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後我們電話聯繫上院指導員,說有個創社的想法需要找她談談。指導員說下午有課,約我們晚上在化學樓相見。
誰知到晚上約定時間卻找不到喬彬的蹤影,打電話過去他說有急事要辦回不來。我憤憤地大罵他不守信譽之後只好約上秦川一同前往。
我們的指導員是一位年輕的張姓女老師,乾乾瘦瘦的,戴一副金絲框眼鏡。她習慣把頭髮紮成馬尾狀,看上去很文靜,但做起事情來卻是一副很有幹勁的女強人模樣。
可能其他老師在上晚課,能容納五六人的辦公室此時只坐有兩人,除去張導還有一名男教師正在電腦桌前埋首工作。
課餘時間張老師顯得很熱情,給我們一人倒杯水後招呼着一起在會議桌入了座。
“恩,兩位同學好啊。之前通過電話,但還不知道你們的具體情況,你們先做個自我介紹吧。”張老師率先開口,面帶笑容。
“我叫于飛,他叫秦川,我們都是化學系大一(8)班的學生,您還教我們《Internet與多媒體》呢。”我恭敬地回答。
“噢,是嗎?”聽如此說張老師起身拿過一本學生名冊翻了起來,“我看看啊,你們學號多少?哦,對對,還真是。”說着她仔細端詳起身前的兩張面容,“呵呵,教的學生太多,很多時候都記不清你們長什麼樣子了。”
我和秦川對望一眼,面露奸笑,心想你要真有印象那還得了,選修課我們就沒去過兩次。
又寒暄幾句後我們進入今天的正題。
“那說說你們的想法吧。”
“我們的想法是組建一個自行車社,初期有四個組織人員,都是我們一個寢室的。但很快我們會通過招募增加社團早期管理人員,接着建立起初步的管理系統,制定社團規章制度,然後再招募人員,組建起一個功能齊全的社團。平時我們會召開會議,組織活動,也開展戶外運動。當然,在組建的過程中我們會虛心向其他同類團體和學校組織機構取經,爭取將自行車社打造成爲一個具有相當規模的社團。”
我和秦川絞盡腦汁,亂說一通,只想着先過了第一關再說,至於將來社團成什麼樣那還有待研究。
“呵呵,很有想法哈。”張老師表示出讚許,接着問,“那你們說說創社爲什麼要選擇自行車?”
哈哈,早料到有此一問。我喝口水潤潤嗓子,邊回憶先前在網上瀏覽的內容邊背誦:“我國雖然稱爲體育大國,但還達不到體育強國的標準,離全民健身還落下了一段不小的差距。隨着現代科技越來越發達,人們的生活節奏也越來越快,爲節省比金錢還寶貴的時間,人們出行通常會選擇乘坐更快更省力的交通工具。這樣一來不僅增加全球變暖的負擔,還使人們變得更懶惰,更容易生病。而說到我們,現在我校的許多大學生生活很休閒,業餘時間很充沛。他們當中有不少同學喜歡自行車運動,但是學校卻缺乏一個有號召力的團體對他們進行管理和引導。也同樣因爲過於隨意,不少同學喜歡宅在室內,缺少必要的體育鍛煉,導致精神面貌不佳,身心健康受損。而騎自行車有很多好處,通過它不僅可以減少污染,保護環境,還能鍛鍊身體,降低患病機率,有益於身心的發育,促進我們更好地學習。”
“還有,騎車可以減肥和鍛鍊大腦反應能力。”秦川加以補充,完成了我們官方式的回答,“所以,我們認爲創建一個自行車社團對於學校來說是很有好處,而且是非常必要的。”
說完我們緊盯着張老師,迫切希望從她眼睛裡捕捉到幾分肯定的蛛絲馬跡。無奈盯她半響,金絲框下的眼波里依舊無風無浪。
張老師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先思考了一會兒,才習慣性地用手推推鏡框,緩緩開口:“首先,我很高興能有你們這樣的學生,年輕、有活力、有創意,才大一就能如此有想法,這點是很值得肯定的。”
我們一聽,心裡急喊不妙,這是先褒後貶的典型開場白:先讚美你兩句,丟根蘿蔔,讓你嚐到點甜頭。之後大棒與口誅筆伐齊飛,一頓亂揍,你會死得很難堪。
果然,張老師在叫“褒”的池裡轉了一圈,立馬跳進名爲“貶”的坑裡,話鋒一轉:“但是,你們現在還是學生,應該以學業爲重,過多的雜事只會分散你們的心思,讓你們怠於學業,最終拖累你們。現在你們只有學好書本知識,將來出校門才能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才能儘自己最大的力量爲社會做出貢獻。所以,眼下你們的主要任務是學習,我不贊成你們不務正業,跑去創建什麼社團。”
就知道,就知道是不同意。都已經是大學生還成天讀書考試讀書考試,乾點其他的事情就被定義爲不務正業,難怪中國只出得了一個姚明,一個丁俊暉和一個劉翔。我和秦川已經氣得不行,也不管什麼尊師重道,中華禮儀了,轉眼間陰陽怪氣地和張老師辯論起來。
“騎自行車那麼有益身心的運動,怎麼會是不務正業?”
