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笑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打量蘇家小弟,蘇家小弟名清河,他直呼其名,“蘇青原,”
縮在牆角的年輕人絲毫無感,低着頭繼續趴窩在他的腿上,公孫笑再喚一聲,他依舊無反應。
一個連自己名字都沒有反應的人,能說他還是他自己嗎?他不一定是蘇清河,此時,連程副主的臉色也稍稍有變,不能確定此人是蘇家公子,這筆買賣可就不成事了,收了銀子弄得好似隨風樓耍詐,騙人錢財,這可不是隨風樓會做的事。
“此人的確是咱們在那羣人手中所救,爲此,咱們還花了一番力氣出動幾個高手才順利把人給救下的,可別告訴我,此人不是蘇小弟。”這不是等於打隨風樓的臉嗎?
“未必,”公孫笑道,更上前一步,伸手挑起蘇清河的頭,那張臉很是精彩,好幾種色彩着在臉上的確是相當的悽慘,“蘇青曼。”他,改喚了另一名。
原本,蘇青原還迷迷茫茫的神情,稍稍有些變化,渾身一顫。
“蘇青曼。”公孫笑又喚了一聲,“你可知罪。”
這下,蘇青原完全清醒了,他揪着公孫笑的手不放,眼神迷離,“不關姐姐的事,別害姐姐,都是我,都是我——。”
“你姐姐是何人?”
“蘇青曼,已嫁入太子府,是太子側妃。”
“既然已是太子側妃,你是太子側妃的親子,又有誰敢害你。”
“是二皇子,是二皇子,”一提此人,蘇清河又要發瘋了,“不,我不知道是誰,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二皇子,大家都說一定是二皇子,”他壓根就沒有見過二皇子本人,“都是他們害我,再逼姐姐救我,要姐姐做出過份的事,”他再揪住公孫笑的衣袖,“你告訴我,我姐姐怎麼了?是不是出事了?我聽說了,姐姐出事了,她瘋了是不是?”
蘇青原也如瘋癡一般的一會哭一會笑,他罵自己,罵惡人,更罵上天不開眼,他們蘇家沒有做過任何惡事,卻要遭來這番惡報,“都是那幫人,逼我姐姐做的,一切都不關姐姐的事,姐姐是爲了我。”爲了保他性命,爲了保全蘇家,纔不得已爲之。
那幫人做了那麼過份的事,不僅是蘇家,連傅家也一樣倒臺了,下場比蘇家還慘,傅言梳直接丟了性命,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傅家被流放,而姐姐犧牲了自己保全蘇家,可,那幫人還是不放過他,虛應了姐姐,到頭來,還是要殺他滅口的。
“都是傅家,全是因爲傅家,那幫人原是要對付傅家的,結果卻連累了我們蘇家,到底是爲什麼?爲什麼上天如此不公平——。”蘇青原繼續哀嚎。
阿臨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來了,猜到可能會是這樣的結果,但真正面對,還是需要時間好好消化。
那幫人——,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是二皇子,就算不是二皇子親力親爲,也必是二皇子下了令,着令手底下的人去辦。
就因爲傅家不向着他,他就這樣趕盡殺絕——,不不是,真正的趕盡殺絕可不是這般的。
那必定是要傅家家破人亡。
現在只死了一個言梳哥哥,她是不是該千恩萬謝二皇子的手下留情,還是,二皇子其實還有後手,接下來傅家還有更悲慘的未來等着?
不行——
阿臨搖了搖頭,晃掉腦子裡不切實際的想法,這種黑色思想還是不要有,萬一成真了呢!
“若是把蘇青原——,”是這個名字,“當成人證帶到太子面前,你說太子會不會爲傅家平反?”
“蘇青原並不知主謀者是誰,”這纔是其中關鍵,蘇青原沒有確實的證據,這個人證,有等於沒有,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就是說,這些日子,都是白忙活,一點用也沒有?”
“不至於,至少,現在知道幕後真正的主謀者是誰,”
阿臨又無言半晌,知道幕後黑手又如何,對傅家一點用也沒有,平反不了,傅家人還是要受苦。
蘇青原是不能送回蘇家的,一旦送回蘇家,幕後黑手只怕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要了蘇青原的命,順道的還會直接滅了蘇家。
阿臨想將蘇青原託給隨風樓。
“這可不妥,”程副主將蘇青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咱們要收留個人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這位蘇公子看樣子是受刺激過重,若進了隨風樓還要派專人服侍他,咱們隨風樓可沒能閒人。”
話中之意,阿臨聽出來了。
“我會錢,可行?”
