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溪的心意姚守不是不知道。
可他不僅服用了禁藥,還強行進行了精神駁接,能活下來是他自己都沒有預料的到的事情,他的身體他自己清楚,現在看着虛弱,但的的確確在自愈着。
看醫生找藥物,純屬浪費時間。
姚守低下頭,看了一眼懷裡抱着的連小花,眼神慢慢的晦澀起來--
只是活下來的代價太大,他已經感受不到連溪的想法了,具體的姚守不知道怎麼表述,他從醒來的時候,就感覺心臟少了一部分。
從配對開始一直就存在着的羈絆,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知道會不會對連溪有影響?
纏在尾指上的藤蔓動了動,姚守回過神來,才發現攤位老闆在跟他說話。
他此時正蹲在一個售賣營養液的攤位前,這裡的營養劑純度很低,雜質很高,用最劣質的玻璃瓶裝着,沒有任何日期標註。他將手中拿着的營養劑放了回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有草莓口味的嗎?”
老闆一臉“你逗我”的表情:“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還以爲是在你家呢,能有營養劑已經很不錯了,還追求毛口味……”
這兩天到處晃盪的新人,都被整治的差不多了,
姚守臉上沒有露出任何不妥,嘶啞的聲音像是破風箱:“那個怎麼賣?”
在這樣的小攤,營養劑只是主營業的一部分,其他亂七八糟擺的也不少,攤位老闆看着姚守指着的一個破舊的光腦終端,這種幾百年前的光腦終端,做成戒指大小的掛飾,上面爬滿了鏽跡。
在天網被屏蔽的星際荒原,除了能打開之外,沒有任何用處……不能吃不能用,就連放音樂揚聲器也是壞的,去南半球的垃圾堆找一圈,估計能找到無數個,倒是一點不值錢。
“別說我坑你,營養劑五個貢獻度點一支,買十支以上,這個就送給你了。你知道什麼是貢獻點嗎?新人如果沒有貢獻度,也可以用東西來換,只要東西好,價格好說。”攤主解釋着。
姚守什麼也沒說,掏出一顆能量晶核,遞給了攤主:“這個能夠換多少?“
星際荒原的貨幣系統自成一派,以貢獻度計量,但是私底下,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也佔據很大一部分。
姚守什麼也沒說,從包中掏出幾顆晶核,遞給了攤主:“這個能夠換到多少。”
攤主瞳仁收縮了下,表情立刻變了:“兄弟,你開玩笑吧……”
他從中間挑了最小的一顆,將十支營養劑找了個破袋子一卷,然後隨手捏起光腦終端,一起塞了進去,遞給姚守
姚守拿出一支營養劑,倒在了花盆裡,末了露出一個笑容對着花說:“味道不怎麼好,你將就點。”
攤主:“……”
--果然流放到星際荒原的,就沒有一個是正常的。
攤主想賣姚守一個好,遲疑着遞給姚守一張單子,提點着姚守:“這是卡斯特的功能分區圖,你看着就知道了,新人來到星際荒原後,去中央大廳去登記造冊,取得勳章之後,就不會再被當作新人了。”
“謝謝提醒。”姚守遞上一顆能量晶核,掃了一眼單子卻沒有接下。
這裡的規矩,他來這之前,早就打聽清楚了。
……
等姚守走遠,攤後面慢慢走出幾個人,爲首的人抄着一把刀,帶着疑惑:“怎麼放他走了?”
