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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狼星布萊克?”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靜靜地重複一遍。
鄧布利多重重地坐回他的金質靠背椅,半月形鏡片後藍色眼睛露出少有的疲倦神色。像是將整個身子嵌入到座椅中一般霍格沃茲校長微微低垂着頭,十指交叉抱在胸前,扣住了那一把又長又密的銀白色鬍鬚,長時間沒有其他動作——這副神情模樣,配合身上印有無數卡通兔頭的粉藍色長睡袍,讓人很容易懷疑他又一次輕鬆地滑進了“他這個年齡”的老人常有的瞌睡——除了某些對他的力量和行事習慣都非常瞭解的人。
西弗勒斯·斯內普在房間內找了一張不是那麼柔軟的扶手椅來安置自己。他並不想讓自己陷入棉花包或者任何其他令人無可着力的東西,尤其考慮到此刻的情況非常;同時他也認爲自己最好能夠有什麼方便的、觸手可及的東西隨時用來支撐。霍格沃茲的魔藥課教授已經預見到今晚會很艱難,他只是希望情況不要變得比他最壞的設想更加糟糕。但是鄧布利多沒有像通常那樣提供茶飲料,還有那些匪夷所思古怪口味的糖果甜點……這種異常在他看來表示着“極度糟糕”。
而事情確實也是能夠想象的最壞的情況,不可能比這更糟糕……除非伏地魔捲土重來,並且立刻出現在他眼前——聯繫鄧布利多曾經極度肯定的判斷,西弗勒斯·斯內普不能控制地微微顫抖一下。但布萊克從阿茲卡班的逃脫,這大概是僅次於伏地魔復活的恐怖事件,斯內普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更不用說他根本無法忽略這樣的可能性,布萊克的越獄將直接爲黑魔王的歸來服務。
一個瘋狂的殺人犯,一個在最後時刻暴露真實面貌的黑魔王信徒,一個在阿茲卡班那樣可怕環境中生活了十年最終還保持了神智併成功越獄的巫師……斯內普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支撐了布萊克,但是毫無疑問地,他的精神處在常人無法想象的狀態,而這種精神狀態的布萊克對任何人——無論巫師還是麻瓜都極度地危險。
他會殺死一切擋在他面前的人,一切阻撓、破壞他計劃和達成目標的人。就像十年前殺死小矮星彼得和整條街的麻瓜。斯內普不能說自己對佩迪魯有過任何的好感,但是同樣無法否認的,當年聽到那個膽孝怯懦、永遠像影子一樣跟在那兩個(或勉強地,三個)人後面的矮個兒巫師,以一種極端衝動和沒頭腦的格蘭芬多姿態在布萊克面前被炸得粉身碎骨的時候,他心裡生出了微小但確實的敬意……以及一絲隱隱約約的羨忌。當然,他的妒忌絕非針對那一枚梅林爵士勳章——他從來沒有真正渴望過這個——然而他真誠地妒忌彼得·佩迪魯有那樣的機會直面布萊克,在愚蠢的勇氣的支持下爲莉莉……波特向布萊克報仇。儘管事實證明那個矮小的格蘭芬多在魔法上自始至終的平庸,但他至少做了他想要做的事情。
自己沒能像佩迪魯那樣復仇——魔法部的傲羅們來得太快(也許是太慢)而在當時的情況下,跳過一系列冗長的審判直接將這個前所未有的危險人物關進阿茲卡班是魔法部曾經有過的最明智的決定。另一方面,鄧布利多用承諾拴住了自己——西弗勒斯·斯內普忍不住擡起頭,將目光投向校長室那把金質靠背椅中的鄧布利多,仍舊在沉思的老者看起來和十年前似乎沒有不同:他疲倦,在確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他也冷酷,當那雙明亮的藍色眼睛透露出正在做某種決斷的時刻。
“很抱歉……”
斯內普幾乎驚得從扶手椅上跳了起來。他似乎這時才猛然意識到,此刻校長室裡並非僅有自己和鄧布利多兩個人。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霍格沃茲魔法實踐課的客座教授,將小天狼星布萊克越獄消息捎來的人,同樣處在鄧布利多的小會客廳裡。
和斯內普不同,佩弗利爾坐在一張極盡舒適的單人沙發內。鷹鉤鼻的魔藥課教授又一次地意識到這位黑髮綠眸的同事的異於常人:看起來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在任何時間都保持一種儘可能鎮定,同時也令自身適意的從容姿態。即使面對的是鄧布利多,這個時代最強大的白巫師領袖,佩弗利爾也始終保有主動,或者至少處於平等的地位。儘管此刻他的目光表情透露出詢問的意味,但斯內普知道那並非對答案的請求,那雙綠色眼眸中的堅定背後是瞭解一切、把握一切的決心。
“我很抱歉打擾但是我想即使出於禮貌,我也應該詢問你們……還好嗎?顯然布萊克是導致如此狀況的原因,但似乎還有一些……是報紙、政府公文所沒有涉及或包括在內的?”
