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兩軍交戰

驟然間嘹亮的號角聲響破天際, 鼓點如雷鳴,嘶吼聲劃破長風襲入耳內,那樣的刺耳。

他們來了, 戰爭真的開始了。

城中的將士聽聞震耳欲聾的聲響, 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操練的節奏, 握緊手中的武器, 手心裡攢了一把汗, 隱隱有些緊張,更多的是心中熱血沸騰的興奮。在軍中修養整頓了小半月,早早地把都調整到最好的狀態, 言笙剛纔也說過這場戰役至關重要,所以, 他們時刻警戒着準備隨時衝上前線。

言笙披着棕紅的戰袍, 登上城樓眺望城下各據一方的戰局, 孫校尉急匆匆地衝過來,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將軍, 玉瓏軍果真沒打東門。”

“我看到了。”相殺者知敵七八分,相愛者勘破其心,言笙從戰事剛起就開始揣度豐佑亭,還是不如曾與豐佑亭朝夕相處的瑩瑩。

高舉的戰旗隨風抖開,鼓點越來越密集, 號角聲更是撕心裂肺地悲切。以豐佑亭爲首的玉瓏軍丟開他們精良的鎧甲裝備, 只套了一聲玄色鎧甲輕裝上陣, 看這陣勢, 想必豐佑亭要選擇急攻猛進。相比而言, 西孓軍的裝備齊全,卻顯得累贅了些許, 或多或少會在廝殺中拖慢節奏。

玉瓏軍前列騎兵由豐佑亭率先引領出擊,兩側步兵步伐穩健地快步向周圍散開,試圖以最快的速度將西孓軍包圍在內側。言笙站在城樓上,都能感覺到大地在振動。

禿子拽緊繮繩,手中的長戩高舉,振臂一呼,“給老子殺!”而後縱馬馳騁而上,揮舞着長戩刺穿衝在最前的北漠士兵,動作行雲流水,不雜些微停頓。

西孓的士兵早在出戰之前就有了心理準備,這一場勝即活敗猶榮,然而誰都不想死在這沙場上。禿子呼聲剛起,士兵們整齊劃一地舉起手中的兵器,按照鼓聲傳遞的指令排陣抵抗。

與此同時,在西城門與孟京輝交纏的玉瓏軍盡顯疲累,已然招架不住,迅速收攏撤退。士兵們殺紅了眼,咬着牙,喉間發出粗糲的低吼,意圖追上前去剿滅餘黨,卻被孟京輝攔住。

“別忘了火燒玉瓏軍糧倉那天,將軍布了什麼局。”

被瘋狂的殺意衝昏頭腦的士兵這才清醒了一些,明知道西門的激戰不過是一場噱頭,充其量只是點燃了這一觸即發的戰事而已,若是追擊而去,說不定有千軍萬馬蟄伏着,摩拳擦掌準備將他們剿滅。

眼看要追擊的西孓軍竟掉頭回城,玉瓏軍御風營守將恨得牙根癢癢的,到手的肥肉又飛了,真不知他們西孓人是怎麼想的,多好的追擊機會都放棄了。

孟京輝回城後,言笙親點傷兵,凡是重傷者全都勒令留營治療,老軍醫忙不過來,就由營中的兄弟幫着處理。

“將軍,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動?”孟京輝臂膀和腹部均有刀傷,流了不少血,他自己卻沒放心上,一個勁地追問下一步。

言笙環視那些傷兵,出戰前兩千八百精兵,不過幾個時辰,損耗近一半。他們昨日的笑顏似乎還在眼前,轉頭已赴黃泉,言笙再不忍心讓他們立刻就行動,只好重新安排佈局。“你在營中稍作整頓,一旦容司發出信號彈,立即率一千騎兵和三百弓箭手前往支援。”

孟京輝私心裡是衝在陣前,和豐佑亭大戰三百回合來着,可是言笙卻安排他支援容司,他顯得有些急躁。“那前線怎麼辦?”

“軍中還有兩個營的士兵以及秣荊寨的兄弟們都蓄勢待發,可從東西城門出,兩面包抄將玉瓏軍困住。”言笙儘量放緩語調,耐心地解釋。“前線玉瓏軍約有一萬,剩下的還蟄伏未動,他們若要支援,必經容司埋伏的舟山地段,我不知豐佑亭如何安排,容華能不能抵擋住也未可知。她若有難,你率軍支援的話,我有八成把握將玉瓏軍的援兵扼殺在舟山。”

言笙都這麼講了,孟京輝哪裡還能說個“不”字,只要是能讓他上陣殺敵,等就等吧。

耳邊的鼓聲忽然變得怪異,號角聲緊急而淒厲,言笙暗道不好。有小兵急切地從城樓飛奔而下,越過傷兵直直地朝言笙奔來。

“將軍,玉瓏軍勢如破竹,我方傷亡慘重。”

“陳忠,張宇何在?”言笙不由倒退兩步,努力穩住心神,高呼一聲。

陳忠和張宇快步上前,抱拳屈膝。“末將在。”

“你二人各自率營從東西城門出,兩翼包抄,切斷玉瓏軍退路。”言笙緊握雙拳,開口時聲線不由發抖,“陣前三千騎兵殺伐果決疾如閃電,是豐佑亭最手中的利劍,我要你們剜了他的心頭肉,斷了他的劍。”

