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林平之吃了齊御風所贈的“苦藥”,可這一夜之間,卻也變得憔悴不堪,第二日坐在馬上時搖搖欲墜,彷彿隨時要掉下來一般。
曲非煙看着依舊神采飛揚,壯得跟頭小豹子般的齊御風,不由得癟癟嘴,有些無可奈何。
這一日正午,他們趕到一個市鎮當中,鑑於林平之“傷勢”嚴重,當下便決定投店休息幾日,等林平之養好傷了再說。
三人定了兩間客房,正當曲非煙放下行李,收拾完了自己房間,跑到他兩人房間內與齊御風嘰嘰喳喳鬥嘴之時,突然“呯呯”有敲門之聲。
三人不覺奇怪,當下曲非煙便喊道:“誰呀?有甚麼事?”
只聽門外一個流裡流氣的聲音喊道:“哎呦,還有小娘們在呢?”曲非煙登時柳眉倒豎,心中大怒,回手從懷中掏出一枚鋼珠,一手便去開門。
齊御風知道曲非煙一手暗器功夫出神入化,一出手必然便是一條人命,當即上前按住她手,搖了搖頭,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前,伸手打開房門。
他這一開門,登時便是一皺眉,只見外面站着五人,其中四人都二三十歲年紀,各自提刀執槍,正面色不善的看着門內。
另外爲首一人,約莫有四十多歲,身材瘦長,一雙細眼,身穿一件麻色衣衫,也沒帶着兵刃,只是袖着手,形相極是難看。
那瘦子見齊御風開門,大剌剌上下打量他一番,當下毫不客氣領着那四人提步邁進屋中,看了一圈,指着牀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林平之道:“這位便是那福威鏢局的少公子罷?”
齊御風不動聲色,見這幾人面色不善,當即關上房門,抽出玄金劍道:“各位有何見教?”
另一旁,曲非煙也拿着齊御風的長白劍抽出半寸,但見清光閃耀。滿室皆輝。
五人見狀。沉默半晌,一邊有個二十多歲的青年道:“師傅,咱們宰了這小子,將這個小少爺帶走罷。”
那爲首的瘦子本來也有此意,可是一見這兩柄寶劍都不是凡品,不由得心下惴惴,心道這客棧之內。畢竟狹窄,這般寶劍若是舞起來,一個躲閃不及,未免受傷,不如另擇他處,收拾這幾個小子也不遲。
當下便道:“不忙。”轉頭衝齊御風打量一番笑道:“小子,咱打開窗戶說亮話,在下江湖人稱“青海一梟”,也是爲那《辟邪劍譜》而來,若是現在殺了你,將來傳揚出去,倒讓人說我欺負小輩,咱讓你多活半天。明兒早晨。我等在東門外相候。”
說罷轉身,也不等齊御風回答。徑自出門,那四個賊眉鼠眼的徒弟緊隨其後,將房門帶上,只聽“喀”一聲響,居然在門外將房門反扣上了。
三人在室中面面相覷,林平之慘然一笑,顫聲道:“嘿,我全家死得如此乾淨,居然還有人惦念這那《辟邪劍譜》,若真是這劍譜如此厲害,我又怎麼能……”說着便不住咳了起來。
齊御風皺眉道:“你先養好身子,這些人我幫你打發了。”說罷轉頭向曲非煙問道:“你知不知道,這個甚麼青海一梟,什麼來頭?”