魔法實踐課教授非常平靜地問。他的表情和聲音都表現出坦誠,稍有一點擔憂,但幾乎不帶任何好奇。斯內普發現哈利·佩弗利爾的這種表達方式非常有效,因爲鄧布利多幾乎立刻擡起頭來,藍色的眼睛凝視綠眸的青年。
“佩弗利爾教授……哈利,你知道小天狼星布萊克?”
“我瞭解布萊克是與馬爾福同樣的英國最古老的巫師世家之一,但較之更爲保守和封閉。與歐洲大陸的聯繫不多;雖然因爲生意的關係,葛雷特巴赫與他們有過一段相當緊密的家族間交往,不過也只是一段時間而已。無論萊因哈特……葛雷特巴赫先生抑或是我,近十年來有關布萊克的信息全部來源於報紙或是英國魔法部的公文。我知道小天狼星布萊克是十年前伏地魔失勢後,英國魔法部逮捕的第一批政治要犯名單上的頭一個,他因爲當街殺害一個巫師和十二個麻瓜的罪行確鑿而被直接投入巫師監獄。”
佩弗利爾斟酌着詞句,他的表情神態還有語氣都並不掩飾這種斟酌。“作爲阿茲卡班關押的重犯,他的逃脫顯然會引起震動,尤其考慮到他當初下獄的罪名,這勢必在整個巫師世界都誘發一陣恐慌。我猜測正是出於這種考慮,魔法部還沒有向公衆發出追緝令。”
“你說得非常正確;非常正確,哈利。”鄧布利多點頭,“小天狼星布萊克的越獄勢必引起恐慌,因此輕易不能被透露給普通民衆。不過魔法部內部也已經有了緊張的跡象。畢竟,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猝不及防,部長先生還有相關的魔法部官員一定遭受到了一次非常巨大的打擊——葛雷特巴赫先生的消息完全解釋了這兩天福吉部長的不在狀態和克勞奇先生的暴躁易怒。”
佩弗利爾輕輕點頭,對鄧布利多的話表示贊同。他並不奇怪銀髮藍眸的校長直到今天才從自己這裡得到小天狼星越獄的消息。即使沒有“曾經”的瞭解,以格林德沃家族首領身份在政商方面浸爛數年的他此刻也完全看得出福吉的政客心態,在上任一年之後漸漸想要同鄧布利多這樣強大的、對他部長地位有威脅性的巫師分庭抗禮。九月末魔法部在霍格沃茲的教訓評估考查,對飛行課意外的處理就是某種信號;這一次的隱瞞則更清楚地表明瞭這一點。
“我必須承認,我也沒有想到這種事情。阿茲卡班……雖然從個人角度來說我極度不喜歡它的看守,然而不得不說它們的‘工作’還是相當有效,僱用一百四十多年來沒有任何錯誤被記錄在案。再加上無數的守衛魔法以及那片海水……越獄,幾乎是無法想象的。”
鄧布利多慢慢地說,微微閃光的藍色眼睛顯示出正在思索。“而從葛雷特巴赫先生的消息我們知道,小天狼星越獄的前一天,福吉部長剛好到阿茲卡班作例行的視察?”
