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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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一個好話題,魂器。”

祖母綠顏色的眼睛微微睜大了,眼底的光芒閃爍着,但隨即歸於平靜的深沉。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放下酒杯,交疊起雙腿,將十指相叉的雙手擱上膝蓋。“確實不是,”他表示贊同道。

對於佩弗利爾對“魂器”的毫不陌生,鄧布利多並不感覺意外。作爲最黑暗邪惡的那一類魔法,“魂器”這個名詞在而今的魔法界或許只有寥寥數名巫師知曉,而且他們瞭解的多半還只是最皮毛的概念,但這一通常情況不適用于格林德沃——這些古老卻始終保持着傳承和活力的巫師貴族世家,保存着有關魔法世界的絕大多數知識,甚至許多魔法、咒語原本就是他們的創造。而哈利·佩弗利爾,作爲狄休斯·格林德沃指定的繼承人、身後家族的執掌者,當然不會在這一部分有任何欠缺。

令鄧布利多吃驚的是佩弗利爾的平靜,對最壞情況的鎮定自若。剛纔那些目光眼神的交流表示得很明顯,佩弗利爾對“魂器”所知甚豐,而且他也猜測到——或者更準確地說,確認到——哈利·波特的閃電形傷疤不同於一般魔法傷痕的特殊意義。魁地奇球場上男孩奇特的反應,聯繫陰屍山洞裡得來的掛墜盒裡白紙黑字的“證據”,讓鄧布利多有生以來第二次感受到那種直擊心臟的震驚和恐懼;而隨後,恐怖的猜想就在佩弗利爾那裡得到幾乎是百分百確定的贊同……鄧布利多當然知道那隻掛墜盒裡的羊皮紙沒有被第二個人觸碰或是閱讀過,所以,“我想並不是我錯過了什麼——那麼,您有其他發現,教授?”

佩弗利爾沉穩地點頭。“格林伍德的標誌,還有格林德沃的族徽當中都有如尼紋蛇。”在校長頷首的同時他從領口取下金色鈕釦般的飾物。隨着一聲低低的咒語,有着三個頭的橘黃色帶黑斑紋的大蛇出現在兩人面前。它迅速地在魔法實踐課教授的腳邊盤起長長的蛇身,三個頭昂起到與沙發椅扶手相一致的高度,並以一種就如尼紋蛇本性來說非常罕見的謙柔溫順,依次在青年主人的手心裡親熱地摩蹭。

鄧布利多安靜地看着佩弗利爾和他的寵物之間的親暱互動。他注意到當這條長着三個頭的大蛇出現時,那兩頭大貓本能地畏縮着後退,讓開了青年身邊最靠近的位置。鄧布利多帶着一點興趣地捕捉到大貓的不甘和如尼紋蛇眼光裡的炫耀。他同樣很有興趣地猜測,作爲霍格沃茲最瞭解這種蛇和魔藥之間關係的人,斯萊特林的院長也許在兩個月前就已經完整參觀過佩弗利爾的神奇動物園。

而與此同時,藍眸的年長巫師頭腦裡也飛快地掠過某些畫面,某些談話的片斷——它們同樣發生在這個房間裡,雖然時間在晚上而非下午——關於格林德沃、如尼紋蛇和黑巫師之類的內容。顯然,佩弗利爾剛纔的那一句不是簡單的事實陳述。無法推測青年的用意,鄧布利多探詢地向前略略傾身……然後僵住了。

“<=“楷體“>蛇佬腔?”