“怎麼不是!大學是提供讀書的場所,不是你們拿來玩鬧試驗的地方。”果然是活了幾十年的老薑,辣味十足。
我們打死不承認,關鍵時刻坦白不會從寬,而是立即槍斃,只有抗拒纔有一絲希望:“我們不是玩鬧,是真心覺得騎車好,您再考慮考慮。”
“不用再考慮,我不會同意的。”
“那如果您不同意,我們會直接諮詢校團委,校裡一定會鼓勵我們的。”我們看她的眼神要多熱切有多熱切。求求你成全我們吧,我們不想無聊致死。
“不可能!他們會先聯繫院裡,然後尊重我們的意見。”
“......”
我們爭執不下,誰也說服不了誰,一時陷入僵局,都坐着不說話。旁邊的那位男老師從一開始就事不關己,頭都沒向這邊轉一下。這會兒眼見情況不妙,也只好放下手頭工作,走到我們身邊。
“兩位同學,我是大一九班的班主任,姓高。剛纔隱約聽你們說要創建一個自行車社,我也發表下自己的看法哈。”
明顯新來的援軍站到了對方的陣營裡。我們盯着他,看他能發表出什麼長篇大論。
“其實張老師也是爲你們好,建立一個自行車社團除了會耽誤過多的學習時間外,它還有一個很大的隱患就是安全。你們想過沒有,如果在進行戶外運動時出現安全事故,即使事後得到妥善處理,沒有發生嚴重後果,但試問這個責任要誰來擔,誰又能擔?”
一句話還真問住我們。是啊,安全問題誰負得起責?
見我們沒法回答,他繼續:“哪怕你們的家庭有權有勢有錢,也阻止不了事情會和學校脫不開干係的這個事實,而最後的結果不但影響你們的學習和生活,也會損壞學校的名譽。所以,不管是爲了學校還是爲你們好,我們都不會同意你們的做法。”
呵,這位高老師學文的吧,幾句話把我們說的一愣一愣的。平心而論,他說的有道理,我們確實沒把事情考慮周全。但此刻正在氣頭上,我們狹小的肚子根本撐不進哪怕一艘紙船,只好口上不再談論心裡臆斷他們是因爲逃避責任的緣故了。罪過罪過。
最後結果不用細述,我和秦川帶着極度的失望和難過悻悻而歸。
喬彬在晚上熄燈前才連蹦帶跳地回到寢室,自己高興也不會看別人的臉色,死皮賴臉地找我們搭話。我和秦川本來就鬱悶,見他興高采烈的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正好借前幾天看的電影對他進行諷刺打擊。
“哎,秦川,你說古代人是怎麼交朋友的?”
“哦,這個簡單,納投名狀唄。”
“怎麼個說法?”
“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禍相依,患難相扶。古代人是很講義氣的。”
“哦,那他們又是怎麼對待臨陣脫逃、出賣朋友的叛徒?”
“處以極刑啊。投名狀上說:外人亂我兄弟者,必殺之。兄弟亂我兄弟者,必殺之。”
“這樣啊,那沒辦法,只能拖出去砍了。”
秦川我倆一唱一和,喬彬自知理虧,想解釋我們又不聽,弄得他像吃了黃連的啞巴,有口難辨。在碰了一鼻子灰後喬彬也失去興致,乾脆鑽進被窩睡覺。片刻後熄燈,一宿無話。
活該這人,我和秦川都想,先悶他兩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