“確實如此,所以福吉部長此刻承受了非常大的壓力。當然,不會有任何人懷疑他與這件事情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不過這種時間上的緊密相接使得魔法部不得不思考,是否就在這一進一出的過程中,某些魔法權限的修改成爲了布萊克的可乘之機。”
哈利·佩弗利爾的手指在金雕送來的那封信上輕輕滑動着。在自己對他提出關注福吉與阿茲卡班的要求後,萊因哈特非常盡職地完成了這個任務,這一封信裡不僅清楚說明了最近兩天倫敦魔法部發生的事情,還附上了萊因哈特自己的詳細分析與猜測——“克勞奇非常憤怒,儘管沒有直接的指責,不過在部長對越獄事件的處理上面有相當多意見;甚至,他對福吉說話都是尖聲帶顫抖的。我當然不會像部裡的其他人那樣認爲克勞奇將布萊克的事情看作是一個機會,很明顯,他對黑巫師、食死徒的痛恨要遠勝於無能的上司或同僚。然而我也不得不說他給福吉造成非常巨大的壓力,並且從另一方面,激發出某種其實非常要不得的自尊心:福吉似乎顯然打算憑藉自己的力量來解決問題,他首先聯繫的是阿茲卡班方面而非魔法部直屬的傲羅。考慮到布萊克正是從它們手中逃脫的……我懷疑這對追捕並無益處。”
哈利·佩弗利爾當然知道小天狼星布萊克對付攝魂怪的方法,而福吉在巴蒂·克勞奇的壓力之下拼命拉攏阿茲卡班看守作爲同盟也是可以料想的行爲。“不過我相信,對阿茲卡班守衛魔法的調查得不到任何有意義的結果。魔法部會很快證明這一點。”
“你信任阿茲卡班的防禦體系?”年長巫師藍色的眼睛裡閃出一點異樣光彩,“你看起來對此很有信心,哈利。”
綠眸的青年展開一個略帶嘲諷的微笑:“對阿茲卡班的防衛有信心?不,阿不思,完全不。”他隨即在鄧布利多和斯內普一齊驚詫地望過來並開口詢問之前給出解釋,“雖然至今還沒有機會前往,”——佩弗利爾的用詞得到兩人同樣意味深長的一瞥——“但紐蒙迦德是一處能夠學到超乎想象數量防禦、守衛和禁制魔法的地方。這種學習讓我對阿茲卡班主要幾個的防守特色既深爲讚賞,同時又對它整個系統構成的簡單感到非常驚訝。因爲魔法始終是我們世界的根基,而從任何一方面來看,英國魔法部都過於倚重攝魂怪了不是嗎?”
鄧布利多凝視着他。“我想我能夠領會你的意思……紐蒙迦德,那裡整體的魔法構造確實令人驚歎,和它建成時間的短暫完全不相適應。”他從鼻樑上摘下那副半月形的眼鏡,用睡袍的一角輕輕地擦拭着。“它仍然在起着作用,我的意思是,在德國巫師界的公共生活中扮演一個角色?魔法部並沒有廢棄它?”
