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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欖石般淺綠偏黃的眼睛裡光芒閃動了一下。
薇薇安·龐科不太能夠確定自己青年的領導者此刻的心思,然而她從第一次從佩弗利爾口中聽說霍格沃茲和哈利·波特時就敏銳地意識到,對這個容貌酷似自己的男孩,佩弗利爾的感情絕不尋常。接下來的許多事都表明了他的這種情感;而伊莉莎、安東妮德,尤其管家路易斯·路易,則是他對哈利·波特青眼有加的最好的見證人。
愛屋及烏。如果是爲了哈利·波特,她不能說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的情緒態度有什麼令人驚訝;她自己也感到了那種憤怒……伏特加似乎是最自然的選擇;在這樣的情況下,它順理成章。
年輕的女巫給自己倒了滿滿的一杯伏特加,擡手,讓甘醇然而刺激強烈的液體灼燙過自己的咽喉、食道和胃壁。
“薇薇安?”
她的動作立刻招來佩弗利爾擔心的一眼,但女巫向他回以一個淺淺的笑容:“沒事,哈利。”她靜靜凝視着手中的高腳酒杯,“我只是覺得難以相信,這樣的事情……十年的感情也能夠僞造或者輕易拋棄,一個人究竟要殘忍無情到什麼樣的程度?或者,布萊克(黑暗)……這就是他的本性,與生俱來的家族印記,絕對不可能改變的天然信仰?”
一道陰影升上了佩弗利爾綠色的眼眸,他皺起了眉頭:“薇薇安?”他似乎有一點猶豫,“你是在說小天狼星……西里斯·布萊克?你認爲他天生信奉黑暗?”
“他是衆所周知的黑魔王的追隨者,不是嗎?”薇薇安迷惑地反問。“他的家族都是。”
“布萊克家族?”
“是,布萊克家族。每個人都知道他們效忠黑魔王。雖然布萊克的父母,沒有接受黑魔印記,但都是有名的純正血統論調者。他的弟弟和堂姐都是食死徒。與他們日常來往的家族,還有那些關係較近的姻親無一例外信奉黑魔王——他們以此作爲選擇交往的標準,同時,自發自覺清除家族中的異類。”
說到這裡,薇薇安擡起眼,注視黑髮綠眸的男性巫師。“有消息表明,布萊克十六歲的時候,曾經宣佈與家族脫離關係。正是這個讓很多人錯信了布萊克;以爲在違反布萊克家族一貫傳統,分入霍格沃茲的格蘭芬多學院後,他真的與家族分道揚鑣。可是,英國魔法部涉及到親緣魔法的官方記錄當中從來就沒有這一條,布萊克家也根本沒有到魔法部辦理過任何變更家族成員組成的手續。而古靈閣,妖精們的說法,西里斯·布萊克的金庫一度被凍結但是很快就重新開通,一筆數額龐大的資金進入到賬戶;隨後的數年裡,每隔兩個月就有幾股資金穩定地注入布萊克的賬戶。當然銀行沒有提供任何匯款和轉賬者的名姓,依據巫師和古靈閣的協議也不適宜繼續追查下去……但他們相當明確地暗示,這些資金來源於與布萊克具有血緣聯繫者。”
“阿爾法德……那第一筆匯款來自阿爾法德·布萊克,西里斯·布萊克的叔父。”
毫不驚訝女巫在聽到“阿爾法德”這個名字時瞬間瞪大的雙眼和她臉上滿滿的疑問好奇,哈利·佩弗利爾平靜地解釋:“阿爾法德·布萊克因爲和一個有八分之一麻瓜血統的混血男巫相愛而與布萊克家人關係疏遠。當侄子被‘逼走’後,他在公開場合表達了對兄嫂的不滿,並表示非常樂意讓西里斯·布萊克成爲他與他的同性伴侶財產的繼承者,如果西里斯不能繼承自己父母的財產的話。這種高調言論當然激起布萊克家族的強烈不滿,因此很快他就被家族除名。但因爲阿爾法德如其承諾地立下遺囑,他財產的第一、第二受益人分別是兩個侄子西里斯和雷古勒斯,布萊克家族並沒有繼續針對他的其他動作。”
“那麼,阿爾法德·布萊克……”
