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亂

我被斯內普半拽半扯的帶到了他的辦公室,哎,夏天的時候還是地下室涼爽怡人啊。闊別兩年之後,再次回到這個我住了兩年,想了兩年的老地方,心裡頭竟也有些悵然了。

他把我塞在變出來的軟綿綿讓人坐進去就很難出來的沙發椅裡,又閃電般的坐到了還是原來那張黑漆漆的被磨得光可鑑人的辦公桌後面,居高臨下的看着我。斯內普面前的桌子角上放着一張會動的報紙,雖然戴着墨鏡,還是能看清楚上面來回移動燒乾了的焦屍和馬爾福一家抱頭痛哭的景象。

“你現在住在那裡。”聽着像若有若無的懷抱一樣的聲音圍繞在我的周圍,心沉的宛如外面的那泊湖水。

“還沒定呢,我今天剛出院,得聽上面的不是。”我伸出手指指指房頂,領導人永遠在高處嘛。

斯內普的手有意無意的摩挲着椅子扶手,這是他緊張激動的一種習慣,“兩個月前,我是說,你是怎麼從馬爾福莊園逃出來的,你要清楚,我……”

“是我乾的。”我直接打斷了他的支支吾吾,其實我還是習慣他變着法拐着彎嘲笑我的樣子。

斯內普‘噌’的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緊緊抓着桌面上的紙張,嘶啦作響。我微閉住左眼,身心不動。“用您那張永遠能自作主張命令別人的嘴,再說一遍,好嗎。”

也不知道他是怒極反笑,還是對我指掌之間胸有成竹,我擡起頭看着他,看着他幽深的緩緩旋轉起來的黑色眼睛,暖暖的笑了,“是我乾的,人是我殺的,莊園也是我放火燒的。”

斯內普腳下用力踩踏着地磚,嗒嗒響的我心跳一頓亂,我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看着他站到了我的身前。“看來兩年的霍格沃茨真實是物有所值,就連絲毫魔法天賦也沒有的麻瓜也能找到保護莊園的魔法陣並完美的摧毀了它,真應該爲這裡的教育拍手稱慶啊。”

我往後一倒,靠在沙發背上,從牛仔褲後面的口袋裡掏出一個鐵盒,拿出煙和打火機。我剛剛把煙點上,口裡噴出白色的氣體遊走到斯內普的面前還未來得及消散。只見他表情一凝伸出手,往我面前一指,一股清水‘噗’的把我從上到下淋了個透心涼。

“誒,你幹什麼。”

“我想保持我的談話對象神智上的清醒,是我應當享有的權利,哼哼。”斯內普重新恢復了雙手抱肩的姿勢,臉上的神情比剛纔更冰。

他怎麼知道的,也許是藥物學是相通的吧,斯內普的鼻子肯定比別人靈些,能聞出我的煙裡面有□□。我能掉完全被水泡了的煙,用手抹了抹臉,又甩甩腦袋上的水,倒黴催的,只能認了。

“行,行,你已經很好的行使了您的權利。”全身都溼透了,白色的襯衫貼在身體上粘粘糊糊的沾的我難受,只能來回的扇乎。

本來我和斯內普只有一臂間隔,他好像是看不下去我再在他的辦公室來回的折騰身上的水,甩的到處都是,一踏步跨到了我的身前。我愣住了仰着頭不知他要幹什麼,斯內普細長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指,撥開了我的右手,撥開了我溼答答的襯衣領子,露出了右邊的肩膀。

我幾乎跳起來,連忙用左手死死的捂住,決不能讓他看到。那裡,的肉幾乎都被挖掉了,青筋暴露又紅又黑的糾在一起非常的難看,我自己都噁心,實在不想讓他看見這個。

“把手拿開。”他的聲音幾近冰點。

“呵呵,咱們還是繼續剛纔那個話題吧,關於馬爾福莊園的。”我的左手指緊的要扣進後頸骨裡,我看不到他在我右邊的具體的動作,只能牢牢守住,絕對不放手。

“我猜你對魔法界的瞭解應該可以清楚的告訴你,作爲一個慣用黑魔法的食死徒我有十種以上的辦法讓你渾身毫無力氣,包括你的左手。”斯內普沒有去掏那根放在袍子裡面的魔杖,右手依然扣着我的左腕。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平白無故的覺得心臟像忽然聽從了地心引力的強大召喚一樣,拼命的往地板奔去,捂着傷疤的手順着溼漉漉的襯衣滑下了我的肩膀,閉上左眼我不想看他的表情。他還站在那裡,沒有腳步聲,一種溫熱的觸感爬上我的肩膀,蓋住了我冰涼的肌膚,醜陋難看的傷疤。我用盡了全身力氣抑制自己的抖動,讓身體像死屍一樣保持平靜。

異樣的感覺離開了,我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一點不亞於從鬼門關上轉一圈的緊張感。斯內普的腳步聲流向了我的背後,那裡應該是一些魔藥架子。我擦擦眼睛,躬身坐起來。