“它運行正常,在德國魔法部和國際巫師聯合會的管理和監督之下;儘管德國的絕大部分罪犯被關押在底斯伯克堡。”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微笑着,綠色的眸子卻透露出冰一樣的冷光,“但是,除非絕對血統論從巫師世界徹底地消失,紐蒙迦德不會失去它存在的意義。”
鄧布利多輕輕地點一點頭。兩人隨即陷入一陣沉默,像是各自迷失在自己的情緒裡。
然而校長室中的這種氣氛讓斯內普感到迷惑,同時也有一點微微惱怒:情況緊急,他不認爲議論魔法部和阿茲卡班,甚至德國的兩所巫師監獄底斯伯克堡和紐蒙迦德的如何如何,對眼下必須立即解決的事情有什麼重大意義。儘管“紐蒙迦德”、“格林德沃”和“鄧布利多”這幾個詞語組合並衍生出的意思非同一般,但在斯內普看來,他們與布萊克的越獄並不存在直接的聯繫。固然,佩弗利爾和校長的對話很明白地指出了一點,即阿茲卡班的魔法防衛並不周密——他們依舊沒有解釋具體問題出在哪裡,以及小天狼星布萊克如何能夠出逃。
這就像是無意義的客套,進入正題前有關天氣的寒暄語……西弗勒斯·斯內普確定自己不能從這其中獲得什麼,但幾乎不用懷疑地,鄧布利多和佩弗利爾從這種堅持中取得了遠比自己所能猜測到的更多的信息。
壁爐突然發出的噼噼啪啪的聲音打破了校長室內異樣的沉默,斯內普轉過頭,看到霍格沃茲的副校長正從陡然竄起的綠色火苗跨進房間來。
“阿不思。”
米勒娃·麥格一邊拍打着長袍上不存在的爐灰,一邊向校長招呼。她穿着得非常整齊,而且正式,完全不像是晚上十一點鐘收到臨時邀約,頭髮也在腦後緊緊綰成髻;不過這非常符合副校長一貫嚴謹的風格。
環視室內,麥格顯然對另外兩位同事的在場感到有些稍稍的意外,“晚上好,佩弗利爾教授……哈利,還有西弗勒斯。”
兩位青年的教師一齊向她行禮。麥格點一點頭,隨後迅速把自己安置到校長室裡最習慣坐的座位,一張蘇格蘭格子的扶手長沙發的一頭。“很抱歉費了一點時間,但我必須申明這確實很罕見——在週日晚上這個時間召開教工會議。”她率直地開口,“那麼,是什麼,阿不思?”
鄧布利多擡眼示意,魔法實踐課教授隨即將萊因哈特·葛雷特巴赫的來信遞給她。
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將那封本來也不算長的信看完,女巫握住自己的心口發出長長的一聲驚歎:“這不是真的,阿不思。”
“我很抱歉,米勒娃,但這消息是真的——它確實可靠。”鄧布利多嘆一口氣,把眼鏡架回鼻樑上。“小天狼星布萊克從阿茲卡班越獄,魔法部至今沒有一點他之後行蹤的有關信息。如果兩天之後,也就是布萊克越獄一個星期仍然沒有被再次逮捕,福吉部長將發佈通緝令。”
“是這樣的程序,校長。只是我仍然不敢相信這個……越獄,從阿茲卡班!”她搖頭,“誰也不能想象這個。我是說,它們一百多年來都沒有讓這個發生過不是嗎?雖然都是些最可怕、冷酷沒有感情的東西……小天狼星——布萊克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麥格教授,我們總會弄清楚這一點的。”鄧布利多輕咳一聲,打斷女巫的激動,“不過因爲布萊克,我們有些事情需要立刻處理……它們是眼下的首要問題。”
麥格深深看他一眼,像是有些意外年長者的話。但她很快冷靜下來,“所以你需要我做的是?”
“哈利·波特。”鄧布利多輕聲說。
年長巫師的聲音並不高,但在哈利·佩弗利爾看來,格蘭芬多院長和斯萊特林院長的表情好似腦袋上同時響起一個炸雷。“不,阿不思!”變形課教師頓時尖聲叫道,而魔藥課教授則是發出一聲低低的咆哮:“梅林的混賬、該死的叛徒!”
