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子艦獸睜開眼睛的一瞬,四周圍着的子艦獸騷動了起來,人類很難看清楚它們的表情,但是可以通過它們的舉動推測出一些。
他們四肢明顯放鬆了下來,身上的戾氣也少了許多,領頭的一隻子艦獸似是極爲興奮,仰頭長嘯。
無論窗外或者室內,上百隻子艦獸在同一時間齊鳴歡呼,呼嘯聲讓光腦的擴音設備刺啦啦作響。
“咳咳……”姚守劇烈的咳嗽聲打破了衆人的沉靜。
連溪回過神來,側身給姚守遞了一杯水,姚守搖了搖手示意不要水,“你們再看。”
連溪點點頭,將水復又端到了桌上,視線再次移到了畫面之上。
怪物的眼睛睜開之後,旁邊子艦獸的反應非常奇怪,他們似乎有些興奮、也有着畏懼,但是更多的是凝重,室內的子艦獸有些不安的刨動着四肢,就好像還有另外一項重要的任務等着它們。
除了四隻守在周遭的子艦獸,其他的子艦獸破窗而出朝着對面飛去,視頻面對窗戶只有有限的視角,更何況有距離限制,並不能看見對面窗戶內做了什麼。
只能透過那一方空間看見,圍在周遭的子艦獸像是得到了什麼統一的號令,四散開去,朝着不同的房間飛去。
有朝着安花大廈,也有朝着對面的大樓,一隻子艦獸一個房間,沒有重複。
視頻內,清晰的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一聲連着一聲,就好像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攻擊,又好像是子艦獸進入屋子,將玻璃製品全部砸碎。
並沒有過多長時間,第一隻進入房間內的子艦獸,又飛了出來。
但是這一次它並不是獨自出來,嘴裡拖着,爪子拖着什麼,從屋子裡飛了出來。
連溪感覺自己呼吸都靜止了,但是腦子意外的清醒,反應比思維更快,將視頻放大到無數倍,終於在混亂中,看見了子艦獸拖着的生物--
那是一隻發育的只有一半的怪獸,比連溪前幾天所見到的更加弱小,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纖細的腦袋外側在一邊,身體上都是血漬,不斷的抽搐着。
纏繞在它們身上的臍帶還沒有脫落,四肢更是連發育都沒有發育出來,這連半獸都算不上,頂多算是一個胚胎。
子艦獸就這麼拖着一個沒有發育完全的胚胎飛向了高空,隨即嘴和爪子一起放開,將整個胚胎直接從高空拋下。
“轟!”
應聲的,樓底傳來一聲沉重的撞擊聲。
像是拉開了屠殺的序幕,一隻只沒有發育完整的半獸被生生的拖了出來,然後子艦獸一次次的飛起,又一次次的從高空拋下。
有的半獸其實已經發育的差不多,僅僅比之前所見的晚幾天,卻也被拖了出來,嘴裡發出淒厲的哀鳴,卻不能讓子艦獸停頓一下,同樣被當場被殺掉,再從高空拋下。
沒有任何憐憫。
這麼慘烈的情節,連溪本以爲會發生在人類身上。
但是事實上,子艦獸侵入祁安後,第一次大規模屠殺,是針對同類。
“有一些羣體繁衍的生物種羣,會同一時間培養若干的新皇,可是一旦確定了真正的新皇,爲了種族的延續,也爲了新皇的安危,其他的胚胎必須扼殺在胚胎裡。”嚴澤臉色有些難看,很多羣居的生物,爲了種族的延續,通常會採用如此極端的辦法,才能夠徹底的保證種族的安全。
比如峰蜂羣。
可是作爲高度文明的人類,即使僅僅是旁觀,這種方法還是太過慘烈,也太過滅絕人性!
“是的,它們的新皇已經養成。”姚守虛弱着聲音,還是凝重如水,“我過去看的時候,兩座大廈周圍都是獸形胚胎,新皇已出,其他同時培育的胚胎,自然就沉了隱形的威脅,不然出現雙皇或者幾皇的情況,會破壞種族羣居的統一。爲了種羣的延續,自然要將威脅直接扼殺在搖籃裡。”
一直沒有開口的連河神色也不好看,他眉頭皺成一個川子,平時嬉笑的表情收了起來:“它們這次過來,把新皇都培育出來了……是準備在祁安扎根了。”
原本就肅穆的氣氛,在連河話音落下之後,變的更加凝重起來。
“正確的說,它們是想在索蘭紮根了。”姚守一臉平靜,對這個答案近乎默認,“我再給你們看一些東西,小溪,你把畫面的控制權給我。”
連溪點點頭,手指在光腦終端上抹動,將光腦的控制權分享給了姚守。
姚守艱難的直起身體,臉色發白,身上纏着的白色繃帶瞬間就被血色浸透,連溪立刻伸出一隻手,扶住姚守,怕他摔倒。
他本人似是毫不在意,一隻手反手握住連溪,用的勁很大,像是想要從連溪身上汲取某種力量。
幾秒鐘後,姚守蒼白的嘴脣上顯露出血色來,他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擡手在視頻上操控着。
剩下的場景,姚守跳躍的很快,畫面也是斷斷續續的--
姚守偷偷進入安花大廈取攝像頭,放在自己身上,將視角定格在了自己身上。反而更加清晰的讓大家瞭解到了,他是怎麼被子艦獸包圍,怎麼在重傷的情況下打開機甲,利用狼梟力挫子艦獸。
原本姚守已經逃出了子艦獸的範圍,卻不知道發現了什麼,又折返回去。
視野離陽臺越來越近,視頻搖晃的畫面中,能看到樓頂上破損的厲害的玻璃屋中,裡面陳列的物品也越來越清晰。
姚守收起機甲,走向玻璃屋。
“望遠鏡?”連溪看向姚守,如果視頻顯示的沒錯,姚守現在雖然受了傷,但是還在可控的範圍內。
他冒死回來,就爲了望遠鏡?