他還以爲這種新人狂歡的日子裡,會撈到一條大魚呢。
“他是從黑沙谷出來的。”攤主將手中能量晶核往後一拋,“你們自己看。”
新人和新人之間,也是有差距的。
後面的人下意識抓住,慢慢攤開手,後面的人表情有些動容。
這是號稱死亡之吻黑巖蛇的晶核。
***
老舊的光腦終端,大部分功能都毀壞的差不多了,但是打字功能還在。
姚守將撕了一塊棉布,將戒指細細包好,然後給連小花帶上,不一會她腦門上冒出一個對話框--
【你好】
【^▼^】
【1234……】
……
姚守勾着嘴角看着連溪玩的不亦樂乎,他半倚在牆上,拿出一支營養劑,喝了一口,味道寡淡中帶着苦澀,還有一種刺鼻的藥味。
之前在地下室藉助的日子,嚴澤找他談過,那會兒祁安太亂,嚴澤想留一條後路,讓他帶走連溪。
關於連溪關於花期關於成年祭,嚴澤掰開了細細的說了,度過成年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跟上營養。他們的確也做到了,就連祁安淪陷的時候,連溪的伙食都沒有差過。
他捏緊了手中的瓶子,這些劣質的營養液,還不夠,遠遠不夠。
連溪測試完舊式光腦,確定光腦的基礎功能都在,打字清晰反應速度還可以,見姚守正在發呆,她伸出藤蔓勾住他的手腕:【你要去看醫生。】
“不急,我們首先要去報個到,拿到徽章。”姚守將剩下的營養液喝完,空瓶子塞回了袋子中,“接下來就得找個地方住下,夜風太冷,你不能再湊合了。”
星際荒原是流放之地,想出去何其困難,他們恰巧錯過了這一次押送犯人的戰艦,勢必要在星際荒原待上不少時間。
連溪其實一點不覺得自己在湊合,夜裡的時候,姚守會把她裹在懷裡小心翼翼的睡着,夜風的確很冷,但是姚守懷裡很暖和。
不過想到姚守整夜的咳嗽聲,的確不能在野外湊合了。
【好】
姚守笑了起來,抱起花盆:“我們再去看看。”
幾分鐘後,連溪才明白過來,自己話題又一次被姚守帶跑了。
***
中央大廳。
聽名字氣勢恢宏,事實上也的確氣勢恢宏。
星際荒原物資匱乏,科技落後,獸潮頻發……在這樣一個環境下,建築多半簡單適用,像宗教神殿式宏大的建築,一座城市數不出來幾處。
姚守走進大廳,裡面人潮涌動,比起索蘭着裝整齊,這裡的人像是退到了最原始的社會,無數人甚至裹着皮草麻布,赤着腳在地上走着。
老舊的電子屏上,滾動顯示着各式各樣的任何和報酬,四面牆上刷成純白色,一欄欄分門別類,上面訂着各式各樣的委託任務和交易明細。
因爲是新人的緣故,他每往裡走一步,都能引得無數人側目。
姚守找到最角落裡登記處,一把椅子一張桌,一本本子一支筆。
中年男人坐在桌前,手拿一本書,見姚守走進,連餘光都沒有施給姚守:“新人?知道規矩麼?”
“我來登記。”姚守扔下顏色最澄澈的一顆晶核。
餘光掃到晶核,中年男子收起了書,深深的看了姚守一眼,一瞬間閃過銳利。隨即又慢慢垂下,眼中又恢復了之前的渾濁。
“你先填份資料。”他將被子後筆遞給姚守,隨即摸索中從抽屜裡拿出一枚紅色的徽章和紅色的卡,放在桌子上。
姚守在本子填了兩人份的資料,填完後,在指紋錄入器上錄入自己的指紋,他看着桌上的徽章一眼,將本子遞給中年男人:“我妻子生病在城外暫住,我今天過來,是登記兩個人的。”
中年男子頓了一下,再次從抽屜裡拿出第二枚綠色徽章和卡,推到了姚守的面前:“還需要一些晶核,代領的人,只能領到基礎的徽章。”
他這一句勉強算是解釋了,說完這一句後,他再次拿起書,一副永遠都醒不過來的樣子。
姚守走到另外一個角落裡,找了一個少年,將剩下的最後一顆兌換成貢獻點,紅卡上的數字終於從零到了一百。
不知道這些夠買多少食物?
轉了一圈,姚守才找到營養劑的專業攤子,和街上五個貢獻點一瓶的營養劑不同,這裡的營養劑純度已經足夠,雜質幾很少,這樣的營養劑從三十個信用點開始要價,一直要到了五十個。
姚守並沒有遲疑,拿了最好的兩支,一百貢獻度瞬間清零。
租房的事情,自然就泡湯了。
城市的租房是由同一的組織發佈的,城外的聚居地自帶帳篷的,一個貢獻點一天,租借帳篷的,三個貢獻點一天。
而住在城裡,一天首先要交十個貢獻點的“安寧費”。其他的條件都是上述條件的三倍,租住在屋子裡的,另加二十個貢獻點一天。
別看單位不多,可是去城外的礦區幹上一天,能得到的貢獻點,也只有十幾點二十點,除了三餐之外,連住在城裡的資格都沒有。
身無分文的他現在就是。
姚守看着任務欄內的懸賞任務,撕下幾張,疊了疊放進懷裡。
***
夜晚出沒的獸類太多。
姚守不敢離居住圈太遠,他升起了火堆,火光似乎將寒冷和黑暗全然驅散。
他閉着眼,一邊感受着骨頭咔啦啦成長的聲音,一邊感受着寒風滲透到骨頭縫裡,熱量一點點的消失。
連小花“喝”了一瓶純度不錯的營養液後,有些害怕夜晚的風將自己吹翻,所以風剛剛起的時候,她自己從花盆裡跳出來,抖落乾淨梗繫上的泥土,順着他的衣服一直往上爬,然後從衣領鑽了進去。
她試了試衣服的舒適度,似是嫌棄胸膛的柔軟不夠,她翻了個身,將夾層的衣服壓在了自己身下,終於斂起花苞睡了過去。
姚守將脖子上的圍巾往下移動,蓋住了領口,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枕着一個廢舊的防潮墊,睡了過去。
夜裡,鼻端瀰漫起濃郁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