“很好,很好——我想你們現在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無論你們有什麼意見,我都會認真地聽取。不過首先,請允許我向哈利……佩弗利爾教授解釋:西里斯·墨斯法託·布萊克是哈利·詹姆·波特的教父。”鄧布利多藍色的眼睛裡光芒閃爍,“我想教授你可以理解這爲什麼令人擔憂……和使事情變得棘手。”
綠色的眼睛對上那雙藍眸,稍頓一頓,佩弗利爾冷靜地開口:“布萊克是哈利·波特的教父,這意味着布萊克對哈利·波特有法定的監護權。”
“如果他不是一個囚犯,或者在逃犯的話。”鄧布利多似乎很高興他能夠一下子抓住問題的關鍵,但他隨即恢復了疲倦的神情,“我們曾經以爲這不會構成什麼問題。但顯然……哈利·波特無法逃避面對這個。”
“可是阿不思,小天狼星已經被剝奪了這個權利,就在十年前,難道不是嗎?”麥格用力喘着氣,好像一口氣狂奔了好幾英里。“他犯下了那樣可怕的罪行,甚至無須審判就直接投入阿茲卡班,沒人會同意將哈利·波特交給那樣一個人去撫養——”
鄧布利多向她看了一眼,藍眸裡透出銳利的光芒:“當然,米勒娃,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改變哈利·波特的監護權。但是,不可否認的,我們有必要考慮將事情告訴那個孩子。這比料想的要早,確切地說,早了好些年。不過這終歸是要發生,無可避免——不管我們怎麼小心謹慎、裝點修飾或者怎樣委婉地表達,哈利·波特都不得不接受他有一個殺人犯的教父的事實。”
校長直截了當的話讓麥格用力抽一口氣,“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哈利。”她說,一邊伸手去掏口袋裡的手絹,“他才滿十一歲!剛剛知道我們,知道這些——父母、家人、比奧福特,誰都看得出他之前的難過,現在又爲這些真心地快活。我敢說那孩子在他姨父姨媽家過得並不如意,當年我就看到那些麻瓜的爲人做派……這兩個月時間他乖巧得讓人心疼!上一次《預言家日報》已經夠壞的了,我簡直不能想象布萊克的事情對他會是一個怎樣的打擊!”
“這也是我考慮暫時隱瞞某些事情的理由。所以,米勒娃,不管消息是否會在下週某一期《預言家日報》上公佈,我希望哈利·波特能夠首先從你那裡得到正確的信息以及——如果有必要的話——安撫和寬慰。”
鄧布利多溫和地說,目光落在副校長女巫身上。“我們必須做好防護措施。哈利·波特是個出乎想象的聰明而敏感的孩子,從上一次的事情上,也可以看出他有足夠的自我控制的能力。不過,要一個十一歲的男孩分辯真僞,抗拒家庭、親人的誘惑仍然是個太過艱難的題目,考慮到他十年來嚴重缺失的那一部分……我們唯一的幸運是,哈利現在只有一年級,而且事情發生的時間也正好處於學期中,學校可以給他儘可能多的保護。”
“當然,當然是這樣!”格蘭芬多院長熱切地回答道。“無論如何,那個孩子不應該爲這件事情受到折磨,我發誓我不會——”
“面對現實,米勒娃·麥格。”魔藥課教授冷冷地插口,“鄧布利多……校長剛纔沒有指出嗎,布萊克的事情不可能長久隱瞞波特?那麼,他終究會知道。”
“可是——”
“西弗勒斯,沒有任何人打算隱瞞什麼。只是有策略地,有節制地將事情告訴小哈利·波特,防止一下子太多的信息擁到面前讓他接受不了。”鄧布利多平靜地說,截斷兩位院長接下來可能的爭辯。“麥格教授知道如何掌握分寸,我相信這一點。另外,作爲哈利的院長,她也是做這件事情的最合適的人選。”
擔任着格蘭芬多院長的女巫收起了手絹,向銀髮藍眸的長者莊重地點一點頭:“我會照顧好他的,鄧布利多教授。”她隨即進入自己的另一個角色,聲音變得異常冷靜而沉穩,“但除去照看哈利·波特,針對小天狼星的越獄,霍格沃茲是否要採取額外的防護措施?儘管我們都知道,學校目前已經處在非常嚴密的防禦和守衛咒語之下。”麥格說着,向兩位青年的同事投去審慎一瞥,“但考慮到布萊克能夠在阿茲卡班關押十年後成功逃脫的事實,我們此刻的防禦是否仍然有魔法方面的漏洞存在?”
