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玦心中諸多疑問,隨即皺了皺眉沉聲道,“你和慕幽究竟是什麼關係?爲何會長得如此相像?”後半句是一時脫口而出,待到問出口已自知有些失了分寸,復又緩緩看向阿歲。
果然見到阿歲正錯愕地看着他,她心中似是已有所明瞭,便對他緩聲道,“原來你是因爲這個原因才把我留下的。”
赫連玦心中有些悔意,略微懊惱自己方纔有些衝動,此時再看向阿歲這副與慕幽真假難辨的神情,嘴脣微微動了下卻是終究沒再說什麼。
阿歲反倒無所謂地笑了笑,隨即面色從容地告訴他,“我是慕幽的姑奶奶。”
赫連玦聽了瞬間皺眉,已是有些慍怒,聲音加了一分冷意道,“姑娘在戲耍本王麼?”
阿歲卻是無辜地攤攤手,隨口道,“看吧,我說了你也不信。”說完嘴角一撇,淡然看着他。
赫連玦見狀收斂神色,對她無可奈何,只得冷聲勸告她,“時候不早了,姑娘還是早些回房的好。”話落面向遠處侍女喊道,“來人。”
侍女立即畢恭畢敬前來,躬身領命。
赫連玦沉聲命令道,“將姑娘送回房間,好生侍候。”
“是。”侍女沉聲應道,便上前請阿歲與她一同回房。
阿歲無辜地看了赫連玦一眼,歪頭問他,“你是怕我跑了嗎?”
赫連玦卻是硬着頭皮不說話,見她還是站着未動,便又沉聲道,“姑娘好自爲之。”
阿歲見到他這般態度堅決,嘆口氣說,“我本來以爲你是一心幫我的,你該是個好人嘛。”
赫連玦面容冷硬,垂了垂眼眸,冷然道,“姑娘早該看清本王了。”
阿歲只是淡淡笑了笑,隨即便態度溫和地跟着侍女走了。赫連玦扶着水榭樓閣裡的闌干,望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卻是莫名的若有所失。
夜色陰沉,黑雲濃密。永夜宮上空一片濃黑的夜幕籠罩,此時宮中寂靜無人,偌大的宮殿中只能聽到持續的滴漏聲,清晰的聲響一下一下彷彿滴入耳中,分外瘮人。
青青獨自一人蜷縮在軟榻上,今日午飯未食,到現在已是餓得腦袋暈乎乎的,趴在榻上昏昏欲睡,意識漸漸有些朦朧。她恍惚間聽到殿外面合歡樹葉婆娑的聲響,便緩緩爬起來有氣無力地走到窗前,纖細小手扶着鏤花的窗柩,凝神望着窗外被夜風搖起的樹葉,簌簌落下幾片,飄然入地。
這顆合歡樹是當年她母妃最爲喜愛的。她幼時經常依偎在母妃懷裡,坐在樹下聽她講宇宙星系,講地球的樣子,講日月與地球的聯繫,還有晝夜如何交替。直到後來有一年,母妃還沒有熬到花開便在病榻上離世了,自此永夜宮便只剩得她一人。
“母妃……”
青青不覺間喃喃自語,正是憶起往事想得出神時,忽然一陣涼風襲來,呼呼吹得她髮絲亂飛,她擡手用纖細手指隨意將頭髮梳理好,卻不覺間身子一抖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頓時瑟瑟發抖,仿若冰寒入骨。
夜風捲入內殿,一時間殿裡寒氣直竄,她連忙踮着腳尖擡手去關窗戶,卻被一陣夾了粉塵的寒風給迷了眼睛,一時間難以睜開。忽的殿內的燭火全都熄滅了,瞬時間四周一片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她正是揉着眼睛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柔嫩的肩膀卻是突然一沉被一雙白骨手按住,心裡頓時一緊,只覺得全身發涼。
青青下意識的打了個寒噤,心絃緊繃着緩緩扭過頭來,立馬被嚇了一大跳,只見面前飄忽着一個鬼影將她整個視線罩住,她一眼便看到一張慘白的鬼臉。那整個腦袋披頭散髮的,白得發亮的臉上一片血腥,七竅中均伸出一條鮮紅的血絲,如雨後的蚯蚓蜿蜒爬在面上。
青青猝不及防間被嚇得魂不守舍,連喊叫也忘記了,小巧的鼻翼間只吸氣卻不記得出氣,兩腿一軟便往地上倒去。那鬼見狀及時伸出細長的白骨手,扶住她那不及一握的柔軟細腰,緊接着便撕開了臉上血淋淋的人皮面具,卻是露出了一張精緻無雙的絕美面孔。
待看清了來人,青青終於沉沉地呼出一口氣來,纖細的小手連連撫着胸口給自己順氣,方纔被嚇得刷白的小臉漸漸恢復了粉嫩的容顏。
“哎喲……”上邪突然尖着嗓子喊了一聲,就見他得意洋洋地對她一挑眉,隨即眯了眯眼笑道,“小丫頭被我嚇到了吧。”
青青揮着小手啪嘰一下直接糊他臉上,咬着下嘴脣氣得雙頰圓鼓鼓的,指着他大喊道,“上邪你這個老妖怪。”
上邪聞言頓時不悅,單手叉着腰,一手不樂意地將她指着自己的小手拍落,嚷嚷道,“小丫頭你敢說本仙兒老?”說話間咬牙切齒,還亮出了尖尖的指甲,作勢要往她臉上掐。
青青被嚇得低頭一躲撒腿就跑,上邪挑眉一笑便跟在她後面追。
結果青青因爲今天沒吃飯渾身沒勁,剛跑出兩步就覺得身子虛軟,腳步有些發飄,便有氣無力地順勢坐在了遙遙椅上,微微揣着氣緩緩地說,“上邪不我陪你玩了,我要保存體力。”
上邪隨意地撩了撩頭髮,邁着步子慢悠悠地朝搖搖椅走去,眨了眨眼好奇地問她,“你保存體力幹嘛呀?”
