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御風費盡力氣,操弄小船,才終於在江水即將灌滿這小船之際,逃到了距離江岸不遠的地方。
看江岸還有幾十丈距離,他又咬咬牙,使出了當年自渤海灣練就的一身功夫——“狗刨式”,爬到了岸邊之上。
話說這般大海里練功的過程,好像是每個後武俠時代的穿越者發達的必經之路,只要進海水裡泡那麼幾年,出來都能力搏山洪海嘯,內力霸道精純……
只可惜齊御風未曾穿越之時,就已在海中勤練不止,卻只不過收穫了一肚子的鹽水和學會了一招“狗刨”罷了,更是有幾次,都險些有去無回。
好容易上了岸,齊御風已經精疲力竭,步履蹣跚。當下尋了片林子避風,所幸火摺子藏在油布包中,尚未溼透,於是又生了一堆火,這才哆哆嗦嗦,逐漸安穩了下來。
等到衣服幹了,他沿着林子出去轉轉,發現此地是個荒山野嶺,離渡口已遠,也懶的迴轉,便找了只倒黴的狍子。順手殺了吃肉。
他有了力氣,不禁暗想,今日他所面對這和尚,所練瘋魔杖法原本厲害非常,但他本身卻只有一身蠻力,不能剛柔並濟,破了自己借力打力的功夫,才終致失敗。
當下他暗暗總結經驗教訓,回思他在船上時使的一招一式,只覺得這《長白劍經》中的功夫,奧妙無窮,當真神乎其技。
這一夜悄悄過去,直到天色發白,朝陽初生,他依舊神采奕奕,圍着火堆不斷比劃,沉浸於劍道之中不能自拔,一直到聽得遠遠傳來耕田裡的牛叫之聲,恍然清醒過來。
當下拾取長劍,辨別方向,一路走去。
他失了馬匹,走了一路不禁心中有些急躁,可半天也遇不上什麼集鎮人家,也只能作罷。
一連走了幾日,所遇到的都是小村小鎮,碰不上賣馬的地方,他一顆急躁之心,索性也平復了下來。他自來到這個世界以後,此時才第一次獨自行走江湖,不禁想起苗人鳳昔日所對他說過的話,多看,多思,少廢話。
一路打聽,路上行人也越來越少,這天黃昏,終於緩緩到了長白山腳下。
可他此時卻也全身筋骨痠痛,氣喘吁吁的步履爲艱,覺得四肢百骸的骨節都要散開一般。
而且他也知道剩下的路程崎嶇難行,越來是難走,況且夜裡進山,保不住有什麼危險。當下找到了一片樹林,四仰八叉躺着休息,準備明日再進山。
他休息了半個時辰,吃了些半路買的糕餅,看天色已晚,便依到一顆大樹下,準備和衣而眠。
剛要迷迷糊糊睡下之際,突然聽得遠處有兵刃相交之聲,又有人吆喝:“往哪裡走?”“堵住東邊,逼他到林子中去。”“這一次可不能再讓這老道走了。”
跟着腳步聲響,幾個人奔向樹林中來。
他陡然一驚而醒,輕輕抽出長劍,爬到樹上,聽了半天,卻發覺似乎不是衝着自己而來,當下躲在大樹上向外望去,
只見黑暗中,影影綽綽八九個人圍着一個人相鬥,中間那人赤手空拳,雙掌飛舞,逼得敵人無法近身。鬥了一陣,衆人漸漸移近。
一輪明月從雲中鑽出,清光瀉地,只見中間那人身穿一身道袍,一頭白髮,身形卻不甚高,是個六七十歲的道士。圍攻他的衆人中有僧有道,有俗家打扮的漢子和官差打扮一人,另外還有兩個女子,共是九人。
三個灰袍僧人一執禪杖,一執戒刀,一執長棍。禪杖橫掃、戒刀揮劈之際,一股股疾風帶得林中落葉四散飛舞。
二個道人手持長劍,身法迅捷,長劍在月光下閃出一團團劍花。身邊兩個女人,也不遑多讓,手中長劍如秋水一般,亂顫飛舞。
一個身穿侍衛服飾的漢子手握雙刀,在地下滾來滾去,以地堂刀法進攻白衣和尚的下盤。
另一箇中等身材的男子,手持一把奇門兵刃:連枷。行動之間,也是極盡靈動輕捷。
酣鬥中他轉過身來,短短的鬍子照在月光之下。齊御風險些失聲而呼:“吳虹雲!”
這人正是前幾天他還見過面的崆峒派追魂門掌門吳虹雲。
齊御風原本不知這些人來路,心道雖然這些人以多欺少,甚不公平,但誰也不知道那老道到底是何等人物,此時認出了那吳虹雲,便想這人,雖然惡跡不昭,但他一直不陰不陽,爲那福康安做馬前之卒,又曾圍攻他與田樹言兩人,是個朝廷奸賊。
那麼繼而推想,那老道想必是個好人了?