提錢,那是好辦事,不過是收留一個人,想他們隨風樓業務範圍廣得攬括各個行業,只要有錢賺的事,他們都會接下的,有錢當然不能拒絕。
“公孫夫人果真是個靈巧人兒,好吧,蘇公子咱們隨風樓接了,銀錢方面公孫夫人已經是老客戶,咱們自會給個好折扣。”提錢,程副主笑得眼都眯成一條縫了,跟個財奴似的。
阿臨花了些功夫與程副主議定價格與付款方式,程副主爽快的帶着蘇青原走了,保證會把他照顧得好好的,不好不收錢。
憑最後一句話,阿臨付錢也會很爽快的。
程副主領着人走了,他們也沒有繼續停留的必要,離了小草廬,上了馬車,往回趕。
上了車,阿臨哀聲嘆氣的,舉起素手直敲自己不太堅硬的小腦袋瓜,“傅清臨,你到底在做什麼。”
“你到底在做什麼?”公孫笑也很想知道她如何解釋她的自殘之舉,扣下她的手。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無語問蒼天,“費盡心思,結果什麼都沒有辦到,該受苦的人還在受苦,我一點忙也幫不上,還以爲這一次可以替家人平個反,至少,他們不用再受流放之苦,誰知道都是我在異想天開。”她的確是被養在深閨太久,久得完全忘了外頭的世界有多陰險了。
處處都有陷井,一個不小心便會中招。
是她太天真,把這個世界想得太美好,太簡單,現在,終於狠狠的體會了一把。
“的確如此,你還愚蠢的替蘇家養着蘇青原,怎麼,還要繼續去賺錢,在我的面前,賺錢養着另一個男人。”他不冷不熱,不陰不陽的道。
阿臨瞧他,嚥了咽口水,她倒是忘了這個碴,被他這麼一說,好似她有多不守婦道似的。
“丈夫大人,你可錯了,我養着蘇青原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他是受害者,先讓隨風樓保着他,萬一以後用得着呢。”也不算白養吧。
“以後如何用得着?”
“萬一那幫人知道蘇青原沒有死,還想殺他滅口,咱們循着線一路追綜過去,說不定就能抓到證據了。”這也是個好方法啊。
“爲何現在不用。”
“現在我沒心情,”阿臨搭拉着臉,“我現在還有別的事要做,”等着那背後之人找上門來,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裡,她得儘快一步,到塞外去見見家人,以確保他們安康,“丈夫大人,我想跟你告個假。”她小鳥依人的依在公孫笑的臂膀。
“說,”公孫笑斜睨着她。
“我想去塞北一趟,爹孃他們也快到塞北了,我趕過去正好與他們會合,我親自去打點一下總能讓他們好過一些。”有太子的密令,加上她的打點,家人的生活該是不會太難過的。
否則,一個塞北,一個皇城,千山萬水的。
公孫笑沉默片刻,自然沒有應允,“你想與誰同行?”
“僱幾個人,隨風樓也有很多人啊,雖然價格貴了點。”想想她還真是肉疼啊,在隨風樓上花了太多錢,接下來還要源源不斷的給隨風樓送錢,怪不得剛纔程副主喚她一聲財神爺呢。
她很自覺,不會給撫遠侯府添麻煩的,也知道,婆婆最怕她給公孫家添麻煩。
“本侯不許,”他止了她向前的腳步,“此行前往塞北,路途遙遠,路上不知會反生何事,你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萬一出了事,你能怎麼辦?”
“怎麼會出事?我說過要請人陪同的。”她沒有傻得非得一個人帶着紫環上路,兩個姑娘家家的,路上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可隨風樓有很多高手啊,若是他不介意,在撫遠侯府給她高派兩個護從,她也可以少花些錢去僱隨風樓的人,“若是府裡的護從有空閒,可以拔一兩個陪我上路。”傅家沒落的所有人都掃到塞北去了,她想找一個都找不到。
可憐又可悲不是嗎?