青青眉眼垂了垂,隨手朝大殿門口位置指了下,嘆了口氣說,“你沒看到永夜宮都被封了嘛,我現在一天只能吃一頓飯了,造火箭很費腦的,所以不能亂跑亂跳了。”話落身子往搖搖椅上一歪,趴在椅子上晃悠。
上邪嘴角輕輕一挑,眯了眯眼睛從懷裡掏出一個紙袋,“喏。”
青青瞥了一眼他手裡的東西,疑惑地看着他,未動。
“給你的,小丫頭。”上邪將紙袋遞到她面前,在她眼前輕微晃了晃。
青青重新坐起身子,伸出細嫩小手好奇地拿過紙袋,一團滾燙滾燙的熱氣隔着紙袋傳到她手心裡,她立即扒開一看,結果發現是熱騰騰的小籠包。
“呀。”青青欣喜地驚歎一聲,便立馬抓起一個就要往嘴裡塞,脣瓣剛剛觸碰到包子皮,又忽然小手一頓,呃了一聲,便看向上邪光潔如玉的面容,緩緩說,“上邪,你,沒下毒吧?”
上邪一聽斜睨她一眼,神態傲嬌單手掐腰,哼哼唧唧便說,“毒藥可是很貴的,本仙兒可不捨得。”
青青聞言便放下心來,繼續將包子咬下一大口,細細嚼了起來,邊吃着邊誇讚說,“好吃。”眯着眼睛吃得起勁。
上邪哎了一聲,便挨着她身旁也在那搖搖椅上坐下,一手托腮看她手拿包子吃得狼吞虎嚥的樣子,嘖嘖一聲又問她,“小丫頭你怎麼惹到萬斯年那個老古董了?”
青青兩手抓着香軟的包子,狠狠咬下一口,悶悶不樂地說,“他說我是異端學說,不讓我造火箭了。”
上邪淡淡哦了一聲,轉而又看着她笑,伸出修長若白玉般的手指戳了下她腦袋,神情顯出幾分譏誚,笑着說,“你傻啊,跟他賠罪說你不造了不就行了?省得整天餓肚子。”
青青斜眼瞪他一眼,揉揉腦袋嘟着嘴說,“我又沒錯,我證明的都是對的,幹嘛要和他賠禮道歉。”說話間又咬下一口包子,吃了起來。
上邪又是嘖嘖幾聲,看着她有些納悶地說,“你整天造火箭證明這些奇奇怪怪的理論幹嘛,就是爲了找你母妃?”
話音剛落,青青正嚼着包子的嘴巴頓時停住了,悶悶地嗯了一聲,然後接着緩慢嚼着,細細嚥下一口,眸光閃爍道,“我母妃說了在未來等我,造火箭是我的愛好,那些理論就是她等我的證明。”說到此處她又偏過頭來,看着上邪的雙眸,一板一眼很是嚴肅道,“要是我連她留下的這些東西都照顧不好,那我怎麼找得到她呢?”
上邪看着她晶亮的眸子有些默然,隨即嘆了口氣說,“如果她根本就不存在呢,如果她死了呢?”
連連兩個問題,聽在青青耳中卻是一個比一個犀利。
她瞬間就有些惱了,眸子中光澤一閃瞪着上邪否定道,“不可能。”話落已是滿面怒意,跟上邪大眼瞪小眼。
上邪沉默一會,最後翻了個白眼視線看向別處,哼唧一聲又擡手戳着她腦門說,“吃包子。”
“哦。”青青悶聲應了一聲,便又抓起包子埋頭啃了起來。
她正吧嗒嚼着,餘光瞥見他一直看着自己,便又扭頭將紙袋伸到他面前問,“你吃不吃?”
上邪不屑地呵了一聲,翹起蘭花指對着窗外指了指說,“本仙兒向來都是喝露水的,誰吃你這破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