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佐沒等天黑透了就醒過來了,身體素質很是不錯,除了虛弱點兒,倒也沒要死要活的。吉宗簡單替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小木屋裡就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中。三郎佐像是有話想說,只是看了看久,還是謹慎的閉了嘴。吉宗也看出他的緘默,垂了眼不看他,不知道在想什麼。
久熬了些草藥給吉宗和三郎佐灌了下去,怕他們傷口引起發燒,吉宗知道,其實就是怕感染,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還是小心爲妙。熱乎乎的一肚子湯藥灌下去,吉宗有些昏昏欲睡,挨着火堆,她蜷縮着小心不壓着傷腿。沒一會兒呼吸就深沉均勻了,久找了些稻草,小心的墊在吉宗傷腿下面,怕她明早起來空得難受。三郎佐半眯着眼看着,久守着火堆,爲了不讓火堆滅掉,幾乎一夜沒睡。吉宗和三郎佐都受傷了,也不能叫他們守夜。其實,三郎佐除了虛弱極了昏迷了一會兒,一夜也沒睡實。
他能看出來久對吉宗很上心,但是現在情況複雜還是小心爲妙,落得今天的局面,說起來還是他疏忽了。閉着眼假寐,今兒如果讓吉宗先從車裡出來,自己把人引開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只是,那炸藥,應是外來物,誰和外邦結盟了麼?又是哪家下的手?主使者會不會藉着吉宗失蹤這段時間作亂?想想紀伊藩倒是沒有其他繼承人,旁支那些想上位,任誰都少不了掙得頭破血流,一時間也不可能得手。三郎佐在心裡暗暗鬆了口氣,想起吉宗告訴他,明兒讓久去報信,心又提了起來。他是想和久一起去,一是怕他遇險,更是怕他出岔子再引來不該引的人。可是,放吉宗和久在這兒,他更不放心。這些事不是他能決定的,吉宗既然已經有了決定,他就只能跟着執行。
第二天,久天矇矇亮就走了,走得匆忙也沒有叫醒吉宗和三郎佐。當他放□上所有的乾糧,又給火堆裡添了把柴火後,才小心的把門掩好,走了。三郎佐在門闔上的時候,睜開了眼睛。
吉宗是在傷腿的脹痛中醒來的,睜眼看着傷腿墊在稻草上,但還是一跳一跳的疼,不劇烈,木木漲漲的。她舔了舔乾裂的嘴脣,火堆的火苗小多了,只有一點兒餘溫。她爬起身,環視了一下木屋,看來得出去揀點兒柴火,找點兒吃的。一看地上久放下的糧食,吉宗嘆了口氣,這傻孩子,估計是把身上所有的糧食都留下了。大冬天的,山裡哪有那麼容易找到吃的,不過轉而想想,自己和三郎佐現在是名符其實的傷殘人士了,只能把這份情記在心裡了。她有點兒怕久出意外,又有點兒怕久性子過於執拗,再和上次去府裡那樣,把鞋底都磨穿了。
吉宗瘸着腿兒,支着根木棍,一小木屋爲圓心畫半徑活動。山裡氣候冷,前幾天的雪還沒化,乾的柴火沒那麼容易找,好容易,吉宗在幾棵大樹下扒拉出點兒幹樹枝。吃的,卻更難找了。一隻兔子蹦躂蹦躂的從她眼前跳過,她也顧不得多想,就把手裡的木棍甩了出去。只是,連兔子的邊兒都沒挨着,兔子炫耀似的在她附近蹦躂也不跑遠。這時候,吉宗就格外念三郎佐的好,他打兔子那一手,以後一定要跟他學來。
她彎下|身去抱起小心放在乾燥處的樹枝,往小木屋走,這才知道,缺了一條腿並沒有她想的那麼不礙事。短時間平衡還是能掌握的,但是時間一長,再加上地面坑窪不平的,她幾次都險些摔倒。她不想和兔子較勁了,但卻想把當柺杖的木棍撿回來。剛走到木棍旁,就見兔子啪的一下被一根小木棍打中了腦袋,當場就暈了。
吉宗回身看,平衡一下沒掌握好,往旁邊無措的摔下去。一條胳膊撈住了她的腰,把她拉了起來。三郎佐抄着吉宗的腰,代替了她那條腿支撐着她。吉宗看了他一眼,想想,沒吱聲。三郎佐也沒吱聲,兩個人僵了半天,最後還是三郎佐先開了口。
“你能不能去把兔子撿起來,我怕它一會兒醒了,再跑了。”
吉宗忽然想起三郎佐傷了胳膊,他用好的那條胳膊饞着自己,可不就是騰不出手來撿兔子了。她用那條好腿往兔子那兒折騰,三郎佐用那條好胳膊提着她。吉宗撿起兔子,扔在抱着的樹枝上,忽然就樂了。