“府裡沒有適合人選送你前往塞北,你也知此事與傅家有莫大關聯,背後害傅家的人並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你一旦脫離公孫家的範圍之內,極有可能有危險,你就不怕?”他不信她如此愚蠢,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阿臨當然怕啊——
不是怕死,是怕怎麼死,要是痛苦的死去,她還是很怕很怕的。
“之前因爲我是你的妻子而沒能動我,之後應該也不會吧,”她不是太有把握,“可是侯爺又不能親自陪我走這一趟。”他還有堤壩要修呢,這也是大事,耽誤不得,“又不能讓風十三陪我。”那更不行,風十三也不聽她的,萬一路上使喚不動,她會很悲催的。
想來想去,還是花錢僱人方便。
也唯有此法。
雖然,不是最安全的,也僅是折中之法。
“傅家之事,本侯自會打點,你乖乖留在家中,塞北不是你該去的地方。”落下這句話,公孫笑顯然已經不想再談。
將她的腦袋按在他的肩上,不許她再口。
阿臨張了好幾次嘴都沒有說成,只好乖乖閉嘴,枕着他的肩,馬車一搖一晃的,不多時,她盡然睡着了。
……。
醒過來,已回到撫遠侯府,她與紫環下了馬車,公孫笑與風十三就駕着馬車離開了。
有事待辦!至於何事,是不需要向她交代的。
入了府門,阿臨渾身沒勁,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都不好,紫環攙扶着,感受到小心的不快,她的心情也很複雜。
主僕二人正待回院裡,半路上卻遇上最不想遇上的人。
“小姐,是夫人。”紫環一瞧見公孫夫人,立刻扯扯她家小姐。
阿臨擡頭,打起精神,這個時候遇上婆婆,她實在是沒有心情也沒有心思去應付。
公孫夫人打量着她,阿臨的狀態讓她很是不滿,“阿臨,”她直接喊,“跟我到偏廳。”
“哦。”阿臨應是,乖乖跟上。
到了偏廳,公孫夫人坐在主位,阿臨立於一旁,婆婆沒有開口,她是不能入座的,否則,就是沒規沒矩。
以往被婆婆嘲諷上幾句也就罷了,若是現在還被婆婆嘲諷傅家沒有家教,沒有把她教好,她真的會忍不住的。
爲免做出太過大逆不道之舉,阿臨還是選擇了低眉順眼。
“阿臨。”公孫夫人喚。
“是,”阿臨回。
“你剛纔上哪去了,一大早的就不見人。”
哪是一大早,她不是已經上婆婆屋裡請過安了嗎?難道她不能出府,還要一天到晚在她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溜噠。
當然,大不敬的話阿臨還是沒有說出口的,以免禍從口出,讓婆婆再限制些什麼,她會很悲慘。
“只是出去逛了逛。”她避重就輕。
“當真?”
“是,”
顯然公孫夫人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既然只是出去逛逛,何以需要笑兒親自送你回來,阿臨,我是你婆婆,是長輩,你可不能糊弄我。”她最痛恨的就是有人瞞着她,將她當成傻瓜。
她這兒媳還不開化,不曾與她交心,若非她問,便想一直瞞下去。
“笑兒肩上揹負的擔子很重,有許多事需要他親力親爲,爲了公孫家,他也不得閒,必須做出許多決定,你身爲他的妻子,賢內助,不能好好幫他分憂解難也就罷了,爲何還要給他添麻煩。”公孫夫人厲聲責問,這門親事,她原就是不太贊同的,傅家姑娘他們根本就不瞭解,只是聽聽外頭的傳言。
兩家還沒有機會好好認識認識,太后她老人家便下了旨,讓這門親事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
在公孫夫人心裡,傅清臨自是配不上她那精貴的兒子,這世上也沒有幾人能真正配得上她的笑兒。
笑兒在外的名聲是傳得過份了些,可,真正有慧眼的姑娘自會看到笑兒的好。
傅清臨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她還什麼都不懂,又怎麼會知道笑兒的好,又怎麼能當一個好妻子。
如今,傅家又發生這樣的事,娶了傅清臨,只是讓笑兒的日子更不好過罷了。
她萬萬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阿臨給笑兒添麻煩。
阿臨唯一能做,可做的就是乖乖留在府裡,儘快替公孫家添個孫兒,延續公孫家的香火纔是正事。
“婆婆教訓的事,阿臨會改正的,不會給侯爺添麻煩。”低眉順眼,低眉順眼,阿臨心裡直唸叨着。
“這纔像樣,”她的認錯態度公孫夫人還是滿意的,“你也別整日無所事事的,儘快懷個孩子,替公孫家傳個後,往後,專心的帶着孩子,也就不會生外心。”
生孩子?