“魔法陣的事,我早就知道,畢竟這裡是學校是魔法或者歷史最好的囤積地。馬爾福莊園百年曆史,我知道也不足爲奇。”

身後面傳來我難以支撐得住的一聲嘆息,心涼似水,我無法爲繼。瞬間又沒了聲音,我正在納悶他搞什麼的時候,斯內普轉回了我的身前,手裡拿着一瓶魔藥。“試試這個,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我拿不準……”

“啊,”我從沙發上蹦起來,“你拿我試藥呢,誒,我說你們這兒有保險沒有,我先去上十份。”我這麼一站,身上的水順着身體又往褲子上流,弄得我站在那裡轉着圈的着急。“死人頭,你先把我變幹了行不行。”

斯內普明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戲謔的眼神,微挑的嘴角,死蝙蝠免費馬戲團看猴戲呢。他奶奶的,我脫下了上衣,胡亂擦了擦腰上的水,免得把褲子也弄溼了。新買的衣服成了一堆抹布,真晦氣。

斯內普眉頭一緊,擡手往我臉上招呼過來,我本能的一躲,身體一晃到了兩步以外。“我說大哥,又玩什麼。”

“把墨鏡給我。”他伸出右手平攤向上,我看着那個沒有任何東西的手掌卻比看着一把遞到面前的尖刀還要可怕。

“切,不給,憑什麼你要什麼我就得給什麼。”我擺擺左手,把他往外推。

“看來張先生忘記了我剛纔的好意相告,那麼我們只能換個談話的方式和地點了。”斯內普從袍子裡面一點一點的抽出了魔杖,然後一步一步的指到我的身上,他看着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在意我的反應。

“誒,別別,別這樣嘛,有時好商量不是,大哥,呵呵,別別……”我步步後退,兩隻手像開了電門似的使勁擺。但毫無疑問這樣對打動那隻死蝙蝠是毫無作用的,他嘴脣翕動,我的雙腳慢慢離開了地面,反正也不驚訝了,習慣了,我被搬習慣了。

像個吊線木偶一樣搖啊搖的往前飄,這是要去哪,辦公室的隔壁是他的臥室。果然,木門打開,是他簡單幹淨的牀和幾個箱子一個衣櫃,還有迎着窗戶的一張桌子。我看了看腳下的水滴滴答答的流了一路,這不太好吧。還沒等我提出什麼問題,身體忽然加速,煎餅一樣被翻了個個仰倒在了他的大牀上。

我剛剛半支起身體,新買的墨鏡應偉大的魔藥教授的召喚也離開了我這個原本主人,我低着頭,齊耳的頭髮垂下來擋住我的上半張臉。今天我出門肯定沒看黃曆,倒黴透頂了。

斯內普站在牀邊,牀頭櫃上整齊的放着我的墨鏡。他伸出左手掐住了我的臉,幸好早上我颳了鬍子,否則真是丟臉死了。腦袋扭過半個圓,儘量讓自己的左邊對着他。

“你,到現在你認爲單憑這個玩意還能瞞住我嗎,這次你打算瞞我多久。”他的整個手掌抱住了我的下頜,兩根手指頭牢牢扣住我的臉頰。

別蠱惑我,斯內普,求你別這樣,不是這樣的,求你……

我的不說不動打碎了他忍耐的底線,屋裡的氣氛隨着他的手勁陡然進蹦了起來。“你該死的忘了我的職業和專長了嗎,你就不能用你不存在的腦子想想你自己的身體,你在折磨你自己還是折磨我。”

我的身體隨着他的每一個單詞脫離了控制的僵硬癱軟,再僵硬再癱軟。左邊的眼睛中的他憤怒像個被搶奪了食物的猛獸,右邊眼睛中的他高貴平和幽然自得世人稱頌。我扯開嘴角,露出過多的香菸薰黃了的牙齒。

“沒有的事,只是個小傷,過兩天就好了。”

斯內普明顯十足百分百的不信,他冷哼着盯着我,不搭我的茬。“雖然我不是龐弗雷夫人那樣專業的醫生,但可惜的是我還有一顆裝着大腦的器官供我思考。”

“好好,老大你厲害。真的是小傷,就是眼皮出了點問題,這次真的不騙你。”我露出這輩子最誠懇最誠實最實在的表情,就不信你還能看出視網膜的毛病來。小樣。

他似乎評估了一下我表情的忠實度,分數應該不低,考試及格的我獲得了一聲輕的我抓不住的嘆息,作爲獎勵。斯內普轉身出了臥室,空蕩蕩的留下我一個人。謝天謝地,終於過了這關了。

我全身無力的躺在他的牀上,呆呆的看着灰黑色的岩石頂棚,盡情的讓潮溼的頭髮和身體弄髒他的牀單被褥。其實,我很能理解他現在的想法,要是有人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我的面前,爲了我弄了一身的傷,我也會過意不去。所以,斯內普,無論是感謝感激還是感動,無論是歉疚愧疚還是內疚,無論是,是什麼樣的情感混亂了你的內心。

親愛的那不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