比之前音量更高,也更清晰的如蛇類爬行一般的嘶嘶聲是銀髮校長得到的回答。他注視着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後者安穩地坐在扶手椅上,用那種特殊的腔調和發音方式與他的寵物交流着。從如尼紋蛇三個頭的動作、眼神變化來看,它(或者它們?)和佩弗利爾有些意見無法達成一致,雙方(或者三方,因爲中間那個頭似乎保持了通常的夢遊特徵)正在激烈討論。然而很明顯,佩弗利爾非常習慣這種交流方式——他很快安撫住了它。

“如您所見,校長。”哈利·佩弗利爾轉向年長者,安靜地說道。

“很棒的天賦……很棒。”鄧布利多睜大了眼睛輕聲回答。他從鼻樑上取下半月形的眼鏡,用長袍柔軟的布料慢慢擦拭着,“這是又一個確證,關於那些被遺忘的偉大巫師和他們的家族。值得慶幸的是那些珍貴的血液還是流傳下來……或許並不強勢,甚至絕大多數時間表現虛弱,然而他們始終存在,頑強,並且給我們的歷史和世界增加了難以想象的光彩——‘不是波浪上翻滾的一點點白色泡沫,而是江河湖海,是波濤浪潮本身。’我不得不承認儘管感情從不願意承認這種觀點,理智卻總是告訴自己要認真思考和絕對看重這種存在和力量。而擁有它們是值得驕傲的。我想已故的格林德沃先生……老狄休斯先生也會持有相同的想法,佩弗利爾教授。”

青年靜靜地微笑起來:“您說得完全正確,鄧布利多教授。”哈利·佩弗利爾說。他在心裡鬆了一口氣,綠色眼睛裡閃爍出明亮的光芒,“事實上,我對您方纔的一席話與老狄休斯當初說的幾乎完全一樣感到驚訝。畢竟,這並不是普通的、司空見慣的事情。”

鄧布利多微笑着,將眼睛架回他折斷扭曲的鼻樑。“這天賦當然並不尋常;但值得驕傲,無論如何。而且我想你知道,哈利,對於霍格沃茲,這項天賦具有特殊意義。”校長的表情放鬆,藍色眼睛開始淘氣似的閃光,“我假設這是你和西弗勒斯格外友好的原因之一?”

“我對斯內普教授知曉這件事情表示懷疑。”佩弗利爾逐一撫弄着如尼紋蛇三個頭的頭頂,大蛇在他手指的示意下縮小了身子,變得如手指般粗細然後環上他的手腕。“首先,這沒有在第三個人面前被刻意地展示過;其次,目前所有合作製造的魔藥當中只有一種需要使用到尼魯的毒液。”鄧布利多聽到這裡輕輕點頭,他們都很清楚那魔藥用途是什麼。“不過,我不否認在霍格沃茲所有教職員工中,斯內普教授與我有最多接觸——專長與愛好決定了共同語言。”

聽到最後一句校長由衷地笑起來。“而這讓我非常高興。”他說,“霍格沃茲的教師年齡偏大。當然,這意味着經驗豐富,加上多年霍格沃茲的生活,在對付一羣求知慾和破壞力同樣驚人的孩子的時候不容易慌了手腳。不過,這也讓那些剛剛加入到我們隊伍當中的、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不大能夠很快適應,畢竟要忽略年齡、輩份和曾經的師生關係不是件簡單的事情,而要和這樣的人找出共同語言……相同相近的愛好和興趣什麼的就更難了。特別是像西弗勒斯這樣內向的、靦腆羞澀的個性,我一直都很擔憂地看到他寧可把自己孤單地鎖到實驗室裡,也不嘗試和我們一起打一圈爆炸撲克或是玩一場拼湊的魁地奇……雖然現在他依舊是在實驗室的時間居多,但有人陪伴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非常高興,哈利。”

“那並不是嚴格……通常意義上的‘陪伴’,鄧布利多教授。僅僅是魔藥方面的合作而已。”哈利·佩弗利爾皺眉。但看到那雙精亮的藍色眼眸,青年放棄繼續就此爭辯。“好吧,阿不思,我承認那比一般的實驗室工作更令人愉快。”

鄧布利多露出一個勝利的微笑。“現在我強烈地意識到,年輕人的朝氣蓬勃可以驅散陰雲——那麼,你和你的小朋友的交流,對我們最初討論主題的意義是?”

“一個證據。”見銀髮藍眸的年長者正色注目自己,哈利·佩弗利爾以嚴肅而冷靜的口吻回答。“或許您已經知道哈利·波特與我的友誼,但我假設您並不知道這份友情是如何產生。”

“我猜想那與蛇佬腔有關?”