“在一年後死於一場傷害事故,兩隻走私的半成年囊毒豹。他和他的伴侶在海關查獲了它們。絕望,或者說瘋狂的走私者解開了鐵柵欄上的魔法鎖……難以想象僅靠他們兩個人就最終制服了兩隻囊毒豹,儘管它們還未成年;但是是的,兩人也因此殉職。阿爾法德·布萊克同性伴侶方面的家人爲他們料理了後事。不過,半年之後,納西莎·布萊克和盧修斯·馬爾福到魔法部辦理婚前財產登記的有關手續和事宜時,‘順便’也領回了魔法部授予阿爾法德的紀念勳章。”
薇薇安當然聽出了“順便”這個詞的意味深長。她發出了重重一聲嘆息。
“根據阿爾法德·布萊克的遺囑,他的財產全部贈與西里斯·布萊克。由於當時西里斯距成年尚有半個月時間,按照巫師的法律,所有的手續仍然由他的法定監護人也就是他的父母代替完成。”
“而這解釋了後面布萊克金庫裡的資金流動;在阿爾法德·布萊克之後,布萊克的父母恢復了對長子的經濟支持。”薇薇安搖頭,嘆息道:“布萊克從來沒有真正脫離過家族,他的家族也從沒有真正放棄過他。然而這又是最正常的事情——他是長子,從出生就承擔着古老親緣魔法的最重要的人物;或許在少年時期表露過一些特立獨行,但怎麼可能僅僅因爲這樣的理由就輕易地被放棄、被除名?只要稍稍用心地查證就可以得到的確切事實,卻有那麼多人被表象所矇蔽。輕信,以生命爲代價……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哈利·佩弗利爾看了她一眼,像是要說些什麼,但最終放棄。他只是爲兩人倒上了伏特加,“也許你說得對,薇薇安。”他端着酒杯,注視青年女巫那雙橄欖石般的眼眸,“很難想象有什麼東西能使一個人背棄他的家族,尤其是像布萊克這樣的,古老的、傳統的、純粹的巫師家族。”
“是的,很難想象。”女巫從杯中喝了一大口。“所以,雖然絕不能說什麼情有可原,但布萊克、波特……所有的一切,並不奇怪。”
“也包括背叛?”
“如果布萊克是一個布萊克的話,那麼,是的。”
薇薇安放下酒杯,挪動身子坐近哈利·佩弗利爾,肩膀幾乎靠住了他。“所以哈利,這不一樣,布萊克和佩特森。佩特森無恥貪婪,絲毫不顧念血脈相連,爲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損傷格林德沃的整體。他是一個敗類,根本不配擁有格林德沃的姓氏——在這一點上,背叛了友情和信任、殺害了朋友的布萊克都比他強得多。”
***
突然提起安得烈·格林德沃·佩特森,讓那雙綠色的眼眸閃爍出驚訝的光芒。但隨即,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臉上現出瞭然的神色——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言語、態度,將滿心關切的女性友人誤導到一個怎樣的地步。
是的,當薇薇安進入小會客廳的時候,他在思考布萊克,小天狼星、他的教父……“曾經的”和“此世的”。上午離開研發實驗室,魔法部的短暫一行,讓他得知了魔法部上下對布萊克越獄的態度、明天正式向全國發布通緝令的決定,也讓他得知,或者精確地,證實了西里斯·布萊克從阿茲卡班越獄的另外兩個極其重要的、但是被絕大多數人扭曲弄錯了方向的細節——魔法部長福吉視察阿茲卡班的時候,布萊克神智正常地與他對話,並討要了一張報紙作填字遊戲;阿茲卡班的獄卒反應,在越獄前的大半個月里布萊克開始顯出神智不清的狀態,而且每天晚上都在說同一句夢話:“他在霍格沃茲。”
歷史驚人的相似。