“末將領命。”陳忠和張宇一刻不敢停歇,轉身急匆匆地奔回自己的營帳調遣將士。

言笙嚥了下口水,又喊一聲,“容談手下的兄弟全員整頓,隨我由南城門出,正面迎擊玉瓏軍。”

“容談領命。”秣荊寨的兄弟們雖是匪,戒律不必士兵們差。

“剩餘的將士在城中待命,臨陣逃亡者斬,擅自行動者斬!”言笙扭頭而去,臨行前依舊不忘囑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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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笙領着秣荊寨的兄弟衝出城門,滿目間盡是紅與黑交纏不休,禿子帶的兵不足玉瓏軍的三分之一,漸漸地開始力不從心,已然有些招架不住了。

“幹!”言笙罵了句粗口,縱馬衝入重圍。秣荊寨的兄弟一看言笙已縱馬而去,耐不住心中的激盪,有序地轟然向前衝。下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狠厲果決,他們追求一擊必死的速度和快感。

言笙揮舞着手中的流星錘,直擊馬前士兵的後腦,剎那間腦漿迸濺。身後有騎兵手握長矛襲來,言笙偏過身躲開一擊,手臂一擡將長矛夾住,手腕靈活地繞過長矛。稍一收力,那騎兵連人帶兵器一道被言笙甩出好遠,嚇得魂飛天外。

清冷的目光中殺意畢露,手中的流星錘靈活地甩出,奪人性命不過是彈指一瞬的事。

殘陽如血,言笙就如奪命的修羅一般,想暴怒的野獸一般揮舞着手中的流星錘,除了殺戮眼裡再看不清別的。

陳忠率先抵達,率小部分士兵衝入內圈,而剩下的多數則拖住玉瓏軍的一翼。不多時,張宇也同樣從西方切入,瞬間將玉瓏軍圍城一團。

耳畔是千軍萬馬悲壯的嘶吼,也有兵器劃破長風的呼嘯。兩軍抵死相擊,每一瞬都有士兵倒下,無論是西孓還是北漠,刀槍穿刺、馬蹄踐踏,飛鵠關的半空中久久彌散着腥臭的血腥味。

這就是戰場,上演着殘酷殺戮的舞臺。

北漠兵強馬壯,士兵們一招一式都快狠準,況且又都是輕裝上陣,更是提高了速度。這樣正面衝擊下,言笙手下兵馬雖多,卻也沒有佔到優勢,相比而言死傷更爲慘重。

西孓軍的裝備太過沉重,時間拖得越久,只會對西孓更加不利。想要迅速結束這場廝殺,唯有擒住豐佑亭,逼玉瓏軍投降。

言笙雙腿夾緊馬肚,扯起繮繩猛地一抖,好似一道閃電嗖得一下殺進玉瓏軍的陣中,衝亂了他們的陣型,直逼豐佑亭而去。

“許久不見,女將風采依舊啊。”豐佑亭不急不緩地扯着馬頭面向言笙,手中的鎏金纏絲槍背在身後,一改往日的急進,頗有幾分敘舊之意。

言笙冷哼一聲,“廢話少說,手下見真章。”

昔日不過陣前鬥過嘴仗,言笙和豐佑亭並未實打實地交過手,只聽說豐佑亭的功夫不必穆行止差,言笙要應對起來,其實也很吃力。

“鏘”一聲,兵器交擊。豐佑亭頂着鎏金纏絲槍竟抵住言笙揮去的流星錘往身側撇去,要知道言笙力量之大,世上難有幾人可以抗衡,沒想到豐佑亭面不改色地借力打力。言笙心中不由地驚了一跳,看來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豐佑亭面上雖無異色,不過虎口被震得生疼,幾乎都要拿不住纏絲槍,鬆開五指緩釋須臾,再握緊槍身,臉色鐵青,目眥盡裂,大喝一聲“呀~”就朝言笙攻去。

他鬆手的小動作言笙自然是注意到了,嘴角緊繃抿成一條線,手握兩錘相抵頂住豐佑亭的纏絲槍,而後向上蓄力一推,豐佑亭連人帶馬側翻過去。

然而豐佑亭並沒有狼狽落馬,而是一個翻身,騰上半空,纏絲□□進言笙所坐的戰馬頸部,溫熱的鮮血濺了言笙一臉。吃痛的戰馬躍升而起,狂躁地扭動身軀,悽慘地嘶鳴。

言笙果斷地棄馬一躍而下,渾身的戒備並沒有鬆懈,直到安全着地,才與豐佑亭陷入更迅猛激烈的纏鬥中去。

“我以爲你只會耍詭計,沒想到功夫也不差嘛。”豐佑亭胸口着了言笙全力一擊,連退好幾步,用槍柄抵在黃沙地上,吐出一口鮮血來。

言笙甩了甩酸脹的手臂,臉上毫無被誇讚的喜悅,反倒是戲謔之意分外明顯。“過獎過獎!”

“就是粗魯太過,倒像是我們北漠的女人。”豐佑亭擡手揩去嘴角的血漬,朝邊上啐了一口含血帶沙的唾沫。“原來穆行止好這口,不過可惜了。”

豐佑亭說這話不論有心還是無意,絕對的激怒了言笙。言笙縱身一躍,擡腿朝豐佑亭踢去,“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