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持續了一個多月,我們的生活簡簡單單。天氣炎熱,游泳玩樂,有吃有喝,公司對我們照顧有加,實在是平淡至極。如果非要找出一件值得說的事情,我倒有點不願開口。
剛分組時班主任允許我們自由組合,但每組都要有男生和女生,方便照顧。於是我就和關係不錯的秦川、李勇,還有韓梅梅組在了一起。
剛開始時總是四個人去公司,下班後四個人一起回來。後來調換到遠離總控的實驗室,多出十幾分鐘的路程,還要走過一段上下坡的鄉村小路,秦川和李勇便萌發了翹班的想法。加上實驗室的姐姐們寬宏大量,他們更加心安理得,之後下午就再也不去公司。
我進退兩難。本想和他們一起,但韓梅梅又堅持下午仍要去公司上班。根據地形和環境分析,一個女生每天要獨自走那段上下坡路實在不安全。權衡的結果是,每天下午我和韓梅梅都要一塊兒走上一段幾十分鐘的路程。
作爲好朋友,自然無話可說。但作爲異性朋友,一直以來我對韓梅梅都多了一點小家子氣,有一絲絲顧慮。好在韓梅梅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幾天單獨相處都很開心隨意,看不出任何芥蒂。
也許是我想太多。就在我剛剛確定這句話時,我知道自己錯了。
那天下了半日的雨,不大,但足以打溼鄉間的泥土道路。下午時候我和韓梅梅像往常一樣結伴去上班,走到那段小路時發現上面的土已經全被浸溼,粘着雨水,全是稀泥。
我詫異韓梅梅今天竟然穿着一雙白色帆布鞋,想肯定是過不去了,於是對她說:“要不今下午就不去吧,明天打個招呼就行。”
韓梅梅接口:“來都來了,不能半途而廢吧。”說着又看看泥濘的路面,欲言又止,說:“要不......你揹我過去吧?”
一句話把我所有的顧慮重新扒拉出來,我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要是其他的女生,我一定不會猶豫,可她——如果你仔細看過我以前的生活,你應該能記得起來,她確實有一點特殊。
韓梅梅看到我猶豫,臉拉下來,不客氣地問:“怎麼,不把我當朋友?”
“不是,哪有。”我急忙回答。
她笑了笑,故意激我:“那難道你有想看一位美女摔倒在污泥中的特殊癖好?”
女人都是厲害的物種。我無言以對,乖乖地走過去彎下腰。
泥濘路大概有三十多米,平日走過去要一分鐘,下雨耗時三分鐘,現在走不知道。因爲韓梅梅一直在催我慢點慢點,萬一倆人都摔在泥巴里面怎麼辦。
我說:“不會的,我是誰啊,你還不相信我嗎。”
“幹嘛相信你,你有什麼好的?”
“那你不知道的可多了。我是誰啊?連麥霸喬彬和學霸何宇亮都要叫我一聲飛哥呢,可不是吹的。”我依然努力地探步,儘量保證不打滑。
“......”沒了聲音。
“幹嘛突然不說話?”
“于飛,我一直都相信你。”聲音突然小了下來,一股溫熱的氣息纏繞上我的脖頸。
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趕緊立穩腳步,呵呵乾笑。
“于飛?”
“......恩?”
“我喜歡你......已經兩年了。”
我感覺忽然被一道醞釀多時的閃電劈到心臟上,血液停止,身體被定住。
下一刻,一個更真實的溫度落在我的側頸上。
那是一個吻。
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面:螃蟹香蕉馬鈴薯梁朝偉奧特曼牛仔褲關雲長司馬光冬天的太陽秋風掃落葉王小明同學扶老奶奶過馬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異形大戰鐵血戰士......我多麼希望此刻能像電視劇裡的俗套劇情一樣出現第三個人,或者來個電話,打斷一下,好讓我有思考的時間,但都沒有。
我抓緊一點殘存的意識,忍不住嘀咕,這什麼情況啊?下雨天,包穀地,泥巴路,我揹着個女生,她口中的兩年,一個幻覺般的吻......我的大腦一下就成了廢棄的磁帶,使勁拉扯也理不出頭緒,只有三個字: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聲音還在繼續,不過是在十秒鐘後:“我知道你和莫雪已經真正在一起了,來公司之前,在學校裡看到你們的時候......我看得出來。”
“韓梅梅,我......”
她提前搶過話:“我沒要你怎樣,更不想聽到你明確地拒絕我......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交待,畢竟大學快結束了......”
“其實,我一點都不好......”
“哈哈,你不用解釋的,就當是我們的回憶......這個吻,算是個句號吧,紀念我的無疾而終......好了呢,別愣着,現在你要負責把我好好地背過去哦。”
我一步一步地慢慢走過這段路,沒有再說任何蒼白的言語。之後的日子我們也像什麼都沒發生過,發乎早,止乎拜拜,相處如好友,直到畢業。離校的前晚,我叫她出來,送給她一本書,她說過喜歡的,《會有天使替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