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騎馬沿着松花江一路奔去,走了一日,心中氣悶,索性也斷絕了遊山玩水的心情,兩人只彼此長吁短嘆,互解憂悶。
這日行到江畔,兩人尋了個渡船過江,船到中游,看浪花起伏,波濤滾滾,齊御風的心中,也是思如浪濤。
田樹言小心翼翼道:“二弟,你不用擔心,文秀她原本的武功已練無可練,武功基礎不差,唯缺招式。只要她學了那套黃沙萬里鞭法,不出一兩年,能勝過她的,恐怕也寥寥無幾了。”
齊御風回想,的確如此,李文秀天資卓絕,那種平平無奇的鞭法居然也能將武功練到如此地步,如果得了高明武功,肯定進步神速。而且她多年行走,足跡踏遍大江南北,西域遼東,萬里之遙,也沒出什麼事。
而且她心性平和,不喜是非,自有保全之法。
當下心裡敞亮了些,正想擡頭與田樹言敘話,突然聽得江上一個洪亮的聲音遠遠傳來:“兩位,到這就跑不了啦,還是乖乖跟我回去見過大帥吧。”
這聲音從另一艘船上傳來,入耳清晰,顯然呼叫之人中氣十足,田樹言心下冷笑,暗道:“誰敢如此大膽,要我兩人留下。”轉頭看去,只見江上兩條官船,如飛一般划來。
凝目遠望,只見那其中一條船的船梢上站着一位土財主般打扮的中年男子,留着短髯,旁邊站着一個光頭和尚。另外一條船上,坐着幾個朝廷侍衛,都用力划槳,向他所乘坐的渡船逼迫而來。
齊御風所在這艘渡船原本坐了十多名乘客,見狀都面如土色,齊御風細心觀察,發現有兩人彼此對望,面上十分惶恐,又有些臉熟。
仔細一看,原是那天與李文秀在破廟煮魚之時碰到的那一胖一瘦兩人,當時無青子道長逼退莊必範,這兩人也隨之溜了。衆人目光都在身受重傷的他和李文秀這個美麗的小姑娘身上,是以也沒在意。
而無青子道長素來不喜同官府交往,一心韜光養晦,雖然素有俠義之風,但連紅花會這等與他大有關聯的hēi社會組織也沒加入,可見他對這等事忌諱之深。當時也是不理不睬,故意裝作沒有看見。
齊御風此時見之,不由得心中暗道:“這兩人受朝廷捉捕,想必與我長白山寶藏有關,否則福康安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執着不放?”
看那兩人俱改換了衣裳,穿的破破爛爛,面上塗抹着泥灰,若不是仔細觀察,還真看不出原來本色。
那兩船越來越近,船伕嚇破了膽子,當下束手跪地求饒,那一胖一瘦兩人見狀,上前搶過船槳,用力一扳,小船便帶着衆人驚恐之聲,竄出丈餘。
那後面船上的官差道:“哈,兩位終於忍不住了,放箭!”
只聽得後面嗚嗚聲響,羽箭破空之聲響起,當下齊御風不由的大怒,心道:“爲了抓捕這兩名嫌犯,居然連一船的無辜百姓的性命也不顧了嗎?”
當下抽出長劍,將來箭一一盪開,挺立在船尾。
那人見他穿着有些不合時宜,武功卻是不弱,不由得“咦”一聲,齊御風回望那船伕跪在地上,只知拱手求饒,知他無用,便對那一胖一瘦兩師兄弟說道:“迎上去,待我殺了那些官差。”
那體態清瘦的師兄此時也認出他來,單手指着他道:“你不是……你不是……?”
齊御風一笑道:“我是雪山飛狐的徒弟,先前多有誤會,望請見諒。此時形勢危急,不是說話的地方,等那兩條船事畢,咱們再行敘話。”
那胖子師弟呵呵一笑:“既然是雪山飛狐的徒弟,咱們就豁出這條命,也要助你一助。”當下搶過艄公的櫓來,在水中扳了兩下,渡船便橫過船頭,向着來船迎去。
齊御風白他一眼,心道我衝上去還不是爲了你。
田樹言早就在一旁持劍以待,見兩船靠近,當下一聲大叫:“狗韃子,休得行兇傷人。”身子飛起,猶如一隻大鳥,從空中撲向那大船,幾名箭手嗖嗖射箭,向他射來。
他長劍在空中挽幾個劍花,便將那些羽箭擊落。
雙足踏上船板,手掌一揮,使出無極玄功拳的功力,只聽撲通撲通兩聲,便有兩個侍衛抵不過他的掌力,跌進了江水之中。
剩餘的侍衛眼見他如非將軍從天而降,一出手便是這般厲害,無不驚懼,當下退縮不前。田樹言連揮長劍,將一干侍衛都打落水中。
另外一條船上的中年男子見到,不由得轉頭叫道:“好俊的功夫,不知是那一門派的高手?”
