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凡把鑰匙插入鎖孔的時候就知道蘇恩已經回來了,他的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緊張,他無法揣測此刻蘇恩在做什麼,又是怎樣的心情,如果她在默默的流淚他要怎麼辦?安慰她,告訴她早晨提到的離婚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可是他安慰了蘇恩誰又來安慰他?陸一凡在門口很無奈的嘆了口氣,不知道自己是被誰逼成了今時今日。
蘇恩聽見門開的聲音,她已經在飯桌前坐好儘量擺出一副微笑的表情,桌上擺着豐盛的菜餚,飯已經盛好,湯也端看了上來了,看見陸一凡進門的時候她還是像以前一樣甜甜的笑了笑,眼神已經不再呆滯反而變得有種說不出的清澈。陸一凡惴惴不安的心此刻終於定了下來,他也報以一笑走到餐桌前坐下開始吃飯。
飯桌上出奇的安靜,這叫陸一凡的心莫名的不安起來,自從認識蘇恩以來她每逢吃飯的時候總是會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東家長西家短的,宇宙星際聯合國一樣都不肯放過。好像在前一頓飯的時候他心中暗自抱怨她太過吵鬧了,可是此刻他是多麼的希望蘇恩能夠說句話,哪怕是隻有短短几個字。
蘇恩吃晚飯,放好碗筷,終於擡起頭坐直了身子,儘量還能叫自己微笑,用她此刻清澈的眼神看着陸一凡,“我終於能讓你安靜的吃完一頓飯了,我知道你總是覺得我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叫你很煩躁。”
陸一凡本想解釋些什麼,但是很快被蘇恩制止了,“你聽我說完,我之所以總是和你絮絮叨叨,只因爲我一天裡只能和你聊天,這些年我把自己關進這個家,渾渾噩噩的度過了七年,我沒有孩子,也不會有,所以我總覺得自己還年輕,還可以在用生命再賭一次,到最後我還是不敢邁出第一步,因爲我害怕摔倒,我根本就沒有體會過失敗的滋味,我害怕第一步就摔得再也站不起來了。到今時今日,你的厭倦才叫我如夢初醒,每個人都有一個與生俱來的舞臺,”蘇恩邊說邊環顧着這間棲身了四年的屋子,“雖然我知道我的舞臺並不在這裡,卻一直都不敢承認。現在你歸還給我自由,我也沒老到不能飛翔,我還有希望,所以我決定要離開。這些年讓你夾在我和爸媽之間真的很抱歉,讓你遷就我的任性,我奢侈的消費習慣,也真的對不起。我想我走了以後你可能會過的更好,至少不會因爲這個家讓自己煩心。我的行李都已經裝好了,離婚協議書我也放在書桌上了,除了我的衣服,我什麼都不要,你簽字之後通知我,我們去民政局把手續辦了。”說完蘇恩站起身,陸一凡也跟着站,想要擋在她面前,“蘇恩,我錯了,我早上只是……只是……我可能是最近心情不好,你知道的,做我們這一行的有工程的時候總是壓力特別大,我們最近……”
蘇恩又一次生硬的打斷了他的說辭,“你的心情不好已經很久了,我幫你找出病因,那就是我,只要我走,你的心情就會好起來的。”
“不是的,蘇恩!”陸一凡拉住蘇恩的手臂,蘇恩則使勁兒的掙扎,“你聽我說,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會對你發脾氣了,只要你留下來,我求求你了,你留下行不行,我不能沒有你。”
“我好感動,你已經至少有4年沒有和我說過這句話!”蘇恩別過臉去,儘量讓自己不去看陸一凡炙熱的雙眼,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不能這麼輕易的就被摧殘,所以她的心中不停的念着Joe的名字,想着Joe的背影,數着Joe曾經得到的各種榮耀,“你冷靜一下吧,我們分開一段時間或許對彼此都有好處,至少離開了籠子金絲雀也得學會飛翔。”
“可你根本沒有要去的地方。”這是陸一凡最後的底牌。
“我有!”蘇恩推開陸一凡,“你根本用不着擔心我會活不下去,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我就把自己賣了!”說完她一把拉過行李箱迅速的衝出去,停在門外淚水終於忍不住的流了下來,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破碎,聽見了那些碎片掉落在地上的聲音,辛辛苦苦經營了七年的家就這樣在一瞬間消失了,她幾乎要因爲支撐不住自己而倒下去,可是她沒有,她想起那張名片,也想起了那片美麗的玫瑰花田,她的心中還有一股微弱卻堅毅的聲音,“離開這裡,你一定可以重新回到屬於自己的舞臺,那纔是屬於你的地方。”
看見大片大片的玫瑰花,天色也已經漸漸的暗了下去,古老的院子開始變得陰冷,眼中映襯的都是冷色調的圖畫。一個少年背對着蘇恩專注地在自己的畫板上畫畫。她緩步的走了過去停了下來蹲下身子看着一支快要凋零的花朵,向身後的年輕畫家問道,“你是齊航?”
“對,你是蘇恩?”齊航的目光還凝注在玫瑰花上,認真的勾勒着線條,隨意的和蘇恩說道。
“齊伯……都和你說了?”蘇恩猶豫了幾秒鐘問道。
“你是江姨的女兒?”齊航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徑直的問道。
“是的。”
“江姨種的這片玫瑰很漂亮。”齊航點點頭。
蘇恩不小心摸到了花徑上的刺,手被扎出了血,她趕緊把手放進嘴裡,沒來得及答話,齊航就已經開口,“聽說江姨是位設計師,那你呢?”
“我……”蘇恩一時之間居然被這個少年問住了。
“算了……和我無關,時間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你還看得見?”
“不重要,我只是很喜歡江姨的《Rose》系列。”
“可是,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設計了。”
“好的總歸是好的。”
“什麼是好的設計?”
“設計是種本能,能夠尊重本能的東西都是好的,但遺憾的是這樣的人很少,而且越來越少。”
“Ve
a你聽過嗎?”
“恩。”
“她呢?”
“我只能說她的本能很惡劣。”齊航收起了畫筆,轉過身才看見蘇恩的臉,“是你?”
蘇恩仔細的端詳着齊航,努力的思索和回憶,“你就是那個……那天……”
“虧你還記得。”齊航又轉過身去收起自己的畫和工具進了屋子,留下蘇恩自己去咀嚼關於設計的那段對白,這個看來年輕而有朝氣的男孩子不知道爲何會有如此成熟的個性,甚至遠遠超過了眼前這個大他幾歲的蘇恩。蘇恩不知道對於齊航來說,作畫是一種興趣,更是一種責任,一種無法推卸的責任,只有27歲的齊航已經經歷的跌宕起伏遠遠的超過了這個31歲卻對人世百態一無所知的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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