她連想都沒有想過。
她才十六歲呢,雖說馬上就要十七,可也還是個孩子啊,自己都還是個孩子,生什麼孩子呢!
三五年內,她沒有想過生兒育女,公孫笑原就不想成親的啊,被迫才成的親,也不會太着急想要孩子的。
“婆婆,侯爺他有太多的事要忙,還是侯爺忙完了再說吧。”
“忙能忙得完嗎?他這輩子都忙不完,豈不是這輩子也不能有孩子,”公孫夫人開始不悅了,“女子之家,嫁人生子,你已嫁人,接下來就該走生子之路,你娘,你伯母叔母都是這方面的專才,難道,她們在你出嫁之前就沒有好好的教導過你。”
好吧!
婆婆大人又要開始訓起她,訓起傅家沒有好好的教她了。
傅家把該教的教了,可未必就合乎公孫家,她覺得娘教得挺好的,女兒家的,何必處處委屈求全。
敬老尊賢是應該的,可是婆婆也不能太過份,狗被逼急了還跳牆呢,她傅清臨可不至於連狗都不如吧。
“她們都教導過阿臨,娘更是在阿臨出嫁的前一天還在重複提及,女子出嫁從夫,”
“你娘教得對,你就該聽。”出嫁是該從夫。
“可前提是,丈夫必須對妻子好,處處愛護妻子,疼寵妻子,夫妻雙方有足夠的尊重,妻子纔好從夫,否則,妻可隨心所欲。”孃親大人真是英明啊,女子這樣做才能找得到幸福。
否則,一輩子只會被男人壓得死死的,還有什麼活頭?
阿臨的一番話讓公孫夫人氣得臉色發紅,保養得宜的手緊握着椅把,“這當真是你娘所教?”
“當真,”阿臨無比真誠的點頭,“婆婆要是不信,可以親自去問我娘啊。”
她一點謊也沒有說,可不就是孃親大人親口說的。
孃親大人還斷定,她是她養得最不成功的女兒,嫁出去可得受苦,偏偏還嫁到公孫家這樣的家族來,受的苦,可不是隻言片語能夠說得完的。
傅三夫人是個有先見之明的,看事看物總是憂於人,更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她還囑咐阿臨,別死得太難看。
“胡鬧,”公孫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椅把,阿臨的話把她氣得頭頂快冒煙了,“你娘遠在前往塞北的路上,我又如何與她對質,再且,親家母教你這些事兒原就是不對的,女子又夫爲尊,天經地義,你若有違,便是有違婦道。”看來,她得好好的教教這兒媳如何爲人妻,如何爲人媳,免得時不時說出些大逆不道之話,做出些離經判道之舉。
她瞧見還能承受,說教,萬一讓太夫人瞧見,豈非被她氣昏過去。
這事兒,公孫夫人萬萬是不允許發生的。
“看來,你需要重新被教導,即入我公孫家門,就必須按公孫家的規矩來,從明天開始,你一早先去太夫人屋裡請安,再到我屋裡來,學習如何做好公孫家的兒媳婦。”
呃!
阿臨以爲自個兒聽錯了,這消息簡直就是如雷,擊得她昏昏沉沉的。
“婆婆,我看不必了吧,婆婆還要打理公孫家上下,有許多事要忙,我自個兒會注意的。”禍從口出,就是這個理。
瞧,撞上了吧。
“事再多也沒有這樁事重要,你必須好好教授,往後還要與官場上許多夫人們交往,萬一出了醜,丟的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臉,還會丟了你丈夫的臉,丟了公孫家的臉,你可擔得起。”
這罪名太嚴重,阿臨着實是擔不起的,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的聽婆婆的話,在太夫人處請完安,就直接上婆婆那兒聽教去。
……。
阿臨要抓狂了,她真的還有很多事待辦,她還想一走了之,私下找人陪着她到塞北去,公孫家裡找人陪是不太切實際,她想着去威遠將軍府找白夫人借幾個人同行,相信,以白夫人的性子,一定會肯的。
現在,她要被逼着去聽三從四德了。
“小姐,小姐,夫人那兒遣人送東西來了。”
“什麼東西?”阿臨無精打采的。
“是書。”紫環看了看書的封面,瞧得眼熟,她以前還真是見過的,“女德,女訓。”一共兩本。
“婆婆還真的動真格的了,”立馬讓人把書送來,“送書來的人說什麼了。”
“讓小姐好好看看,明兒個夫人就會抽考,要小姐一定得答上來,否則,夫人會不高興的。”而夫人不高興的下場通常是她們家小姐也不會太痛快。
不過是兩本書,阿臨拿過來翻了翻,女德她之前就看過,女訓前面幾頁也看過,都還記得呢,晚上再花點時間把後面也看完吧。
“把書放桌上吧,紫環,我餓了。”
“哦,奴婢這就去找吃的過來。”紫環將書擺上了桌,轉身匆匆去廚房找吃的了。
紫環端着吃的喝得回到屋裡,只見自家小姐像灘爛泥的攤在桌上,她將食物放上桌,小心亦亦的打量自家小姐。
“小姐,你睡着了?”