“哈利·波特釋放了動物園的一條巴西巨蟒。他只是單純地想幫助那條蛇回家,結果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巫師的前提下,僅憑意志的力量就把巨蟒所在櫃子的玻璃移除了。這當然引發了一場不小的事故,驚嚇到動物園的遊人、管理員還有他的姨父德思禮一家。”

鄧布利多眨眨眼睛,“但是,在哈利·波特進入霍格沃茲前整整兩年的時間,動物園所在的區域都沒有接過到任何一起偶發事件報告。負責逆轉工作的魔法部職員們顯然沒有發現這一起……或者只是因爲已經沒必要更多處理?”

“對於德思禮來說,跟蛇說話和其他那些表現沒有什麼不同,都說明哈利·波特跟他們是‘不一樣的’。就這一家麻瓜狹隘的認知能力,顯然他們不可能瞭解這意味着什麼。因此消除魔法波動之後,幾個冷靜咒外我沒有對他們的記憶作更多修改。”佩弗利爾十指交叉,如尼紋蛇在他的手背上昂起了頭。“但是對哈利·波特,我意識到這種天賦並不尋常。”

“但是,如果考慮波特的話……毫無疑問他們有佩弗利爾的血脈流傳。”鄧布利多凝視着青年的綠眸,“我不能不說這是一個最容易讓人接受的答案,特別是在你們的外貌也如此相像的情況下。”

對校長略含試探的意見,哈利·佩弗利爾給予一個帶着冷酷意味的微笑。“您的解釋非常有說服力,鄧布利多教授。不過這有一個前提——伏地魔沒有給哈利·波特留下那個傷疤。相比上千年來稀薄得幾乎找不出任何痕跡的血緣的聯繫,一個強大的魔法連接更有實際的力量造成這種情況。考慮到伏地魔是近百年來最著名的,同時也是公衆所知的唯一的蛇佬腔,阿瓦達索命咒和莉莉·波特使用的古代守護魔法兩相沖撞,有非常大的可能伏地魔失落了靈魂的一部分,用哈利·波特的身體制造出一個意料之外的魂器,並把他能力的一部分傳給了哈利。”

“分院帽確實給出了建議……比起格蘭芬多,它認爲哈利·波特具有更明顯的斯萊特林資質。”鄧布利多沉吟着。校長室裡兩人的目光一齊轉向架子上那頂破破爛爛的舊尖頂帽,“沒有更詳細的解釋,但是可以認爲這就是最關鍵的一條——畢竟,蛇語是薩拉茲·斯萊特林的天賦特長,他理所當然接納和歡迎每一個蛇佬腔,如果他們進入霍格沃茲的話。”

哈利·佩弗利爾輕輕點頭,他看着銀髮藍眸的校長從座椅上站起身,慢慢地踱到分院帽前。

“但是,分院帽沒法分辨天賦的來源,血緣的傳承或是單純魔法的力量。”鄧布利多說着弓下腰,打開架子旁邊的一扇櫃門——青年的魔法實踐課教授知道那是年長者放置冥想盆的地方。“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我們應該如何區分?顯然它不能夠被簡單地分割——這種強行給予的力量,與其說意外的恩賜更像是詛咒。”

望着鄧布利多手持冥想盆穩步走回來,黑髮青年綠眸中由衷地閃出讚歎: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鄧布利多的力量強大,但這個老人真正令人敬畏和本能追隨的是他的智慧,統觀全局洞悉一切的敏銳。“對付魂器的方法很多,純粹的破壞性的魔法、劇毒都能見效。但像現在這種情況……因爲考慮到自然壽命問題,從來沒有巫師用活着的生命體制作魂器。在消滅伏地魔魂器的同時要保護哈利·波特不受傷害,這一前提決定了我們要做的並不容易。”

“是的,特別是到目前爲止,還不瞭解哈利·波特具有的‘黑魔頭所不瞭解的能量’究竟指什麼。”