鄧布利多臉上露出了笑意:“米勒娃,我完全相信霍格沃茲教授們的實力和城堡本身——我們都知道她的自我保護意識非常驚人。”他溫和地說,同時以點頭加深說話效果,“當然,我們同樣會弄清楚這一點,在稍後的時間。而在此之前……”
“我會發下通知,暫時推遲兩個霍格莫德週末,並給六、七年級學生安排一些週末課程。”麥格迅速地接上去,“弗立維教授、維克多教授、辛尼斯塔教授,當然還有斯內普教授都向我反應過高年級的基礎不牢固,在.ts考試前需要更多的課程輔導。幾個週末補習班和考前俱樂部會是合適的解決辦法。”
完全不顧魔藥課教授殺人的眼光,副校長女巫很順當地做出了決定,並且立刻得到藍眸校長的支持肯定。“那麼,鄧布利多教授,我這就回去做出具體的課程安排,確保所有六、七年級學生的名字都在這張表格上面。”
看着米勒娃·麥格的背影消失在壁爐,斯內普立即轉向鄧布利多:“你不能——那是我唯一的——”
“西弗勒斯,我相信哈利……佩弗利爾教授很快就會趕到倫敦去——爲我們掌握更多的信息。”鄧布利多微笑着,藍眼睛裡光芒閃爍,“而且那副藥劑需要進一步的試驗,在格林伍德的實驗室裡測試得出的結果對你下一步的研究會很有幫助不是嗎?畢竟,從禁林裡臨時找來的試驗者,在配合方面是不如實驗室的那些志願者的。”
斯內普從鼻子裡用力噴氣:“但這並不意味着我週末就沒有其他研究計劃。梅林知道我一週裡面已經有多少個珍貴的鐘頭浪費在那羣小鬼身上了。”他乾巴巴地說,“霍格沃茲不缺少保姆。”
鄧布利多凝視着他:“西弗勒斯。”他靠住椅背,十指交叉,雙手抱在身前,“麪包,對於飢餓的人是怎樣一種誘惑,我很清楚這一點。”
斯內普假笑:“誘惑……是的。所以你讓米勒娃·麥格去照看哈利·波特。”
“是的。雖然有比奧福特,但他畢竟太老,也相隔太遠——不止是輩分。從很多方面,教父(或者教母)纔是僅次於父母的最緊密的聯繫,來自家庭的聯繫,他們被認爲理當給予等同於父母的親人之愛。任何人都會對這種愛心懷期待,如果知道它可能存在的話。所以這是一種誘惑。但是,能夠成爲誘惑的並不僅有愛這一種感情。”藍眼睛的年長者凝視魔藥課教授,看着他的面孔在自己注視底下慢慢繃緊,鄧布利多這才輕聲繼續,“你知道我在說什麼,西弗勒斯,這一次我不打算給任何人衝動的藉口。”
“是的,確實如此——但即便如此,你又怎麼能……”在注意到“衝動”這個詞的重音瞬間領會鄧布利多的言下之意,斯內普咬着牙,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勉強平穩地把自己的話說出來,“你怎麼敢把我像關禁閉一樣關在學校,而與此同時布萊克就在外面到處亂晃?”
鄧布利多頓時輕咳一聲,一邊擡眼看向一旁默默注視自己二人的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西弗勒斯,首先,你是個教師,學校本來就是你應該待的地方。至於布萊克,”他頓一頓,面容變得嚴肅異常,“我想其實你知道這其中的原因,西弗勒斯?因爲這實在是太過明顯了——西里斯·布萊克越獄的時間非常微妙。”
斯內普渾身重重震了一震:“魔法石!”他擡起眼睛,定定凝視鄧布利多,“你是說……並不是單一的事件?”