曲非煙黛眉輕斂,想了一想,搖頭道:“從未聽過,聽這綽號,應該是川藏一帶的江湖人士,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她說這句,突然一擡頭盯着齊御風,又欲開口,卻見齊御風已瞭然般點了點頭。
兩人心中同時想到一個川人的名字,餘滄海。
幾人也無法外出,便就着水吃些乾糧,曲非煙也不提回房之事,三人都面色沉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只見門上窗紙上一個人影緩緩移來移去,過一會兒便用兵器在房門上敲擊幾下,喝道:“小子,可別想逃,爺爺們已經將這裡團團守住了。”
三人一見,已知無法脫身,便索性在屋內休息,林平之自破家之後,對這等事已然麻木,好容易腦袋挨着了枕頭,不一會兒便酣然入睡,倒也硬氣十足。
曲非煙搬了把椅子,坐在齊御風牀對面,拿出梳子,仔細的給小雪球兒梳理着毛髮,齊御風看着這嬌滴滴的少女,情不自禁有些歉然道:“我叫你同往北方,沒想到把你連累啦。”
曲非煙滿不在乎道:“這算什麼連累,我和我爺爺相依爲命,那一日不要提放別人追殺?大不了明日放雪球兒咬他們便是。”
又轉頭笑道:“若是你怕累壞了雪球兒,你親自咬也行呀?”
齊御風大敵當前,不欲與她鬥口,當即坐在牀上暗暗思忖,這青海一梟到底是何人?
可是想了半天卻也總想不起來,不知不覺之間便已靠在牆上沉沉睡着了。
深夜醒來,見曲非煙趴在桌子上熟睡,手裡還攥着小狐狸的一條尾巴,那小狐狸見他醒來,猛然睜眼,爬將起來,可憐巴巴的看着齊御風,可尾巴卻不敢稍動,彷彿怕驚動了曲非煙一般。
齊御風笑笑,心道這雪球兒居然學會關心人了,當真難得,低頭但聞着陣陣幽香,看她蛾眉斂黛,嫩臉勻紅,口角間淺笑盈盈,想是正做好夢,不覺心中一暖,當下將自己被子予她輕輕披上,自己盤膝坐在牀邊打坐練功。
待到朝曦初上,三人睜開眼來,店小二打開房門,送進臉水面點。
齊御風見門外那四人居然一夜未睡,眼睛通紅,依舊在門外虎虎監視,心中不覺一笑,心道這青海一梟也是個草包,想以他一人迎戰我們幾個麼?卻也未免太過自高自大了些。
當下幾人洗漱完畢,又修整一會兒,見門外四人雙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室內,當下都有些無奈,便結算了房錢,三人並肩而行,徑直往東門外而行。
那四人也遠遠的跟着,不出幾十步遠,等到了一片松林之中,便撇下這三人,快步入林。
齊御風和曲非煙都緊握手中長劍。提氣凝神。一步步向前走去,只怕遭了那青海一梟的暗算。
可一連走了半個林子,卻也不見敵蹤,林中靜悄悄地,只偶然聽得幾聲鳥叫,當下不由得起疑。
又走了幾步,突然小雪球兒掙脫曲非煙懷抱。向前一躍,立起尾巴,對着前面一顆大樹上方發起狠來。
三人不約而同向上一望,只見樹幹上站着一人,身穿青袍,長相難看。身材肥矮,竟然是一個背脊高聳的駝子,正饒有興致的低頭看着三人。
那駝子眼見腳下三人,望了一望,開口說道:“果然沒錯,這兩柄劍應該都是上等貨色,但不知蕭兄選那一口?”
旁邊另外一顆樹上,也閃出一人。麻衣細眼。身材瘦長,正是青海一梟。只見他呵呵一笑:“我看那小子手裡拿的金色長劍就不錯,我圖個吉利,就選這柄。”
先前那駝子也點點頭笑道:“兩柄都是好劍,那我就選這柄白的。”
齊御風見這人還有幫手,心中不禁一悔,心道早知如此,還不如將那四人打昏,直接逃走便是。曲非煙卻元氣十足,仰頭冷笑一聲道:“塞北明駝木高峰麼?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就憑你也能搶了我手中之劍?”
說罷長劍出鞘,青芒閃爍,她身形猛地向上一躥,長劍一抖,直撲那木高峰而去。
那駝子一見這明麗的少女說出手便出手,手中長劍更是耀目生光,直把自己眼睛也給晃得花了,也是嚇了一跳,心道這女娃娃乳臭未乾,怎麼有如此輕功劍法?
