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崆峒諸門衆人,見齊御風站立當場,全身猶如淵停嶽峙,氣度凝重;動則迅如電閃鴻飛,如鬼如魅,當下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沉寂片刻,一人高聲叫道:“諸位掌門,可有破敵之法?”
衆人擡頭一看,原是奪命門的掌門李仲華。
另一邊醉門掌門張雄茂見奪命門不出頭,反而大聲喧譁,當自己是崆峒掌派一般,不由得冷哼一聲。道:“你們不行,我來試試!”說罷一閃身,跳入亭前空地,對齊御風道:“小子,我看你‘躍、翻、僕、騰、宕’之際頗與我醉門武功相似,我有一路醉劍拳,乃是我醉門的鎮門之寶,你可敢接?”
這張雄茂長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卻也粗中有細,他尋思這少年劍法太高,不如激他棄劍使拳,說不定便能一舉成功。
齊御風聽聞他說這“躍、翻、僕、騰、宕”五個字,登時心中一亮,心道這五字當真巧妙,恰好總結出小飛傳他的撲殺之技。當即隨手將長劍向後一擲,插進亭子的立柱當中,對張雄茂拱了拱手。
張雄茂見他既不回頭,便輕描淡寫的擲出這一劍,居然插進硬木一尺多深,不由得暗讚了一聲。
當下他鼓起勇氣,一拳打去,齊御風正自思量小飛所傳的招數,不及細想,便擡手劃圈,穿過他胳臂,一拳輕輕打在他肩頭之上。登時將張雄茂輕輕推開一尺。
張雄茂見一招失手,不禁驚奇道:“這招叫什麼?”
齊御風心道小飛也不能說話,我怎麼知道這招式叫什麼名目,當即略一皺眉,隨即舒展笑答道:“這是暗勾手。”
張雄茂一舉大拇指道:“好拳法。”揉身再上,他這路拳法與一般醉拳不同,乃是以劍意入拳,看似拳法,其實使得都是陽剛的劍招家數,一般人有所不知,便容易中招。
當即他竄蹦跳躍上前,正手上撩,然後一招“崩打江山”,反手劈向齊御風腰眼。
齊御風絲毫不懼他正手虛招,雙手一擒,猶如飛狐撲獵,抓住他右手,猛然向上一撩,將張雄茂身子擡起,向前一送。
張雄茂退在一旁,不由得暗中咧嘴,只覺得肩膀生疼。
方纔齊御風一撩,看似輕描淡寫,其實已然將他胳膊撅了起來,全身重量都集在肩窩之中,若不是齊御風向前一送,放脫了勁力,他這隻膀子,此時說不定已經掉了。
張雄茂情不自禁又道:“這是什麼招式?”
齊御風哈哈大笑,又做個雙手狠抓的姿勢道:“這一式叫做‘荒咬’。”
接着單手向前方一拂,躍高几尺,彷彿如山貓騰空抓鳥一般,姿勢美妙至極,去抓張雄茂的下巴,齊御風叫道:“看清楚啦,這招叫‘擒躍揚’!”