“沒有,”阿臨閉着眼,回道,“只是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吃的已經拿來了,小姐還要吃嗎?還是上牀去歇着。”這些日子的確是太累了,小姐都沒能好好的歇一歇,遇上事兒還沒有辦妥,回來又被夫人撞個正着遭了罰,心裡的確是不太好受的。
“吃吧,肚子餓得很,”阿臨用力的掙扎起來,她倒是想睡,可是咕咕叫的肚子也不讓她安睡,吃了些東西,填飽了肚子,她終於可以好好的牀上挺屍去了。
再度醒來,是被人吵醒的。
屋裡有人,有聲響,還不小,不是紫環發出的,紫環做事向來小心亦亦,知道她睡着,斷不會鬧她的。
這屋子除了紫環在,也就只有侯爺大人了。
她緩緩睜眼,入目的果真是公孫笑,他正在看桌上放着的兩本書,神情似笑非笑,見她起身,看了她一眼。
“怎麼?轉性子了?也看起女德女訓來,是覺自己婦德有虧?”
阿臨翻了翻白眼,虧得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真的是公孫家的人,真是他孃的兒子,一點錯也沒有。
她起身,下了牀,在他身邊坐下,越過女德,拿過女訓,翻了翻,“這是婆婆交代的任務,必須看完,明天還要抽考呢,怎麼?公孫家是不是改辦學堂了。”她這輩子就沒有入過學堂,嫁人之後纔開始體驗會不會太晚了些。
“娘——,”公孫笑的確是有些意外,卻也不是太意外,以孃的性子,阿臨的所作所爲,必定不是她所欣賞允許的,“你的確該好好學一學女德女訓。”
“連你也這麼說,”阿臨掃他一眼,“是不是連你也覺得你妻子婦德有虧,沒有資格做公孫家的人?”對她有啥不滿大聲說出來就好,不需要暗藏在心裡,傷身,“要是我實在配不上公孫家,不如侯爺一封休書休了我吧。”說完又搖搖頭,一副苦惱模樣,“不行哎,咱們的婚事是太后她老人家賜得婚,要休也得得到她老人家的同意才行。”否則,就是打太后的臉,這種事誰敢隨便做,太后是很慈眉善目,卻不是能任由他人隨意無視的。
“光憑你這一番話,就必須學女德女訓,娘果真是有遠見,若再不好好教教你,只怕,你一顆心也留不住公孫家,早就飛到外頭去了。”明明是個懶丫頭,卻也是個野丫頭。
家裡呆着不想出去,一旦想出去,這家,當真是呆不下去了。
“侯爺教訓的是,今兒個婆婆已經教訓了一番,反正我怎麼做都是錯,你們想怎麼教訓一塊來吧,我聽着呢。”想她處境是多麼的悽慘,母子倆一起欺負她,她卻連個吐苦水的人都沒有。
他們也真做得出來。
“順着娘,於你沒有壞處。”
“當然沒有壞處,”阿臨快速的翻閱女訓,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上面的內容記了下來,真沒想到,以前有的是時間可以看書,她不看,因爲不想看,現在同樣不想看,卻是非看不可。“逼死我也沒壞處,把正現在我也沒有孃家人可以替我討回公道。”
“你是那麼容易死的人?”他怎麼沒瞧出來,“娘很容易安撫,你別頂撞她。”
“是,大爺。”她虛應。
公孫笑自是瞧得出她心不甘情不願的,他沒有多說什麼,待她看完女訓,確認她不但看完還記下來,才喚她,“替我寬衣。”
“你自己沒手啊。”她不想。
“你是我的妻子,這事本該你來做。”她又想偷懶不成。
“我現在沒空,也沒能心情。”剛被他訓完,還要侍候她,她就這麼低三下四啊,“侯爺自個兒動手吧,若是不想動手,我替你把風十三叫進來。”有風十三這個萬年隨侍,公孫笑有什麼事兒都能辦得妥妥的。
說起來,風十三好像比她更適合成爲公孫笑的妻子啊。
嗯,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好。
說不定風十三是女扮男裝的呢。
“傅清臨——。”公孫笑開始板起臉來了,“你纔剛看完女訓,難道沒有看懂上面所寫。”