鄧布利多搖一搖頭,目光轉向哈利·佩弗利爾,並微帶驚訝地看到後者已經離開了他的單人沙發,走近福克斯的棲木專注地凝視那隻似乎有意炫耀優美尾羽的鳳凰。“我希望不是,西弗勒斯。但是,這很難說。”他看着巫師和鳳凰的互動,一小會兒後纔回過神來,“這很難說。”他又重複了一遍。
“很難說,但很可能就是——魔法石,布萊克越獄,還有上個月末的飛天掃帚。”魔藥課教授低垂下眼睛,蠟黃的面色變成蒼白,“那個詛咒……最精巧而隱蔽的黑魔法,用意不在傷害而在於留下痕跡。普通的醫療魔咒檢驗不出它,也無法徹底消除那種魔法波動,而它可以維持足夠長的時間讓人來追蹤定位——佩弗利爾說它本來瞄準的對象是霍琦而非任何一個學生,也許我先前對此還有疑慮但現在我認爲它是。那是爲了探查出魔法石的所在而精心施放的,那個人當時就在霍格沃茲!”
斯內普擡起頭,望向自己黑髮綠眸的同事。後者給了他一個平靜的微笑,隨即穩步走回到之前他的那張沙發——肩膀上棲着那隻鳳凰——佩弗利爾向他輕快地點一點頭,“那幾天確實有些混亂,我是說,人來人往。魔法部官員、記者、學校董事、家長代表,進進出出的很多。”
“但毫無疑問,一切都指向霍格沃茲。”斯內普的聲音帶了點微微的嘶啞,“黑魔王……已經將目光對準了這裡。他的那些追隨者知道黑魔王想要的是什麼。而布萊克……血淋淋的地獄,這裡還有哈利·見鬼的·波特!”
“語言,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輕聲而堅定地提醒。“你是教師。”
魔藥課教授直覺地投去尖銳而憤怒的一眼。“好像你真的關心似的——”藍眸裡光芒一閃,斯內普頓時泄氣,一種難以言喻的沮喪和恐懼隨即在心頭升起,“沒有比眼下更糟糕的了。”他說。
“還有二十分鐘,那塊石頭就浸泡充分,可以從藥水中取出來了。”
從懷裡取出懷錶校對時間,哈利·佩弗利爾冷靜地說道:“或許我們今夜就該進行這個步驟,把它放到合適的位置?”
這個消息讓魔藥課教授以及霍格沃茲校長同時精神一振。“非常好的提議,哈利,非常好。”鄧布利多眼睛裡顯示出真正的笑意,“我想尼古拉斯不能更驕傲了。”他隨即轉動目光看向斯內普,“還有你的魔藥,西弗勒斯——沒有比你更值得信賴的魔藥大師。”
“佩弗利爾的建議,用如尼紋蛇的毒液替代撒哈拉角腹蝰蛇的蛇毒。”斯內普低聲嘟囔一句,轉過頭去看一旁的壁爐。“布萊克不能通過飛路網跟城堡內的任何人聯繫?”
“顯然。”鄧布利多眨了眨眼睛,“從明天早上五點開始,所有反向的聯繫也將被納入監督掌控的範圍——我會確保這個。”
斯內普猛然迴轉過頭,臉上現出再明確不過的吃驚表情。鄧布利多向他微微一笑,隨即看向魔法實踐課教授,“如果不覺得太費事的話,明天到部裡的時候順便去飛路網管理局爲我再次確認好嗎?”
哈利·佩弗利爾簡單地點一點頭。
鄧布利多微笑了。他站起身來,同時伸出手,讓那隻終於決定讓佩弗利爾肩膀減輕一點負擔的鳳凰棲落在自己的手臂上。“今晚我們有很多工作要做,教授們。”他用一種嚴肅但又不失輕快的聲調宣佈,“那麼,讓我們抓緊時間——現在就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