張雄茂心道:“這一招,暗含擒拿、輕功、太極雲手在內,叫‘擒躍揚’當真合適不過。”
當即向後一閃,躲了開去。
接着齊御風落在地上,勢如閃電般探低身子,單手又是一抓,直奔張雄茂下盤而來,口中叫道:“這一招叫做‘擒躍陰’。”
張雄茂那“擒躍揚”尚且抵擋不過,這“擒躍陰”招式更爲凌厲狠辣,又何嘗能擋?當下一錯步,躲開這一抓。
他心道我可不能讓這少年壓着打,一退之後接着便接連踏上幾步,右拳向齊御風頭頂打將過來。
這一拳自腕至指,伸得筆直,猶如長劍寧折不彎一般,勁道凌厲已極,正是醉劍拳的絕招。
齊御風身形一側,輕飄飄的讓了開去。張雄茂一拳不中,左拳隨至,這一招來勢更加迅捷剛猛。齊御風斜身又向左側閃避。張雄茂第三拳、第四拳、第五拳呼呼發出,瞬息之間,他的雙拳便似變成了數柄長劍,劍影飛空,雙拳急舞,將齊御風壓制得無處躲閃。
張雄茂眼見佔據先手,縱身而起,又撲將過來,威勢非凡。他這路拳法施展開來,如癲似狂,快極狠極,當真不愧爲崆峒山醉門之寶。
齊御風一邊躲避,一邊暗暗稱讚,心道這崆峒派除了無塵子之外,倒數這傢伙武功最好。
他欲看清楚這人拳路,便不施殺手,倒退躍開。
張雄茂眼見一拳落空,隨即一拳又至,如狂風暴雨,源源而出,齊御風又即縱身後退。兩人面對着面,一個撲擊,一個後躍。始終相距兩尺有餘,雖然張雄茂連續急攻,齊御風未有還手,但兩人步法上的造詣,卻極明顯的分了高下。
齊御風察看他醉劍拳中招數中的秘奧,看到第三十九招時,只見他左手疾撲面前,右手自上而下同抓,方位雖變,姿式卻和先前所用的招數相同。
這些招式的名稱,齊御風自是一無所知,但出手姿式,卻每一招都看得分明,記得清楚。當下心道:“這門拳法也就三十九招了?”
張雄茂連使三十九招醉劍拳,仍未能制服敵人,不由得心浮氣躁,心道這小子劍法高明,拳法上定也不賴,稍一放鬆,便說不定被他抓了空隙。
當下手上功夫越來越快,雙拳猶如狂風驟雨,急攻而上。齊御風神定氣閒,見他拳法中已沒了什麼新花樣,當即一抖手,學着他拳法中的劍意加上小飛所傳的抓撓之法,雙手成抓急舞,瞬間使出六七招爪法、拳法,將他雙拳架開。
待到張雄茂門戶大開,他又單腕反手一推,正推在張雄茂胸口。
張雄茂踉踉蹌蹌向後退了三步,不由得有點恍然,只覺得方纔那少年拳法似是而非,倒有些他醉劍拳的意味,當即問道:“這招叫什麼?”
齊御風雙手成爪,比劃了個架勢,一邊溫習招數,一邊隨口答道:“葵花——八稚女!”
張雄茂一生自負拳法了得,縱橫甘陝,從未輸過一招半式,見此情景,不由得低嘆一聲,便欲轉身離去。
齊御風學了人家拳法,頗有些不好意思,便問道:“閣下這套拳法當真威猛無鑄,不知高姓大名……?”
張雄茂聽聞,不覺心中一動,回頭笑道:“我是醉門掌門張雄茂。小兄弟,你以爲崆峒諸門之中,誰的武功最高?”
先前奇兵門和飛龍門人都是幾招即敗,他這般說話,自然是給在側的其他門人聽音。
齊御風心道,這崆峒派倒也有點意思,起的名字怎麼都是“紅雲”、“玉溪”、“雙喜”、“熊貓”之類的。
他心底高興,當即回答道:“當然是張掌門最高了。”
此言一出,邊上其餘幾門掌門臉色立變,當下奪命門掌門李仲華道:“小兄弟,你武功再高,當上武林盟主了麼?何德何能評判我崆峒武人?我奪命門倒要領教一下。”
說罷手持一柄長劍,閃身出來。剩餘那兩門神拳門掌門趙蘇言和花架門掌門柳芙蓉也對視一眼,站出圈外。
那趙蘇言一抹長髯,朗聲說道:“小兄弟,你擅評我崆峒武人,真當我神拳門無人不成,趙某不才,冒死也要領教一二。”說罷緩緩舉起一對雙鞭。
花架門全是女流,一直依附神拳門,當即柳芙蓉也點了點頭。拿起龍鳳雙鉤,目視齊御風。
齊御風見這三門掌門,劍拔弩張。心中不覺苦笑,真是“問者有意,答着無心。”
他以爲這張雄茂長相粗豪,拳法剛烈,沒想到居然也能陰了他一把。
雖然如此,但他自忖武功大進,正是“蛟龍得雲雨,鷹隼出風塵”之時,也是絲毫不懼,當即沉思片刻,淡淡一笑:“一起來吧,我趕時間。”
此言一出,便是連亭中那女子都是微微一驚,心道這少年武功自有過人之處,可要說同時面對三派掌門,難道他自孃胎裡便練功不成?