“看懂了,”她聳肩,看懂卻沒打算去執行啊,真照着女訓上面的教受去過日子,那會是一個女人一輩子的悲哀,那種人生,充其量不過是依着書本活,活着沒有意思。
當然,有人喜歡那樣活着,正如她以前,樂意活得像個活死人一樣,儘管每天過得沒有絲毫意義,她依舊喜歡過那樣的生活。
現在不同——
她已經不可能回到過去的生活,自然也不可能再維持以前的生活態度,很多事,變了。
在她不曾察覺時,就已經一點一滴的改變。
“侯爺當真需要一個那樣的妻子嗎?”她盯着公孫笑,“要一個照着書本辦事的木頭人,那壓根也就不是妻子了,只不過是一個披着妻子名份的僕傭罷了。”與府中其他僕傭有何區別。
守着規矩,照着主子的吩咐做着每一件事。
“本侯的確是需要那樣的妻子,至少,眼下需要,還不快過來幫我寬衣,是要我親自去抓人嗎?”不過是一探手的事,房間是大,可,也大不過公孫笑動作快啊。
阿臨今兒個情緒有些低落,加上被人訓了兩場,也有些反判,他想讓她過去,她偏偏就過去。
她的人生不曾順着她的意行走,憑什麼她就得順着他的意做呢,她也想做自己的事啊。
他想,就自個兒動手吧。
“不要,”阿臨搖頭,“你還是自己來吧,我還得再看女德呢。”她裝得很忙得拿起女德,將書翻得啪啪響,“明兒個婆婆要提問的,萬一答不出來又得捱罵,這可不好,婆婆罵我萬一不小心把你也給罵了,你豈不是很冤,侯爺,我這也是爲了你好。”她很用心良苦的,希望他能夠體諒,“這本書夠我看一個晚上了,侯爺還是早早歇着吧。”
“行了,”公孫笑上前直接抽掉她手上的書,她裝模作樣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她,“拿你過目不忘的本事,不出半個時辰,也夠你記得滾瓜爛熟,現在沒看完也不準看,明早再看。”
“不要,”她堅持要當個乖學生。
“傅清臨,”她實在不把他這個丈夫放在眼裡,“妻以夫之言爲首要,”這是女訓上面的字句,顯然,她只是看,只是記,卻不曾放在心上,並不認爲非要這麼做,“現在就執行。”
“是是是,”這母子倆是她的剋星嗎?她順他一次,乖乖上前替他更衣,“明兒個若是沒有背全女德女訓,婆婆若是問了起來,我一定會供出是你教唆的。”不關她的事,她只不過是個可憐得必須聽從丈夫話的小妻子罷了。
相信婆婆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會無比的高興。
或許,還會讚賞她學得快,做得快呢!
替公孫笑寬衣,像個稱職小丫頭一樣的服侍得他妥妥的,扶着他大老爺坐上了牀,“侯爺請歇息吧。”
鬆了手,她正要退開,公孫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想去哪?”
“那兒——,”手兒一指,不遠處的軟榻,“我還不想睡,”
“除了這裡,哪兒也不準去,”霸道的將她扯進懷裡,“臨兒,你該知道,現在唯有我纔是你真正的靠山,不管誰爲難你,你只要討好我,便可免去一切不必要的責罰。”聰慧如她,怎會不知。
她卻不屑如此,偶爾順從一番也不是打心底裡的真情實情。
“是哦,”她乖乖坐在他的腿上,小手覆在他的心口,“可是侯爺性情難測啊,一個不小心,我哪兒惹了侯爺也不知呢,再說了,侯爺就算再寵我,婆婆那兒,侯爺也該向着自個兒的娘。”娶了媳婦忘了娘這種事,萬萬是不會發生在公孫笑的身上。
爲人妻,阿臨很有自知之明的。
不會與人孃親爭寵。
“若爲夫向着你呢。”他握住覆在心口的小手。
“向着我,”阿臨眼兒一亮,“侯爺真的會向着我嗎?只要侯爺向着我,我自會好好侍候侯爺的。”拍馬屁的事,不用學,做起來還是挺得心應手的。
“你的好好侍候是何模樣,也該讓爲夫先驗驗貨。”
去,他是做生意的啊,還驗貨。
阿臨忍了。
“適才妾身不是已經好好侍候了一番嗎?”難道剛纔服侍他的是空氣?“難道侯爺不滿意嗎?”
