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樸南寒眼見齊御風手持金劍,鋒芒四射,說不定下一刻就要砍下自己的頭顱,心想當前唯一之路,也只有抱緊這胖大和尚的大腿,苦苦哀求一番,或許有救。
當下他也顧不得掌門人的架子氣派,跪地膝行,拉住那和尚褲腳,頭如搗蒜,聲淚俱下,口中不斷道:
“求大師慈悲爲懷思密達。”
“上天有好生之德思密達。”
“求大師救我一命思密達。”
那和尚呵呵一笑,道:“我這和尚,喝酒吃葷,殺人偷錢,甚麼事都幹,就是不會救人,你這廝不知天高地厚,跑到中原來作死,合該你有這一劫。”
樸南寒一聽如此,當即大驚,額頭冷汗涔涔而下,更是抱着和尚大腿不肯撒手,嘰裡呱啦不斷懇求,那和尚聽得不耐煩,伸指在頭頂百匯穴輕輕一彈,只見那樸南寒全身一僵,然後便如一灘爛泥般委頓在地。
齊御風見這和尚亮了這手功夫,不禁吃了一驚,心道這和尚武功高強,如此輕描淡寫便置人於死地,可遠勝過他先前所見之人。
莫非那劉正風,曲洋終於走漏了風聲,少林派衆人前來拿我不成?
這少林寺天下第一大派,名滿天下,我剛剛行走江湖,立足未穩,若是能不得罪這和尚還是不得罪爲好。
當下不由得拍馬道:“大師武藝高強,小子佩服。但不知大師所來,所爲何事?”
那和尚凝目看了齊御風一會兒,笑罵道:“我本來在這山後好好的睡覺,你這小子在此跑來大呼小叫,劍光晃得我頭都疼了,我看你小子劍法有些門道,就過來看看。”
齊御風心下稍安,心道聽他說這話,應該是個野和尚,未必是少林寺的。
但這和尚無論輕功,內力,都是他從所未見,聞所未聞,當下不由得搖頭笑道:“大師謬讚了。”
那和尚道:“你這劍法叫什麼劍法?是那一門派?我怎麼從未見過?”
齊御風謙虛道:“家傳的莊稼把式,不值方家一曬。”
那和尚搖頭道:“若是你這等武藝還叫莊稼把式,那這普天下練武之人,可有一大半都是欺名盜世,功夫都練到了狗身上啦。”
齊御風心道,我這一路多受何三七、令狐沖教誨,就連在餘滄海身上也學到了不少,若能同這和尚打好關係,說不定還能學上幾招,看着和尚腦袋大脖子粗,我在東北呆了這半年,趙家班功夫已有小成,不如試上一試?
當下他心念一動,醞釀下感情,接着眼睛陡然睜大,彷彿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親人一般,充滿喜悅的看着這和尚。
他情真意切,語氣中略有些感慨哽咽,拉住那和尚的手緩緩說道:“大師,你當真……不記得我了麼?”
那和尚聞言不由得一愣,又上下打量面前這少年,狐疑問道:“你是?”
齊御風緊緊盯住他臉上表情,語氣中帶着不盡唏噓道:“我就知道大師多忘事,早就把我忘了,可是小子哪敢忘記大師傳藝之恩?想當年大明湖畔……啊不是,洛陽白馬寺門前,我流落街頭,食不裹腹,是大師你慧眼識珠,見我是個練武的材料,才傳授了我三招劍法。”他想這和尚不管那門那派,有如此武功,便定然到過少林寺,去過少林寺,自然免不了去過洛陽吧?
那和尚從他掌握之中抽出手,撓撓腦袋,努力回想了一會兒,卻依舊有些想不起,便拿不住道:“還有這事兒?”