鄧布利多輕聲嘆息着,在哈利·佩弗利爾略帶驚疑的目光中抽出魔杖指住自己的太陽穴,抽出幾縷銀色的、蛛絲一般的思想纖維放進淺底的石盆。

“我想你需要知道這個,佩弗利爾教授……哈利。”

銀光流動間,一個人影從冥想盆裡冒出來,圍着披肩,眼睛在眼鏡後面顯得格外的大——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西爾比·特里勞妮一邊旋轉着,一邊用那種極大區別於她平時空靈而玄妙嗓音的,嘶啞刺耳的聲音說出像是烙印在記憶最深處的那段預言:

“<=“楷體“>擁有徵服黑魔頭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一個曾三次擊敗黑魔頭的家庭……出生於第七個月月末……黑魔頭標記他爲其勁敵,但是他擁有黑魔頭所不瞭解的能量……一個必須死在另一個手上,因爲兩個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個生存下來……那個擁有黑魔頭能量的人將於第七個月結束時出生……”

預言課教授的身影旋轉着,慢慢回到那一片銀色光團下。

“特里勞妮教授……儘管絕大多數時候除了臆語和危言聳聽什麼也不提供,”鄧布利多輕輕地搖頭,“她確實繼承了卡珊卓拉·特里勞妮的天賦。”

哈利·佩弗利爾看着他,驚訝於銀髮藍眸的校長會如此評價自己的下屬和同事。“絕大多數人敬畏預言,雖然他們並不真的相信預言的部分或全部……伏地魔選擇相信。”

“我也是。”鄧布利多簡潔地說。“但是在知道湯姆·馬沃羅·裡德爾真正的永生計劃之後,我認爲那並不是哈利一個人的職責。”——他並沒有解釋突然冒出來的名字,哈利·佩弗利爾也沒有開口詢問——“在仍然有食死徒逍遙法外,潛伏在我們所不知道的暗處的時候;在他們從來沒有死心,不曾放棄對黑暗的追隨,正想方設法要幫助伏地魔捲土重來的時候,這場戰爭遠沒有結束。而僅憑着一個孩子,一個不能同活的預言,是無法應付這一切的。”

“這顯而易見,校長。沒有哪一個人應該對整個巫師世界負責,也沒有哪一個人擔負得起這樣的職責。一個人、兩個人……幾個人的協約、少數者的聯盟都是不夠的,即使最強大的巫師也是如此。這不是在遠古或者中世紀;承擔社會責任的是這個社會中的每一個人,特別是成年人,誰也不能夠被代替。”

鄧布利多微微睜大眼,他注視着語聲平靜的青年。“更不用說哈利·波特還只是個孩子,接觸魔法世界不過幾個月。伏地魔已經毀掉了他的童年。作爲較年長者,我不想看到這樣一個孩子繼續掙扎在生死邊緣。我也不願意看到更多的孩子、更多的巫師因爲某個人或某一些人的瘋狂和野心遭受戰爭的痛苦,作出重大的、難以想象和承受的,歸根結底沒有任何意義的犧牲——人們值得更好的生活,巫師值得更好的生活。”

藍眸的年長者微笑起來:“你的論述似乎有所矛盾,格林德沃·佩弗利爾教授。不過,我喜歡你說的這番話。”他的目光落在佩弗利爾的手腕,橘黃色帶黑斑紋的小蛇正歪着三個腦袋看向他。“<=“楷體“>爲了更偉大的利益,每一個人都必須努力。”

“這句話值得幹一杯,我想?”

鄧布利多輕輕揮舞一下魔杖,頓時一隻銀製的大托盤託着裝滿金黃色液體的酒瓶和兩隻斟滿的酒杯出現在身邊。兩人隨即各自拿起一杯酒,在自己的座椅上安靜飲用。

“或許,在未來不久的一段時間,我會造訪紐蒙迦德。”啜飲着酒漿,鄧布利多若有所思地說。

哈利·格林德沃·佩弗利爾微微挑起眉頭,但是銀髮藍眸的校長並沒有給他發表意見的機會。“至於現在,關於不請自到的小天狼星布萊克和他已經分裂了至少兩次靈魂的主子湯姆·裡德爾,我有一個新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