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談了一會兒朱元璋,又說及那趙治淳,根據李思齊的線報,這趙治淳居然是想借朱元璋和奇承孃的力量,恢復趙宋的江山。
齊御風聽到這裡,不禁啞然失笑道:“這趙治淳手中並無一兵一卒,居然有如此妄想,趙宋雖是漢人王朝,可惜得位不正,孱弱無力,將大好漢人的江山盡數淪落到韃子之手,如今已沉沒了百餘年,居然還想復國?”
李思齊道:“他雖然是異想天開,卻也並非是緣木求魚,這天下的儒生之中,歷來喜歡敦敘人倫,君臣、父子、上下、尊卑,認爲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如今元朝積弱難返,趙宋乃是前朝正統,卻也未必沒有大儒、世家們支持。”
齊御風聽到這話,點了點頭,隨後道:“當年趙大欺負好兄弟柴榮的孤兒寡母得國,其後污人妻女,趙匡胤雖然有雄才大略,卻玷污了後蜀皇帝孟昶的寵妃——花蕊夫人;而趙光義污了南唐後主李煜的小周後,這等卑劣無恥之人的後代,如今卻也敢以正統自居?”
李思齊眼珠骨碌骨碌轉了兩圈,看向面前的齊御風,心說這位新東家倒是潔癖的很,自古位高權重之人,又有幾個沒幹過這等事,這等小節,也堪說上一說?
卻聽齊御風又道:“這等宮闈之事也就罷了,可趙宋當年重文輕武,將我幾千年來的精氣一朝淪喪,不但不思恢復燕雲十六州的漢人故地,就連一個小小的越南都能把他打成了豬頭,接着被敲詐勒索一番,一門心思自欺欺人、粉飾太平,貪腐,傾吞層出不窮,喝血刮地皮本事倒是好的很,這等故國。恢復他作甚?”
李思齊本來也是武人出身,對趙宋重文輕武,一個文官就能將領兵的大將隨便玩弄致死這等事也甚是不以爲然,當即聽到這裡。不禁覺得齊御風這一番話,真說到了自己的心坎裡,當即一拍桌子,叫道:“說的妙啊,每每讀史,我也覺得這段窩囊的很,這當年後周太祖郭威算是將五代之亂鏜平,鋤了雜草;而世宗柴榮種了一棵樹,趙大雖然陳橋兵變,但卻也依着路子。澆水施肥,也算是有功。可這天下到了趙二這裡,他卻手賤的把大好的枝葉全剪了,本來一顆參天大樹,卻硬生生變成了奇葩的盆景。當真可悲可嘆。”
齊御風聽到這個解釋,倒也覺得新奇,不禁怔怔的看着面前這個老頭,心說這老頭兒做了一輩子的漢奸,居然還能有這種見識?
那李思齊說到興起之際,愈發激動起來,說道:“我國朝自古以來。男兒都孔武有力,崇尚錚錚鐵骨,遠有衛青、霍去病,近有李靖、郭子儀;那趙宋陰柔猥瑣,如岳飛、辛棄疾這樣的好漢,都被文官用陰謀迫害。而讓李憲、童貫這樣沒幾把的假男人去統兵,當真是笑死人了。”
“那趙大,趙二淫人妻女,結果百年之後,自己家上千口什麼公主郡主。被金兵姦淫擄掠,連太后都被金兵搞出了兩個孩子,當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他說到這裡,眉飛色舞,吐沫橫飛,居然渾然忘記了此時自家門口,還躺着自己數百具親兵的屍體,口中滔滔不絕,辨析着趙宋敗亡的原因。
齊御風越聽越不着調,見他談興正濃,似乎收不住嘴,當即輕咳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語,說道:“國家淪落,帝王無能,最受苦的還是我中華千萬百姓,落得個國破家亡的境地,被遼、金、蒙古三國欺壓了百餘年。”
李思齊聽到這裡,當即一怔,隨後翻身跪倒在地,雙手一拱,口中道:“武威王,我知道你乃是當今陸地神仙張真人欽定的真命天子,今日罪臣在此請命,請讓我率領一部兵馬,兵發大都,咱們擒住那元朝皇帝,爲百餘年來死難的千千萬萬老百姓,報仇雪恨。”
他說的慷慨激昂,似乎義憤填膺,一邊齊御風卻笑了笑,搖頭道:“大都是你的舊主所在,你不必去了。”
李思齊聽到這裡,登時覺得血液一涼,心中惶恐不已。他先前種種行爲,一半出自真心,而另外一半,不過是討齊御風的好,以免落個身首異處。
他乃多年的軍閥,所有權勢都維繫在他一人身上,一旦身死,部下必亂,而西涼在那時候再鯨吞他的軍隊,簡直易如反掌,他爲了避免這種情況,如此佈下天羅地網,卻擋不住齊御風一人一劍,此時思忖,當真汗流浹背。
如此李思齊跪在地上,熬了老半天,只等得就要窒息絕望之時,才見得齊御風慢悠悠拿起茶杯,自己倒了點茶葉,然後倒了些涼水進去,雙手握住茶杯,不到片刻,那茶杯之中,便咕嚕咕嚕冒出熱氣茶香。
齊御風吹了吹茶梗,抿了一口茶,才說道:“你留下五萬精兵,都要漢人的良家子,與田再鏢部交接,剩餘兵馬,你一併帶走,兵發洛陽,擋住朱元璋的軍隊。”
李思齊聽到這話,陡然一驚,問道:“如此西涼可是要進軍大都?”
齊御風點點頭道:“不錯。”
李思齊心中一寬,輕輕吐了口氣,隨後道:“可是以我部軍力,若是與徐達、常遇春這等絕世猛將作戰,這個……恐不能勝……”
齊御風笑道:“誰讓你勝了?你以元室的名義,駐紮洛陽,只要擋住徐達一個月功夫,日後我敘功之時,便以你爲首功。”
李思齊搖頭道:“罪臣萬不敢奪這等貪天之功,只要武威王不怪我的罪過……”他說到這裡,吞吞吐吐,擡眼用祈求的目光看着齊御風。
齊御風眼睛明亮,澄澈見底,他點點頭道:“若是我當了皇帝,這藩鎮割據,你是不要想了,保你一世富貴榮華,我卻能說到做到。”
李思齊聽到這裡,心中大暢,他看人素來精準,知道明日之天下,必將是齊御風和朱元璋兩人一決雌雄,他年紀老邁,子嗣無能,只能選擇投靠一方。
而他根據兩人種種行爲,便認定了朱元璋此人雖然眼下假惺惺的廣施仁義,任用賢才,但終究薄德寡恩,殘忍好殺,日後得了天下,便是他死無葬身之地之時,是以就只能投靠西涼。
但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他心中始終惴惴不安,更曾聽聞齊御風攻克永昌之時,曾暴屍大儒,行爲也端的狠辣,此時得到他一言保證,當即喜不自禁。
齊御風扶着他起來,兩人坐在椅子上,眼看窗外晨曦,漸漸露出了曙光。
李思齊問道:“現在西涼兵將,尚在長安左近,吾王可在我府邸小住幾日?”
齊御風抿了一口茶,搖搖頭說道:“軍情緊急,我還要見一個人。”
李思齊問道:“何人?”
齊御風打開門窗,看着旭日東昇,緩緩道:“孛兒只斤.妥懽帖睦爾。”
李思齊登時一驚,脫口道:“你要去見那韃子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