當下他一顆心便在這老道這邊了。當下暗暗抽出長劍,心道要找個機會,幫他一幫。
齊御風低頭看去,見那被圍攻的老道武功了得,掌法忽快忽慢,虛虛實實,變幻多端,打到快時,連他手掌的去路來勢都瞧不清楚,吳虹雲等雖然人多,卻久鬥不下。
忽聽得一名漢子喝道:“用暗青子招呼!”只見一名漢子和一名道人分向左右躍開,跟着便是嗤嗤聲響,彈丸和飛刀不斷向那道人射去。這麼一來,那老道便有點兒難以支持。那持劍的長鬚道人喝道:“無塵子,我們又不是要你性命,你拚命幹麼?你把玄空門的秘籍和無相神功交出來,大家一笑而散,豈不甚妙?”
齊御風吃了一驚,心道:“這位便是崆峒派的掌門無塵子道長?”他在長白山中之時,曾聽說過崆峒派掌門是無塵子道長,但此人一直藏頭露尾,基本不出來行走江湖,便是連崆峒派中人物,也有許多沒有見過他的。
後來他路遇武當無青子道長和田樹言兩人,閒談中也曾得知,這些年崆峒派八門之中,除了掌派人所在的的玄空門,其餘七門爭鬥不休,人人都想繼承無塵子的衣鉢,當這個崆峒掌派,無塵子武功雖高,卻因從不出世,所以玄空門在江湖,朝堂上的勢力大大不如其他七門。
只聽那無塵子佝僂個腰,衝他嘿嘿冷笑:“今天你老子就站到這堂溝,你碰哈我告一哈。不要以爲你長得莽戳戳的,毛了我單獨敲你腦殼!”
齊御風一聽,敢情這崆峒掌派還是個四川人。
那道人一聽,不禁也有點打怵,他們些人圍攻則可,齊心卻未必齊心,若是讓他與那無塵子單獨放對,或者那無塵子真拼了性命不要,恐怕不出十招八招,他這腦殼倒真是堪憂。
當下道:“奉福大帥之名,你任這崆峒派掌派數十年,對江湖朝堂沒一點功勞,只要你交出秘籍,將掌派大印交給追魂門,咱們就既往不咎啦。”
無塵子轉頭看着吳虹雲,輕蔑道:“排輪子也論不到他個賊娃子。我崆峒派的事,輪不到你們來吹垮垮。”
那道人見無塵子油鹽不進,一時有些躊躇,剛“喂”了一聲,無塵子轉頭朝他看去。突然身後白光閃動,五柄飛刀風聲呼呼,對準了無塵子的周身要穴。
無塵子立刻彎腰低頭,向前一撲,飛刀“嗖”一下從頭頂掠過,但此時,三樣兵刃一起上撩,急攻他面門而來。
齊御風當時一驚,只見無塵子也沒什麼動作,突然平平的便躍起一丈來高,在空中又躲過五柄飛刀,一個跟頭翻身落地。
便在此時,一個身影無聲無息欺來,他身形猛然一閃,卻還是中了一掌。
無塵子靠着大樹,轉頭看去,只見他嘴角含血,低低冷笑道:“少林,嘿,少林……媽勒批!”神情委頓,幾乎搖搖欲墜。
原來方纔偷襲的三人都是少林和尚,那三人先前一言不發,待得無塵子與那道人爭辯,突施辣手,一舉成功。
只聽其中一個和尚上前道:“哼,你不聽朝廷調遣,還敢污衊本派,真是死有餘辜!”
原本無塵子受傷不輕,已是連站都站不穩,聞聽此言卻雙眼一睜,大聲吼道:“日你龜兒子!”左掌拍出,嘭一聲響,擊在那少林僧頭上,跟着右手反勾,已搶過他手中戒刀,順勢在他頭上一抹,那少林僧當即人頭落地,一腔子熱血噴出。
無塵子腳踹住他身子,身子平平向後飛出兩丈,轉身就跑,一邊大聲喊道:“這下子你安逸咯?”
餘人登時一驚,上前追去,那剩餘的兩個少林和尚,更是緊握着兵刃,怒吼連連。
無塵子跑不出幾丈,腳步突然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剩餘那八人又將他團團圍住。
那使禪杖的少林僧勢如瘋虎,禪杖直上直下的猛砸,只道:“無塵子,你殺了我師弟,我跟你
拚了。”
那長鬚道人叫道:“他腿上已中了我的蠍尾針暗器,轉眼便要毒發身亡。”
齊御風低頭一看,果見無塵子左支右擋之際,武功已無先前的神妙,足下虛浮,跌跌撞撞的站立不穩。
齊御風心道:“這無塵子是條硬漢,非救他不可!”他當下猛吸一口氣,跳下大樹,跨出幾大步,一劍朝吳虹雲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