圍繞“救世主身世之謎”的報道起到了“曾經”《預言家日報》加隆大獎的效果。麗塔·斯基特的鏡頭精準地捕捉到了哈利·波特在格蘭芬多塔樓日常生活的最細節,在那一組格蘭芬多歡慶他成爲“本世紀最年輕的找球手”大聯歡的照片裡,不僅有哈利·波特和他的同學室友,也將他們共享歡樂聚餐的寵物們一起拍攝在內。雪白的貓頭鷹和蟾蜍、老鼠相處和睦的照片被特別挑選出來——“天敵成爲好友”,或許埃馬努埃·葛雷特巴赫的本來目的是想暗示這種不同尋常的和平共處底下存在某種特殊的魔法力量,與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馴服並擁有的四隻罕見的魔法、非魔法寵物之間構成某種聯繫。但對西里斯·布萊克,照片上那個深刻入骨的阿尼馬格斯形象就是一道晴天霹靂,它改變了一切。
而哈利·佩弗利爾,當看到《預言家日報》那張照片,又被金髮的好友萊因哈特·葛雷特巴赫提醒了“阿茲卡班”,就“預見”到西里斯·布萊克的行動。他一點都不懷疑“此世的”西里斯會做出完全一樣的決定;他也不驚訝西里斯的第一目標依然是彼得·佩迪魯,投靠伏地魔、泄露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的住址,害死他們並誣陷自己入獄的“蟲尾巴”。一旦他踏上了英國本島,他會直接向霍格沃茲趕去,殺死那個可恥的背叛者。
他又一次“看到”了自己熟悉的人,一連串的事實證明了這一個西里斯·布萊克正是“哈利·波特”記憶中那個衝動然而果敢的教父。這種令人安心的熟悉讓他幾乎忍不住要流淚。
而彼得·佩迪魯,阿尼馬格斯是一隻耗子的巫師,缺少了一根腳趾的顯著特徵昭示了他對布萊克所犯下的罪行:他用丟棄的這一小塊肢體騙取了一枚梅林勳章,更偷到了整整十年的安穩生活……而把西里斯·布萊克誣陷在原本是他應該呆着的阿茲卡班。
綠色的眼睛變得深沉而冷酷。對佩迪魯,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同情憐憫;憎惡、痛恨是“曾經的”哈利·波特,現在的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留給他的唯一的感情。從“曾經”到此刻,他留着彼得·佩迪魯一條性命的唯一目的是爲了西里斯,只有活着的佩迪魯才能證明西里斯的清白。然而,一旦西里斯·布萊克的污名被洗刷乾淨,他必然要這個骯髒、卑鄙、陰險鬼蜮的背叛者付出代價,他有比伏地魔更多也更有效的方法和手段來進行懲罰——
“阿爾法多少爺,你真的……那麼恨他嗎?”
薇薇安的聲音拉回了他的神思,“或者,你憎恨他只是因爲他背叛,背叛最好的朋友,背叛了哈利·波特的父母?”
他愣了一下,對明顯憂心忡忡的女巫露出一個安撫性的微笑,又搖了搖頭。“薇薇安,我不會將安得烈·佩特森和西里斯·布萊克相提並論——他們完全不同。佩特森是一個無恥的敗類,反覆無常的小人;愚蠢、自負、貪婪,毫無信用,也沒有尊嚴和榮譽感;成日叫囂着血統至上,本身卻極端的平庸無能;爲了自己一點蠅頭小利,可以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家族出賣給敵人——他的存在,真正玷污了格林德沃之名。在他身上多花一秒鐘,對我而言都是一種侮辱,都是時間的極端的浪費。”他說着,慢慢收斂了眼神中的兇狠和凜冽。“不,我並不憎恨布萊克,我只是……我只是想到了另外一些事情。”
薇薇安·龐科偏過頭,顯得對他的話一下子迷惑起來。“佩特森……當然,一點不錯。可是你是說你不憎恨布萊克?”
“事實上,我自己也不清楚,對西里斯·布萊克到底懷有怎樣的感情。”哈利·佩弗利爾露出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他頓一頓,“比我料想的要複雜。”
*注*
阿爾法德·布萊克:,小天狼星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