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歇息前,慕幽本是無聊地坐在窗邊看夜空,今夜涼氣如水彷彿絲絲滲透肌膚,天空中濃雲密佈滾滾黑雲浮動,忽然間暗沉沉的夜空中又是亮起一道閃電,噼裡啪啦劈過來帶着隆隆巨響。
慕幽看着窗外恍惚間莫名有些心神不寧,託着下巴望天,蹙眉嘀咕道,“怎麼今天這天怪怪的,絞得心神不寧。”
畫臨走過來將雕花小軒窗半掩着,擋住了外面淅瀝瀝漂泊而來的碎雨,撫着慕幽的頭髮面色溫和,柔聲問她,“夫人怕打雷嗎?”
慕幽聞言扭頭,挑眉看他,不屑道,“我怕的東西還沒生出來呢。”
話一說完,天空中又是轟隆一聲炸雷漫天響起來,緊接着便看到庭院前的一顆白繡球樹,應聲被雷劈得焦黑一片。
慕幽見狀頓時咋舌,嘿喲感嘆了一聲,不禁皺眉道,“今天真是邪門。”
畫臨見她似乎有些不安,便語氣溫和地寬慰她說,“天氣無常,陰晴不定,夫人不必介意。”
慕幽望着那已然燒焦的樹幹,若有所思地託着下巴說,“這個天上打雷乾柴烈火難免劈得着,是這個道理吧?”
畫臨聞言一時啞然,眸子閃了閃望着她,面色略帶赧然地溫聲道,“乾柴烈火這個詞,呃……”說話間停頓了一下,視線慢慢移向一旁,低聲說了句,“夫人用的有失妥當。”
慕幽望着他的神情有些奇怪,歪着頭面色不解地問她,“怎麼了?”
畫臨重新凝視她,低咳了一聲緩緩說,“乾柴烈火是指的男女間獨處時的氛圍。”話落,他眸中神色顯得幾分含情脈脈來,目光柔柔地粘在她身上。
然而慕幽聽完他的講解,卻是一時間有些費解,皺眉說,“這個詞怎麼都不按表面意思來呢,都是些明嘲暗諷,看得懂纔怪。”
畫臨聽她這用詞頓時扶額,正色道,“這個明嘲暗諷也不是這麼用的。”
慕幽頓時覺得有些頭大,瞪他一眼,起身一擺手說,“得,我睡覺好不?”話落,她便走到牀邊隨手褪去外衣,直接翻身上牀扯過被子躺下。
畫臨從始至終微笑着看她,默然不語。見到她上牀躺好了,他便緩緩走至牀邊,拿着攢絲剪將那束飄忽不定的燭花剪了剪,隨即也上了牀。
那盞燭臺中的火焰隨風又是輕微忽閃了一下,火苗像猩紅色帷幕上燃燒着的火焰,映襯在牀榻的羅曼上,像一片烈焰燃起的灰燼一般殷紅灼目,有些詭異而神秘。
慕幽望着牀幃上微微搖曳的燭光,忽然間就覺得心事重重的,內心有種難以名狀的焦灼,只覺得是因爲陰雨天空氣讓人覺得沉悶。
她來回翻了兩下身,突然拉過被子一手墊在腦袋下面,悶聲問畫臨,“萬斯年會不會還不善罷甘休?他再惹些事出來我是打還是不打呢?”
畫臨靜靜看着她,淺笑着柔聲勸告她,“夫人動手不好的,況且萬斯年功力在夫人之上。”
慕幽聞言歪着頭看向畫臨,兩人就枕在枕頭上面靜靜看着,慕幽聽他提起萬斯年的功力來,回憶一番便撇撇嘴說,“萬斯年雖然修爲高,法力武功也都很正經,但是總覺得太死板了,他的運氣呢有些艮,不是特別自如,反正我也說不上來。”
畫臨聽了她的分析覺得有些新奇,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撫摸着她頭髮,溫聲問她,“是麼?”
慕幽面無表情眨了眨眼睛,似是思索了下又說,“是的,萬斯年呢給我一種感覺不是特別自在。”說着她又歪頭想了想,繼續道,“他的功力深厚歸深厚,這個世界上只怕沒人能打過他,但是前提是沒人能活得比他長,如果也有一個一百歲以上的人,而且修行天賦極高,那麼他就險了。”
畫臨經她一提,瞬間想起一個人,便緩聲告訴她,“傳言他倒是有一個師妹,不過從來未有人見過。”
慕幽有些錯愕,愣愣看着畫臨,腦中不由自主聯想到滿臉褶子皺紋橫生的老太太,不由嘀咕了一句,“他如果有師妹,一百多歲的人不也成老太婆了嗎?”
畫臨搖頭笑了笑,隨即聲音溫和道,“夫人知道仙尊爲何能容顏永駐長生不老麼?”
慕幽隨即搖搖頭,心裡突然有些好奇,雙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畫臨,等他繼續說給她聽。
畫臨見她突然提起興趣,便微笑着柔聲道,“衡門有一種秘術叫做長生訣,傳言是從女媧氏族經千萬年保留下來的,歷代只能由極具靈韻者修行,普通凡人若是強迫修煉,最後只能落得魂魄歸天的下場。所以修行者亦是寥寥,不過仙尊已在百年前修成,所以歷經百年滄桑而容貌不改。”
慕幽淡淡哦了一聲,隨即又一轉眼珠便猜測道,“他師妹是不是也修了長生訣啊?”