此時船已靠得近了,齊御風一個翻身,爬上那中年男子的船,笑嘻嘻道:“吳老頭,你的對手在這裡呢。”
原來這男子,便是當時在打牲烏拉府邸後門與齊御風交手過的崆峒派高手吳虹雲。
當時他倆比試兵刃,鬥個不勝不敗。齊御風自持劍術比之前幾日更多領悟了一層,當下見獵心喜,急忙趕了過來,上前約戰。
吳虹雲分辨出此人,也是一笑:“原來是相識的故人,想必白花點將臺一案,也有閣下的份吧?”
齊御風橫劍挺胸道:“吳老頭,念你曾經放過那對牟家兄弟,我今日也不爲難與你。就此罷手,迴轉你的崆峒山如何?”
吳虹雲聽聞不覺冷笑:“年輕人,未免將自己看得太高了吧?”
齊御風也不多話,當下一劍遞出,遙遙指向吳虹雲,想憑藉着最近自己琢磨的那套連環絕殺,不管奏不奏效,先嚇嚇他再說。
誰知吳虹雲身形未動,一邊那胖大和尚,手持禪杖,卻躥了出來,大聲道:“我莊師兄所說那用劍的少年人就是你吧,咱倆先較量一番。”
手中禪杖虎虎生風,猛然橫空一輪。
齊御風見這和尚威猛無匹,當即先把自己嚇了一跳,這人不動還好,一動便如同猛虎下山,一口禪杖猛向他肩頭劈來,這一杖來勢好不迅急,小船之中相距又近,實在避無可避。
齊御風當即身子一側,膝蓋後側抵住船舷,猛然向船外一仰,使個鐵板橋,這一下用力過猛,居然連半數頭髮都浸入了水中。
他心中暗暗警惕,心道這和尚武功,不下於那使劍的莊必範,想必就是胡斐所說的四大高手之一。
當下使個在船身一彈,翻身站起,手上連環三招,迅如閃電,直向那和尚襲去。
那和尚只覺得一團銀光罩住,當下也不由得吃了一驚,手上亂舞,狀如癲狂,接連將幾招擋下。
齊御風一招不成,不覺皺眉,心道這和尚使這般沉重寬大的武器,又舞動的如此靈活,真是磕着碰着都不行,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他這武器比我的長了三十寸都有餘,豈不是比我強上了三十分?
當下他不敢強攻,展開身法,盡是遊鬥,只可惜這船上狹窄,兩人武功都大受影響,甚爲不暢。
一邊田樹言收拾了侍衛,便轉頭看向那吳虹雲,兩人目光一錯,吳虹雲見這小船便搖搖晃晃,那和尚禪杖甚是施展不開,當下在船邊一點,輕輕跳躍到大船之上,對田樹言笑道:“我且來會會這位少年英雄。”
田樹言上下打量一番,問道:“崆峒派的?”
吳虹雲道:“不錯。”
田樹言眼中精光四射道:“哪一門?”
吳虹雲一聽,不禁暗暗皺了下眉頭。原來崆峒一派,有別於其他門派。共有八個掌門人之多,這八門各有絕技,是平級關係,不互相管轄,而總管八門之人叫做掌派人,一向由武功最高之人擔任。
現任的崆峒掌派人無塵子神龍見首不見尾,誰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着。吳虹雲投靠福康安,便是想借其氣焰,正大光明的壓服其他七門掌門,當上這個掌派人。
崆峒傳承一向極爲隱秘,外派之人很少知道他們內中還分着這許多規矩,是以田樹言此言一出,吳虹雲登時便有些警覺。
這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打量,一邊齊御風與那和尚卻鬥得有聲有色,翻天覆地。
只因他倆所在小船窄小,每次和尚這勁力帶動,揮舞禪杖,便激起一陣水花波浪,看上去甚是驚險。
齊御風見這禿驢手中禪杖矯矢飛龍,迅若風雷,勢不可當,心中暗暗叫苦,心道這武功便是胡大俠所言的少林絕技瘋魔杖法了罷,他這般力大無窮,招數不必太過精微便有偌大的威力,可偏偏他這般花樣翻新,斜劈豎砍,只怕那一下碰着自己,自己以後做點小買賣就不用交稅了。
這小船起起落落,浮浮沉沉,他站在船上手忙腳亂,生怕一個不小心,便磕着碰着。那邊田樹言卻旁觀者清,不禁大叫道:“用太極劍法!”
齊御風眼見對方禪杖落下,又一個偏身,小船也跟着猛地一歪,險些翻了過去。
他聽聞此言,看了這水面一浪接着一浪,當下心有所悟。轉身一劍搭在禪杖腰裡,輕輕向下按落。
這一按力道雖輕,卻是長白劍經中一招“洗字訣”的精妙招數,力道恰到好處,竟將禪杖壓得一偏。
他向來練功,受了他大伯的影響,從不貪得無厭,花式繁多,只求招式日益精深。這“洗字訣”功夫用力尤爲精妙繁複,他一向不敢在實戰中使用。此時一出,居然立顯奇功。
那和尚抽回禪杖,狐疑的在他臉上看了半天,像是不敢相信自己這招數,居然被這樣的少年人破去。
兩人一人船頭,一人船中,隨着小舟浮浮沉沉,上上下下,齊御風靈臺明澈,胸中已有了破敵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