“勉強,並不太滿意。”
“那侯爺想要妾身怎麼做?”儘管放馬過來。
公孫笑鳳目微眯,大笑出聲,這笑聽在阿臨的耳裡可是散着陣陣的陰氣啊,他笑得這麼古怪,肯定有問題。
“侯,侯爺——。”用強,她可不是他的對手。
他不會仗持着自個兒是個大男人,力氣大就對她爲所欲爲吧。
“既然臨兒不知,爲夫就好好教教你,下次,你也可好好的侍候爲夫。”公孫笑當真不吝賜教,好好的把阿臨教了一遍。
……
日上三竿,阿臨還沉溺在甜美的夢鄉里,紫環連着喚了好幾聲才把她給喚醒了。
“小姐,你醒了,”
“嗯,”阿臨懶洋洋應了聲,“現在什麼時辰了?”
“辰時剛過,”紫環回道,“小姐,你錯過去請安的時辰了,”公孫夫人可是早就說過公孫家的規矩,請安必須在辰時,不能早也不能晚,這會,已經過了辰時,小姐才起身,去請安怕也沒有好臉色,最重要的是——,“小姐,夫人那兒的丫環今早來催小姐過去呢,說是讓小姐請完安就到夫人房裡學習。”
這事兒,小姐是不是忘得乾乾淨淨了,一大早她原是想要喚醒小姐的,可是那會姑爺也在房裡,她喚了一聲,應她的是姑爺,嚇得她再也不敢喊了。
直到看到姑爺離開,纔敢再來喚醒小姐。
夫人都派人來叫喚,若是小姐還不去,只怕,夫人又要爲難小姐。
“侯爺沒有什麼交代嗎?”她頭很疼,昨晚上沒有睡好,一晚上都在做夢,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睜開眼,兩眼發澀,困極了,昨晚公孫笑應得好好的,幫她跟婆婆交代清楚,不需要學了。
“沒有,”紫環搖頭,除了她喚的那一聲是姑爺應的,姑爺什麼都沒有跟她說過,“小姐,紫環服侍小姐梳洗吧。”
“好,”不起不行了,公孫笑那廝一點也不講信用,盡然自個兒就走了,看她還給不給他好臉色看。
簡單的梳洗過去,先上公孫太夫人那兒請安,公孫太夫人瞧她臉色不太好,並沒有責怪她。
轉而又去了公孫夫人屋裡,公孫夫人不在,說是出府有事,讓她在這兒候着。
“夫人說了,若是少夫人來了,就在屋裡等候,夫人很快就會回來的。”公孫夫人房裡的丫環麗娘說道。
麗娘約三十多歲,在公孫家也是呆了十幾年的老人了,能在公孫夫人房裡侍候的都不是一般的小丫環。
她看着阿臨,語重心長,“少夫人,別怪奴婢多嘴,夫人對少夫人的要求不高,少夫人只要盡心完成夫人的要求,夫人是不會爲難少夫人的。”
“多謝麗娘提醒,”阿臨輕輕頷首,“我不會惹婆婆生氣的,今兒個是意外。”是公孫笑造成的意外。
她真是恨死他了,被他擺了一道,吃一塹,長一智,她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嗯,”麗娘點頭,“少夫人能這麼想,夫人也會高興的,少夫人坐下等吧,奴婢給少夫人備茶。”
“有勞。”她坐了下來,麗娘上了茶,她喝完一杯,麗娘再送上一杯,她又喝了一杯,三杯下了肚,公孫夫人仍是未回。“麗娘,婆婆什麼時候回來?可有交代?”
麗娘搖頭,“夫人並未知會,只交代出去辦事,稍後就回,特別囑咐過奴婢,要奴婢留着少夫人,夫人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少夫人交代。”
“我知道了,”阿臨繼續等着。
這一等,等到午膳婆婆大人還未回府,她被限制在這裡哪兒也不能去,去了就是爲難麗娘。
強烈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