畫臨望着她晶亮的眸子,緩聲道,“傳言衆說紛紜,萬斯年一直是不承認這個師妹的存在的。”
慕幽一聽更是來了興致,扯了下他的被子問,“爲啥?”眸子裡滿是不解和好奇。
畫臨幫她掖了下被子,又是細細講來,“千年前衡門因爲道人所追求理念不同,分裂爲天宗和人宗,天宗人宗歷朝歷代爭鬥不休,終於在幾百年前因爲前任掌門落一真人的強行合併將天宗化爲烏有,天宗的那些弟子們紛紛被逐出衡門,鬱鬱而終,而萬斯年隸屬人宗親傳嫡系,嚴苛不殆,彼時天宗已經式微,他這個師妹卻後來選擇了天宗,二人因爲理念不合,徹底決裂。”
慕幽表情很是認真專注,她覺得就像聽故事一樣,聽畫臨講完這些衡門舊事,嘖嘖稱奇。
“如果這個是真的,那萬斯年原來也有他奈何不了的人啊。”慕幽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分外輕鬆隨意,最後又是哼了一聲,吐出兩個字,“活該。”說着,不禁在心裡偷偷樂了起來,嘴角也是不自覺微微動了下。
畫臨聽到她最後說那兩個字,擡眸望着她問道,“夫人看來對仙尊印象很不好。”
慕幽歪頭轉了下眼珠,很實在地隨口說,“我看他,就跟他看我一樣唄。”說話間,她伸出一隻纖細的玉手,很是自覺地摸到枕頭底下,想要去撈東西吃。
正是細細摸索找尋着,畫臨聽了她方纔所言,便緊接着輕聲問她道,“那我對夫人,和夫人對我一樣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眸中神采奕奕,像是映入了燭臺上的火苗,閃閃發亮,卻又溫潤如常。慕幽遲遲呃了一聲,已經摸出一顆糖握在手心,卻是愣愣地看着他熠熠生輝的眸子,不由心想着他這樣風光霽月流光爍金的一個人,卻是對她如此溫柔體貼思慮周詳,一時間便這麼默然沉靜地看着他,思索他問的那句話。
慕幽最後摸了摸腦袋,略微有一些不好意思道,“我對你好像不如你對我好。”
畫臨只是默默牽起她的手,一面不動聲色地將她手心裡偷摸到的糖給藏了起來,一面用他溫潤的聲音柔聲道,“夫人心裡能有我,我已經很知足了。”
這一番情誼表露出,慕幽聽進耳中很是不好意思,總覺得就像是虧欠了他什麼,面對他這一句話正是不知說些什麼,結果低頭才發現自己手裡的糖已經不在了。
“畫臨你把我糖藏哪兒了?”慕幽說話間頓時瞪着他,內心有些後悔自己方纔不該分心認真想問題。
畫臨不爲所動,看着她眼睛幽幽說,“夫人今天吃了那麼多東西,再吃不消化。”說完便已經是翻過身去吹滅燈燭準備歇息。
慕幽不以爲然地哼了一聲,以爲糖還攥在他手裡,便也翻身起來要去拿,結果正巧在她手肘剛剛支起半個身子時,蠟燭倏地熄滅了。
畫臨並未覺察到她身子跟着探了過來,一回身突然覺得脣上一軟,竟是不甚碰到了她溫軟的脣瓣,一瞬間兩人的雙脣飛快地一點,便是印下了輕輕柔柔的一吻。
畫臨心裡一緊便砰砰跳了起來,沉默中卻是聽到慕幽悶悶的聲音傳來,“我剛纔好像碰到你的手了。”
方纔房中突然一黑,慕幽確實看不清明,此時窗外不時劃過道道閃電,倒是將屋內映出幾分光亮來,畫臨正看見她皺着眉摸了摸自己的嘴脣,聽到她的猜測後,長長嗯了一聲,沉默不語。
兩人又是沉默着四目相對,畫臨儘量平復自己的心跳,看着慕幽在暗夜中晶瑩剔透的眸子,卻是不自覺地又將視線移到她柔嫩紅潤的脣瓣上,便是更加心思不穩,好像腦中已經完全忘了該如何思考,只記得將才那極其短暫而美好的一吻。
畫臨聽着自己強烈的心跳聲,突然一時心神顫動,已是情不自禁地摟住了慕幽的肩膀,將自己溫熱的嘴脣貼了上去,溫和地碰着她的雙脣。在接觸到那熟悉的柔軟觸感時,他緩緩閉上雙眼,脣瓣似乎略微有一絲輕顫地動了動,吮吸住她的上脣,留戀着不肯離去,眸子又緩緩睜開,蘊了些許霧氣一般望着她。
慕幽卻是在他突然吻住她雙脣那一刻,頓時心裡一驚,看着他柔情似水的脈脈眼神一時愣住,竟忘了抽身避開,待感覺到脣瓣上傳來有些溫潤的觸感,才突然反應過來。
她腦子裡嗡地一聲震顫,下意識中狠狠咬了他一下,接着便錯愕地將畫臨推開。心裡千頭萬緒糾纏着莫名的不安,兩眼驚惶地望着畫臨有些紅暈的面容,眸子中神情明滅不定,
畫臨頓時醒悟過來,抿了抿嘴滿是歉意地望着她,眸子中也有些閃爍,似是微微有些慌亂,他連忙便要解釋,語氣滿是歉疚道,“夫人,我……”
慕幽雙眸圓睜,卻只是看着他說不出話來,見他開口更是沒來由心裡煩亂,嘈嘈雜雜,未給他一絲機會,便已經飛快地掀開被子下牀,頭也不回地闖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