待見的劍光欺到眼前,他也是不敢怠慢,急忙將手中駝刀一擺,上前一擋。
誰知那長劍鋒銳,刀劍相交,便是連個火花都沒有,輕輕便割開他手中的兵刃,那駝子大驚之下,撇下半截斷刀,身形急退,足下一用力,激射而退,落下地來。
曲非煙一擊不中,身形在那樹枝上頓了一頓,接着猶如乳燕投林,翩然落地,徑直又上前搶攻。
齊御風一見之下,不由得也是有些吃驚,心道這曲非煙的輕身功夫,竟似比自己還強上兩分,當下手中玄金劍一橫,劃個半圓,在那青海一梟所呆的樹幹上一割,竟硬生生將將一顆兩三人腰粗的大樹齊根割斷,擡腿運力,蹬出一腳,那大樹便搖搖欲墜,幾欲傾倒。
青海一梟見腳下根基不穩,也急忙落地,抽出單刀,與齊御風戰成一團。
齊御風身子養好之後,甫遇高人,當下抖擻精神,一劍快似一劍,也不仗長劍之利去削人兵刃,只是勾點刺抹,朝着青海一梟的身上要害招呼。
他手上長劍顫動不絕,劍光流溢,長劍舞得如一條金蛇一般,耀出無數劍光傳來插去,一連使了十幾招劍法,招招搶攻,那青海一梟見到這少年劍法如此厲害,也不由的有些心驚,心道,這少年劍術,居然不在當世一些門派的掌門之下,這下可當真看走了眼。
齊御風竭盡所能,連挑帶刺,將青海一梟逼退了七八步遠,但“青海一梟”雖然有些驚異,內力卻強過齊御風數倍,在一柄單刀上更是浸淫多年,定定神之後,當下纏剁砍劈,幾招過後,聲勢竟然也壓過了齊御風不少。
齊御風騰挪閃躍,竭力搶攻,卻始終脫不出青海一梟的刀光籠罩。
青海一梟幾招過後漸漸有底,當下好整以暇,冷哼一聲道:“小子,還是乖乖投降了罷,免得皮肉受苦。”
齊御風不理睬他,心中卻暗暗焦急,心道這般內功,要練到何時纔是個頭?內力一旦不如人,這臨敵之際,劍法不如人快,力不如人強,可當真懊惱無比。
又過幾招,那青海一梟刀法越使越快,直舞成一團雪白的銀光,齊御風措不及防,衣襟居然被割開了一道口子。
他心道如此不是辦法,不如真如那令狐沖和不戒和尚所說,使那“靈狐快劍”?
當下他手上劍招一變,長劍便如疾風驟雨般狂刺亂劈,不容對方緩出手來還擊一招,腳下也不走那四象步法,只一味的上前猛攻。
只見他手上劍光縱橫變化,奇幻無方,青海一梟只瞧得眼都花了,不及提放,胸前居然被他啪啪連刺了四劍,雖然所受只是輕傷,不盈一寸,卻也大吃一驚,當即身形暴退,落地叫道:“這是甚麼劍法?”
他這一退,卻冷不防身邊一團白影衝來,只覺得彷彿有人在耳邊呵了一口熱氣,接着便是一痛,一隻耳朵不翼而飛。
齊御風一見奇招奏效,胸懷大暢,三步踏上,身形飛起,如離弦之箭,使個“刺字訣”襲向青海一梟。
青海一梟此時正心如亂麻,看敵人來襲,想也不想,手中單刀轉了半圈,一絞一崩,便想將齊御風手中長劍來勢崩到上方。
誰知那玄金劍豈是他手中單刀可比,齊御風劍如金虹,如切紙一般切斷他單刀,接着便直直刺入胸膛之中,一股鮮血激射而出,濺射得他滿頭滿臉。
青海一梟模糊中眼見敵人近在咫尺,當下手臂暴然伸長,擡手一抓便要搭在齊御風的肩頭,齊御風擡腿一蹬,踢中他胸口,瞬間將他踢出半丈開外,接着就地翻滾,閃到一邊。
只見那青海一梟在地上張牙舞爪走了幾步,身體逐漸僵硬,噗通一聲趴在地上,便就此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