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震驚過後,反而冷靜了下來。只要人還沒有死,就有一線生機。
說到底,這丫頭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論經驗和閱歷,難道還比得上自己嗎?
她心內一邊盤算着該如何翻盤,一邊擡頭對着薛琬問道,“你想怎麼樣?”
薛琬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沒有說話,卻掀開車簾,“十一,到了嗎?”
趕車人回答,“嗯,到了。”
車徹底停了下來,薛琬笑嘻嘻地說道,“大伯母,可以下車啦。”
侯夫人緊緊地攥着手中的簪子,覺得現在就是這個時機,她要在薛琬下車的一瞬間重新鉗制住那臭丫頭。
既然剛纔太夫人能被她所制,這就說明,她也有機會繼續將薛琬鉗住。
換句話來說,就算不成,能刮花了那臭丫頭的臉也是好的啊!
說時遲,那時快,侯夫人的手從來都沒有這麼靈活過,她飛快地出擊想要再行最後一擊,可剛擡起手卻發現,自己的手忽然沒有了力氣。
擡起來的手,軟綿綿地塌了下來,“哐鐺”一聲,簪子從她手掌心種滑落下來,掉在了車廂的地步,又彈到了角落裡。
侯夫人大驚失色,想要再舉起手,可是卻怎麼都無法擡起。
她連聲音都變了,第一次充滿了恐懼,“你對我做了什麼?”
薛琬笑笑,“學你下毒啊。”
不過只是一點麻沸散,死不了人,不過能逗逗侯夫人也是挺開心的。
果然,侯夫人聞言臉色大變,整張臉都扭曲了,“你對我下了什麼毒?怎麼會這樣?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不僅手軟綿綿的提不起力氣來,連腿都沒有力氣,邁不出去步伐。
薛琬笑容更甜美了,“你求我啊,求我就告訴你下了什麼毒。”
她頓了頓,“或者,你也可以自己猜,猜不對的話,我就再換一個毒試試看。我和你不一樣,你只有一種毒,我可有千百種呢!不如,我們一樣一樣試過去呀?”
千機司的毒,大部分的配方薛琬都記得。
有一部分特別的毒藥,這會兒還沒有被髮明者製造出來的,她也知道。
自從知道她的母親梁氏是被侯夫人毒死的之後,她腦海裡就一直迴響着一句話,“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蕭然將馬車挺得恰恰好,此處剛好是城外一個峭壁懸崖。
算不得多麼高,但若是從這裡掉下去,也很難有生還的機會。
薛琬跳下馬車,將侯夫人粗暴地拖了下來,一點點地拖到了懸崖的邊上,便就停了手。
她笑了起來,“大伯母,你身後的風景可真好啊!快點看看吧,再不看,以後可沒有機會再看了哦!”
侯夫人渾身都是軟的,也只有頭頸還可以微微地動一動。
雖然明知道身處在一個懸崖,回頭便是萬丈峭壁,可就是忍不住要回頭去看。
她悄悄地往後一瞥,看到下面的溝塹深得嚇人,到處都是突出的尖石,心中便是一抖。
這丫頭,難道要將自己推下去嗎?
那可是再無生路了。
死,其實一點都不難。
難的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但是還沒有死這段時間的煎熬。
侯夫人的臉上全無血色,到了這種時候,她其實也對自己能夠逃脫這煉獄不抱希望了。
她死,也就算了。
只要璃兒可以好好地,也算夠了。
不對,璃兒!
侯夫人的眼眸一下子緊縮起來,這丫頭如此瑕疵必報,如今知道了自己是害死她母親的兇手,安能放過璃兒?
恐怕還不止璃兒,她所出的每一個子女都有可能受到這壞丫頭的報復!
瞧她今日之手段,那些事她不僅做得出來,而且完全沒有人可以阻擋她!
侯夫人從來沒有此刻那麼想要活下去!
她深深知道自己不能死,若是她死了,那麼璃兒必定要受到這丫頭的殘害!
就在那一刻,她腦海中想到了一個人,一個她幾乎以爲自己忘掉了但其實從來都沒有忘卻過的人……
對,她要想辦法活下來,去投奔那個人,那個人一定有辦法可以庇護她和她的子女的!
薛琬看着侯夫人臉上表情的變化,有些許的疑慮。
侯夫人剛纔分明已經絕望了,這會兒,忽然卻又燃燒起了生的意志力。
是因爲又想到了什麼嗎?
她挑了挑眉,興味地望着侯夫人,“你害死我母親的毒藥,有些特別,這不是你一個深宅大院的侯夫人可以解除得到的。是誰,給了你那毒藥?”
箬鱗這種毒藥,來源於千機司。
是藥師早年的手筆。
千機司的毒藥推陳出新很快,有新的替代品的時候,就會將舊版本的很快淘汰。
箬鱗就是千機司被淘汰了的毒藥,算起來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使用了。
但即便是被淘汰了的毒,對於普通人來說,也是根本就無法夠得到的東西。
將箬鱗交給侯夫人的人,一定不是簡單人物,甚至不是尋常的公卿。
薛琬一下子就想到了前世那場滅門之災,是侯夫人的手親自將陷害她父親的所謂謀逆的書信帶進靖寧侯府帶進父親的書房的。
侯夫人好歹也是侯府千金出身,怎麼會不明白一旦將這封信帶進來,對整個靖寧侯府意味着什麼呢?
薛三老爺參與襄陽王的謀逆,他的兄長能夠擇開嗎?
侯夫人不是不知道後果,她肯定知道的,只不過沒有想到會將自己的兒子也都栽進去罷了!
那麼,是誰,有這樣的能力驅使侯夫人明知道這件事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卻還是那樣做了呢?
會不會,讓侯夫人將書信帶進侯府的那個人,恰好就是將箬鱗交給侯夫人的那個人呢?
那一定是個大人物。
比起送信的侯夫人,那個人纔是前世導致她家族覆滅父親慘死的背後真兇。
她一定要挖出那個人!
薛琬眯了眯眼,“大伯母怎麼不回答我?是不想回答?還是……不敢回答?”
侯夫人目光一抖,隨即卻忽然像是漲了底氣,“那個人,是你得罪不起的人。我就算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呢?”
這回,換她笑了,“薛琬,你一定很想知道是誰給了我毒藥吧?那你就放了我啊!放了我,你纔有知道的機會。若是我直接就這樣死了,那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真正的殺母仇人到底是誰了!哈哈哈哈!”
果然,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永遠不要放棄生的機會。
因爲不知道什麼時候,形勢就會突然扭轉。
侯夫人的臉上重新恢復了得意,但那得意還不曾定格,卻突然又凝滯了。
因爲她聽到薛琬說,“那你就這樣直接死了好了,試試看我能不能自己查出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