三郎佐一邊抄着吉宗的腰把她往小木屋提溜,一邊兒問“你笑什麼呢?”聽她笑的動靜就不是好笑,就和他那晚別人捧着東西要求借種似的笑。
“我給你講個故事,有種動物叫‘狽’是狼的近親,前腿兒短基本不好使,而狼呢後腿兒短。所以,他們結伴出去打獵,都是狽爬在狼後腿兒上,兩個一塊兒,這叫‘狼狽爲奸’。”邊說,邊把手裡的樹枝和兔子往前送送,不管三郎佐聽懂沒,自己倒是笑得特開心。
三郎佐看着吉宗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忽然覺得掉落山崖也不錯,這次出來之前,他就沒見吉宗笑過。看看自己暫時不聽使喚的胳膊,他哼哼道“我還是喜歡你講的會下金蛋的雞那個故事。”
吉宗一愣,忽然就想起來第一次和三郎佐見面的場景。她想,如果第一次不是在那樣的環境下,其實三郎佐這人,還是很得她喜歡的。只是,第一次就留下個男妓的印象,後來解釋通了,但還是覺得他是去買菊花的,感覺很奇怪。
“怎麼,還後悔當初沒殺我滅口呢?”三郎佐見她不笑了,陷入沉思,打趣道。
吉宗擡頭看看三郎佐,嚴肅道“幸虧沒殺,否則,今兒誰和我‘狼狽爲奸’?”正好到了小木屋,她掙開三郎佐的胳膊,自己蹦進了屋。三郎佐愣在原地,半天才反應過來,原來吉宗也會開玩笑。
三郎佐半天沒進來,吉宗正納悶,就聽外面爆出了笑聲。吉宗心想,也不看看現在什麼境地,不知道收斂點兒,其實,她自己的嘴角也一直挑着。
兔子被剝皮串在了樹枝上,架在火堆上烤,吉宗看着油汪汪的兔子,忽然覺得很餓。三郎佐給兔子翻了個面兒,看着吉宗,忽然道“對不起,我應該喊你起來躲藏,我駕着馬車引開那些人的。”
吉宗沒料到他開口說這個,擡眼看看他,搖搖頭“我早就醒了,也想等等看。”她其實早在馬車上了山就醒了,山上顛簸她稍微一看景色就知道有情況。再說了,打起來的時候聲響那麼大,她又怎麼可能睡得着。
看着吉宗的一縷頭髮從臉頰旁邊滑落,讓她低垂的頭顯得溫柔。三郎佐覺得手癢癢的,想替她把頭髮抿起來,最終還是忍住了。吉宗順手把頭髮抿到耳後,說“我也對不起,如果我早些出來,你也不會傷了胳膊。”
她確實存了看看三郎佐身手的心思,其實說白了,她也掉以輕心了。她當然知道兩個人是在一條船上,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直到最後那些人圍攻馬車了,三郎佐爲了護住馬車竟然以身相擋的時候,她才後悔。雖然知道這是護衛的職責,但她還是有些感動,還有些對自己心懷考量的愧疚。
“哎呦,那就是說,咱們扯平了?”三郎佐猜到了吉宗的想法,趕緊出聲開玩笑道。他很怕她再說下去,爲什麼怕她再說下去,他也不清楚。好像,有些事情,說清楚道明白了,兩個人的距離就會變遠,界限會更清晰。
吉宗抿嘴,沒說三郎佐垂死昏迷還拉住自己的事兒,心想,自己臨死也讓他放手來着,並不想拉着他死,也算對得起他了。就像人溺水的時候,救人的人其實更危險,因爲垂死的人會本能的緊緊纏住那人,所以,只能從溺水者身後救人小心不要被纏住手腳。這麼想想,確實像三郎佐想的那樣,扯平了吧。她也不想想,人家是救人,她是被救,哪裡就扯平了,最後人還是被她拽了下來。其實,她是主他是僕,在這世人眼裡,即使三郎佐爲她死了也是應當,頂多得個忠心的稱讚罷了。
“等着你胳膊好了,教我打兔子吧。”兔子的香味兒烤了出來,沒有什麼作料但也透着野趣,吉宗吞嚥着口水,想,技不壓身。
三郎佐把兔子取下來,遞給吉宗,讓她分割,看了眼吉宗的發心,輕聲道“好。”
吉宗接過兔子,利索的把兔子一分兩半,縱着剖開。細細分成幾塊兒,又用削尖的樹枝把分好的兔子肉串了上去,遞給了三郎佐。如此一來,即使他只有一隻手,也能輕鬆的吃了。三郎佐接過兔子,自己也沒察覺的笑了一下,就着樹枝撕咬起來。今兒這兔子好像格外美味,一會兒空了,可以出去多打兩隻。
作者有話要說:哇哇滴,因爲不夠3k字,錯失小紅花一朵(淚)
哈哈,山上的兔子要倒黴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