叢火堆,他們三個就幕天席地的睡了過去,雖然當時覺得很辛苦,但現在回想起來,苦中帶着甜,師妹那時候還活潑健康,小臉泛着紅潤,師父雖然迷糊貧窮但是知足常樂,教他醫術也教他醫德,那段時光,現在細細品味,攜帶着歲月的水汽,潤澤了他的內心。
“咳咳咳……”趙靈兒覺得喉嚨一陣燒灼,她掙扎着從睡夢中醒過來,頭一側,趴在了牀上低聲咳嗽起來。
方啓明愣了愣,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她身邊,爲她拍背:“你怎麼樣,還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按理來說,趙靈兒經過這一番生死劫,現在應該是沉睡不醒的狀態,醒的這麼快,倒有些出乎方啓明的預料,他把過她的脈搏,雖然身體損耗十分厲害,但竟然在短暫的時間裡,恢復了些元氣。
趙靈兒瞅了他一眼,又咳了幾聲,然後虛弱的小聲嘀咕:“怎麼每次醒過來,看見的都是你,我爹怎麼老是不見人影啊。”
方啓明啞然失笑,這小丫頭是有多嫌棄他,怎麼每次跟他說話,都是一副見到死敵的表情,他現在可算是她第二回的救命恩人了,方啓明搖了搖頭笑道:“我不記得我有什麼地方得罪過姑娘,爲什麼你要如此嫌棄在下,如果有失禮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講,我會好好改正的。”
趙靈兒面色不顯,心中卻翻了個白眼:我讓你改一下自己的運道你改得了嗎,你我就是相生相剋的命,我一遇到你我就活不了,我只求你離我遠一點就阿彌陀佛了。
但是出於禮貌,趙靈兒還是按壓住自己內心的狂躁,低頭沉思了一會兒,算是委婉的說道:“我也不是嫌棄你,就是你我八字不合,雖然你倆次救了我,雖然我不能忘恩負義,但是我們真的以後不要輕易見面了,不然我小命不保啊。”
方啓明覺得詫異,這又是個什麼說法,八字不合這種事情,這小丫頭莫不是在胡說八道吧。
他神色古怪地轉過身,去茶水室拿了一杯溫開水遞給趙靈兒,然後拖過椅子,坐在她的牀邊,漫漫長夜無心睡眠,索性把這話都說開了,他雙手交握放在腿上,以一種詢問的姿態看着她:“我記得我們剛剛見面的時候,你看着我的態度還是十分淡然,再次遇見我,似乎就有些不一樣了,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看着他這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態度,趙靈兒緊張地喝了一口水,嚥了嚥唾沫,組織了下語言,她正想說什麼,就見方啓明伸了手過來,她趕忙護住自己的臉,差點將水給撒了:“你幹嘛!”
方啓明覺得好笑,幫她把礙事的水杯拿來,接着扯下她的小手拍了拍,逗她:“你覺得如果我真的想打你,你護得住自己?”
趙靈兒眨巴眨巴水潤的大眼睛,貌似也對:“那你說話就好好說話,幹嘛動手動腳的。”
方啓明瞥了小丫頭一眼,也不理她,自顧自拖過一個枕頭,墊在她的脖子下,彎腰調整護理牀,他握緊頭位控制把手,使氣彈簧解除自鎖,其活塞桿伸出,同時驅動頭位牀面緩緩升起。
趙靈兒被他伺候着沒有感到任何不適,本來覺得這樣躺着說話很被動,沒想到這傢伙還是蠻貼心,察覺到她的不舒服,就將牀給調整了一下,她居然還誤會他別有用心,真是不識好人心。
趙靈兒吐了吐舌頭,誰讓方啓明長得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她以前老是碰見這種想吃她豆腐的壞人,所以先入爲主的就誤會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是故意誤會你的,這個純屬生理防禦。”
安排好這一切,方啓明才重新把水杯遞給她,看着她乖巧地接過去,溫柔地笑了笑,摸摸她的腦袋:“乖孩子。”
趙靈兒紅着臉別過腦袋,又轉回來瞥了眼他的手,支支吾吾道:“我有四五天沒洗頭了……”
方啓明一愣,大笑:“即使我摸到一手油膩也不會嫌棄你的,你怎麼反過來嫌棄我?”
“哎呦我都說不是嫌棄你了,你這個腦回路是怎麼回事。”趙靈兒嗔怪
地睨了他一眼,眼波流轉媚色天成,還有些蒼白的臉色在剛剛的一番談話下,紅潤了起來,夜色下分外撩人。
方啓明差點被這美色誘惑,連忙扭過頭,耳根通紅。
趙靈兒好似打開了話匣子,剛剛吞吞吐吐地不知道這麼說,現在看着他與平時不一樣的害羞模樣,她也覺得不心慌了,笑眯眯的說道:“剛剛說的那些不是騙你的,而是茅爺爺算出來的,雖然他的掛老是算不準,但是這一次卻莫名的準,我一遇到你就沒好事,茅爺爺說是我上輩子欠你太多人情了,來不及還你,所以這輩子才得用命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