齊御風深施一禮,道:“我倚仗大師所傳武功,多年來行走江湖,尋師訪友,纔有了今日的際遇,這許多年來,小子時刻都不敢忘記大師啓蒙之恩。”
那和尚憨厚的笑笑:“咱們江湖中人,偶爾提攜後輩,那都是應該的,應該的,而且才三招劍法,這點小恩小惠,不值一提。”
齊御風正色道:”對大師而言,此乃隨手施恩,但對我而言,卻如同恩同再造……。”
和尚見這少年一個勁的吹捧,好話說盡,直聽的他不禁飄飄然起來,臉上笑成一朵菊花,一擺手,呵呵笑道:“無妨無妨……應該的,應該的,你現在武功很好,我也很欣慰呀。”
齊御風又上前一步道:“大師,那就請你再教我幾招吧。”
和尚本來半眯着眼睛享受着阿諛奉承,甚爲舒服享受,聽他這一言,猛然一愣,突然盯着齊御風看了一眼,摸了摸下巴道:“你把我教你那三招,練練我看看。”
齊御風一聽此言,不由得一怔,接着臉色尷尬,偷偷瞄了和尚幾眼,不好意思的撓頭“嘿嘿”笑了兩聲。
那和尚面沉似水,也“嘿嘿”兩聲冷笑,直到將齊御風笑得有點發毛,暗暗捏緊了手中長劍,才哈哈大笑,拍拍齊御風肩膀道:”你這小朋友倒也聰明伶俐,居然騙起我這大和尚來了,只可惜大和尚對劍術一竅不通,就是喝醉了稀裡糊塗之際,也教不出你什麼鬼劍法。”
齊御風見他並無敵意,一顆心不由得漸漸放下,笑道:“大師武功通玄,一通百通,觸類旁通,當時隨手自創了三招,可能你不記得了。”
和尚搖頭道:“大和尚喝酒吃肉,什麼時候醉過?小朋友,你又被我唬住了吧?”
齊御風登時大窘,沒想到這和尚設下漏洞,故意讓他順杆子往上爬,然後再從中咋呼與他
那和尚大爲得意,當下道:“小朋友,你切莫失落,天下像你這般年紀的,又有誰有這般武功?咱倆既然遇見,也是有緣,我便教你一個乖。”
“我剛纔看你這劍法,渾然天成,乾淨利索,不過你這劍勢之中,的確還有值得商榷的餘地。”
齊御風忙問道:”哦,大師請講?
那和尚沉吟片刻,擡頭說道:“你現下年輕,功力尚未大成,內力也不值一曬,對敵之際,當不求甚解,只求其速,穿插遊走,強勢逼人。”
齊御風聽得這”不求甚解,只求其速,穿插遊走,強勢逼人“十六個字,不由得一怔,心道這劍法哪有不求甚解之理,不都是一味求盡求終,千錘百煉,將劍招的所有細微變化都照顧到纔對麼?
他自習武以來,一直靠”分解動作“起家,一步步循序漸進,才得今日之功,可這和尚卻讓他不求甚解,只求一個”快“字,倒是與那令狐沖所言相同,至於後兩句“穿插遊走,強勢逼人”反而好理解一些。
那和尚見他面色迷惘,反而一喜,知道他定然日後有所領悟,當即道:”好啦,這十六個字,你好好領悟,那什麼福威鏢局的小公子就在廟裡,我不參合這些恩恩怨怨,大和尚走也。”
說罷輕飄飄一步邁入空中,瞬息便隱沒在林中深處,不見蹤影。
齊御風見這和尚說走就走,瞬息不見,不免有些遺憾,當下深深一嘆,心道他這半年多來,所見人中,以這和尚爲最高,可惜人家沒耐性教他這娃娃。
自己這一路尋師訪友下去,真不知何日能將那《長白劍經》練的爐火純青,達到他在長白山時所見到的那種神妙境界。
當下他顧不得什麼林家公子,當下低頭沉吟,心道穿插遊走,強勢逼人,這兩句是教我以步法爲基礎,招招搶攻;而只求其速,便是以速爲先,別的全然放在後面,那“不求甚解”一句又應該怎麼解釋呢?
他悶頭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一擡頭看見曲非煙似笑非笑的正看着自己,不由得笑道:“哈,耽誤時間啦,咱們快進去,
那曲非煙也不生氣,淡淡說道:“沒有呀,反正我也沒什麼事做。”
當下齊御風將這十六個字記在心間,提步便要往廟中走去。
這是隻聽身後有人喊道:“喂,兩個小娃娃,你們見到過那華山掌門令狐沖沒有?”