那三派掌門聞言,也是一驚,面面相覷之下,趙蘇言沉聲喝道:“好,如此便領教雪山飛狐徒弟的高招,你亮兵刃吧。”
齊御風轉頭到小亭立柱上拔出長劍,衝三位點了點頭。
那三派掌門見此,立刻攻上,李仲華一劍點他肩頭,柳芙蓉勾他後腰,趙蘇言雙鞭拍他雙腿,三人招數俱是極快,且攻守兼備,不失大家風範。
齊御風見這三人武功,守是守得牢固嚴密,攻亦攻得淋漓酣暢。他看不清來路,當即連退了四步。
三人見他後退,急忙上前幾步,三般兵刃再向前一擊。
齊御風見三人這一次有先有後,露出了破綻,斜刺一劍,這一劍劍勢飄忽,正中那柳芙蓉的手腕,他口中大喊:“撒手罷!”
誰知卻聽得當的一聲,長劍一彎,柳芙蓉手中鉤子竟不跌落,反而向前再度一鉤。
齊御風一驚,隨即省悟:“她腕上有精鋼護腕,劍刺不入。”手腕微翻,長劍挑上,啪的一聲,在她左手掌上便是一拍。柳芙蓉猛然一痛,單鉤落地。但她極爲勇悍,手上雖然劇痛,右手鉤卻依舊遞了上來。
齊御風長劍再挑,又在她右手掌上一拍,她兵刃再也拿捏不住,使勁將右手鉤向齊御風擲出,但手臂使不出力道,只擲出一尺,便即落地。
齊御風瞬息之間,便已得手,登時展開太極劍法,防禦得綿綿密密,看着柳掌門。柳芙蓉面紅耳赤,退回人羣之中。
齊御風剛將那婦人制服,李仲華見形勢不好,默唸心法、殺招立出,只見他挺劍向齊御風當胸刺到,劍光閃爍,長劍發出嗡嗡之聲,單隻這一劍便罩住了齊御風胸口七處大穴,不論他閃向何處,總有一穴會被劍尖刺中。
他這門名喚“奪命”,所研修的自然是奪人性命不留餘地的絕招,這一式名喚“奪命連環十三劍”。這一劍七出,後面卻還包含着六招連環殺招。
倘若敵人這一招避開,卻不退到丈許開外,他那六招後手也能接踵而至,招招致命,不留活路。
李仲華眼見齊御風劍法厲害,便下定決心使上了這招。自從崆峒派前輩創了這招劍招以來,如此之快便使用此招,只怕從所未有。
齊御風見李仲華來勢兇猛,劍氣森森,將及於體,更無思索餘暇,當即挺劍直刺他小腹。
其實崆峒派這招“奪命連環十三劍”共分三節,第一節分刺敵人胸口七大要穴,當敵人驚慌失措之時,再使“上三招”上前進攻,倘若“上三招”不成,還有“下三招”定局。
這十三劍一氣呵成,連綿不絕,尤其後兩節這“上三招”和“下三招”一着狠似一着,連環相生,實所難當。任你武功再強,也難以對付了這般行雲流水般的進攻。
可齊御風這一刺,李仲華畢竟不想一命換一命,當即顧不得殺招,揮劍格擋,氣息一岔,那“奪命連環十三劍”後兩節便使不出來。
他又見齊御風這劍來勢奇詭,慌亂之下,大驚失色,胡亂的擋了一下,也不知道擋沒擋住,自己肚子被刺穿了沒有,登時往後一退,掀開衣襟,摸着自己的肚子。
其實齊御風劍尖將及他小腹之時,便即凝招不發,不料李仲華大驚之下,竟爾鬧出這般洋相。
一邊趙蘇言本已伺機待發,也要使出絕招配合李仲華的“連環奪命十三劍”,可是見到他面色驚慌,退到如此之遠的地方翻弄着肚皮,當下不由得大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