“祁安每年夏季夜晚流光,安花大廈是最適合觀測的地點之一,所以大廈樓頂都會常備望遠鏡,不是高倍數的天文望遠鏡,但是看看流星雨和流光之類的天象,還是綽綽有餘的。”連河見連溪一臉茫然,解釋道,“原本,我和嚴澤想帶你去看看,行程都預定好了,可惜……”
可惜,世事難料。
“不僅如此,這組望遠鏡比較特別,是可錄入式的望遠鏡,不僅能夠看,還能夠將看到的畫面儲存。可以當遠視野的攝像機理解,很多商家甚至用來直接拍攝天空的場景,我們軍部在高空演習的時候,也會在地面上備上幾臺,讓視角更加的全面。”
視頻文件套着另外一個視頻,姚守說着,手上的動作加速了:“當初子艦獸出現的太過突然,祁安幾乎在瞬間淪陷,緊接着網絡掐斷,我去過軍政大樓,也去過一些大樓尋找監控錄像,近空的畫面上,只能看見母艦獸飛入時的場景,並不能說明什麼,所以便想到了這些望遠鏡,邊將裡面的儲存刻錄了下來。意外的,發現了一些東西,你們自己看……”
視頻到這,已經轉入天空。
黃昏的恆星,蒙上一層角色,雲層被鍍上瑰麗的外衣,晚霞絢麗絕豔。要不是視頻底下的時間表還在跳躍,就彷彿是一副靜止的圖畫。
幾分鐘後,視頻中突兀的出現了一道極亮的光,一躍一躍的跳動着,之所以說是極強,是因爲在黃昏日光的直射下,還能如此醒目。
慢慢的,一道光分成兩道,兩道光分成四道……一直到第十六道光才停止分裂,它們似是在天空中尋找什麼,最後確定了一個位置,在天空中圍城一個圈來。
看到這,包括連溪在內,都沒覺得什麼,只是幾束光而已,並不能代表什麼。
這種想法剛剛升上心頭,天邊的絢麗的天色突然暗了下來,是肉眼可見的那種明暗變化。
雲層開始不斷的翻涌,慢慢的順時針的轉動起來,就好像是遇到了什麼飆風,雲層轉動的速度越來越快,分離出一個圈子出來,恰恰和光圈重疊。
就在這個時候,變化突生。
天空像是被打開了一個洞,原本只是洶涌的雲層慢慢的消失,就好像一點點的被抽乾淨,昏黃色的天空被打開了一個黑色的大洞。
望遠鏡的視線太過遙遠,在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肉眼很難判別這個黑洞有多大。
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連溪多長時間,因爲不到五分鐘,黑洞內緩緩的飛出一道黑影--
母艦獸。
體積龐大的母艦獸,所佔的面具,還不到黑洞的二分之一。
可見這個黑洞幾乎等同於半個祁安大小。
一隻緊接一隻,幾乎在半個小時之內,前後四隻母艦獸魚貫而出,黑洞像是活了一樣,在最後一隻母艦獸全部出現之後,黑洞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最後縮成一個黑點,消失不見。
……
所有的零碎的線索在這一時間被串聯在了一起。
事情從頭直接捋到了尾--
怪不得,怪不得它們就像是憑空出現,祁安一道連着一道的防護機制完全沒有任何預警,怪不得沒有任何人在事先發現異狀……之前大家的猜測都傾向於軍部出了叛徒。
亦或是,外星勢力爲了政治和資源,參與到了其中。
可是事實就是這麼的簡單,它們,就是憑空出現的。
而最大的謎團,它們爲什麼死守在祁安,不邁出一步,就更容易解釋了……它們需要相對和平的空間,培養它們的獸皇。
“它們這次過來,利用了黑洞,以祁安的爲座標,開了直通的溶蟲洞……正式的佔領祁安,培養新皇,應該是想把這當作老巢”姚守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濁氣,見到其他三人臉上的反應,並沒有覺得奇怪。
作爲和子艦獸交戰了十年的軍人,他比任何人都瞭解子艦獸,它們龐大的體積,總是會讓人誤會它們的智商不夠。
其實剛剛相反,它們的智商已經逐漸趨向於高等生命,只是它們的體系自成一派,自身的戰鬥力就極強,肉搏的戰場上,大家很難去發現這一點。
“我不知道它們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們既然能做到第一次悄無聲息到達索蘭,自然能夠做到第二次,第三次……幾次之後,聯邦軍隊即使趕來又能如何?子艦獸已然佔領索蘭,那個時候,整個索蘭必定要決一死戰。所淪陷的就不僅僅是祁安了。”
姚守的聲音嘶啞中帶着苦笑,“現在,外面對祁安估計,還一無所知。他們還等待着星域大部隊的歸來……”
如果真的拖到那個時候,什麼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